《《黑莲花一身正义!》作者:飞樱》第40/857页


  他垂下视线,说道:“……自然有我的理由。”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他知道这会激怒她,可是他真的没有别的可以说了。
  果然, 她气恼地哼了一声,冷笑起来。
  “很好。……那么,你告诉我,你接下来还会做这种事情吗?”
  他在心里想了想, 才答道:“……会。”
  他没有说假话。
  他的确还会。
  果然,这个答案似乎把她气得更厉害了。
  “……那你今晚还来做什么?!”她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句话。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的答案也不会让她真的高兴起来。可是这确实是他想说的。
  “我来见你。”他说。
  “你让我来, 我就来了。”
  她嘶的一声, 倒吸了一口气。
  就好像是被气到了极点,只能发出这种声音似的。
  “是吗?”她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我让你听我的话, 你怎么不听啊?”
  高韶瑛下意识垂下了眼帘, 抿了抿唇,说道:“那是因为……我确实不能按照你所说的去做……至少现在不能。”
  他察觉到屋内的气氛霎那间就变得险恶起来, 直觉作祟下,还是退了一步, 补上了最后一句。
  可是这样也无济于事。
  她好像恼了。
  “那你今夜来找我做什么?嗯?就是为了……为了……”她忽然有点碍口,深呼吸了几次, 才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
  “……为了来做这种事的?!”
  高韶瑛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当然不是单纯因为想要做这种事才来的。事实上,他渴望见到她已经很久了。但是一旦见了面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知满足。
  见了她就想要接近她,接近了她就想要拥抱她,拥抱了她就想要亲吻她,亲吻了她就想要――
  欲/望无休无止。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贪婪无度之人。
  他觉得自己可以匍匐在她脚下,恳求她像现在这样一直爱他,一直把自己交付给他,一直给予他最美妙的眷顾。
  可是他不能止步于此。
  他不能真的跟随她回到定仪宗去做个赘婿。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现在就这样做。
  他可以去定仪宗生活,但前提是――他要恢复自己从前的光辉。
  而从前的高家少主,即使一辈子都留在定仪宗,也不会有人说他是依附于自己的夫人生活的软弱之人,只会被人当作一段佳话一样地称颂,说“高家少主是多么的深爱和尊重少夫人啊,宁可自己放下身段去迁就她,也决不会让她感到不便”。
  他知道,假如自己不能恢复到像从前那样,地位与光芒加身,令人无法随意评断的地步的话,那么即使她不计较那些,他自己也渐渐地会在岁月的流逝中,在人们有心或无心的议论、以及异样或同情的眼神中,逐渐扭曲了心态,变成更不好的自己,然后终有一天会令她厌烦。
  他可以永远爱她,但他变成了不好的模样之后,她是否还会继续来爱他?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依然是光鲜亮丽的那个高大少爷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理应爱他的人们抛弃了。
  他低声咳了两声。
  胸肋间有点火辣辣地痛着。或许外表看不太出来了,不过前几天在袭击那个吏部员外郎的时候,倒没想到对方居然请了好几个好手作为护卫,他一时不察,被其中一人一记刀风直冲着胸肋之间就横扫了过来。
  若不是他退得快,避开了刀锋切入血肉的伤害,只被那一招的内力震了一下的话,只怕他今天即使看到她留下的那张帕子,也无法如期应约前来。
  他现在内力流失得差不多了,没什么护体的作用,完全抵挡不了对手那样浑厚的内力。他被震出了一些内伤,但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全忘了,即使在刚刚最激烈的时刻他也没感到痛;可是现在在这种即将分别的时候,那种胸肋间泛起的、隐约的痛楚就又返了上来,让他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呼吸。
  他最后只能徒劳地说道:“我只是想见你。”
  他抬起眼来,眼中湿润。但他知道,在黑暗的屋里,还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她是看不见的。
  “我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你了……”他低声说道。
  他在禹都尾随过她许多次,有的时候他的好五弟跟着她,有的时候她是单独一人在外行走。不知道是因为定仪宗确实够不上韫王该注意的级别,还是因为他在韫王面前表现得确实够冷淡无情,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韫王他们并没有认为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命门之所在,暂时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
  可愈是这样,他就愈不敢接近她。
  他想让她回去,回到定仪宗去,等他拿回了理应属于他的一切,他就会回去找她,捧给她一个光辉美好的郎君,会永远爱她,永远珍重她,永远渴求她,永远保护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溺于泥淖中,隐藏于暗处,只能表现出刻骨的怨毒与狠辣的手段,一点美好的东西都必须藏起来,藏得深一些,直到它们随同他一道,腐朽在自己这具已经脆败不堪的躯壳之中。
  然后,他听到她说道:“……那就回来。”
  “瑛哥,我想要你回来我这里。”她用了一种已经久违的温柔语气,伫立在黑暗之中,面朝着他,低低说道。
  那种诱哄的语调几乎要形成一个甜美的圈套,把他笼罩其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要屈服了,他慌忙用力地甩了甩头,强行命令自己保持理智与清醒。
  他的右手按在桌面上,几乎要将那里生生按出一个掌印来――假如他的内力充裕的话。
  高韶瑛这么苦涩地想着,缓缓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绷得紧紧的、青筋浮凸的手背。
  他要用尽全力,才能把自己的回答从齿缝间挤出来。
  “……我不能。”他说。
  人之所以有种种无奈之处,都是因为太弱小。只要自己完成了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只要那样,就可以……就可以――!
  他咬紧牙关,慢慢地转过身去。
  身躯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具无法操控的偶人,从头颅到四肢,从躯干到五脏六腑,都那样僵滞,那样木然,那样冰冷,毫无温度。
  他不敢再对她说“你再等等我”,因为就连他也没有信心自己说出这句话去之后,是不是会被拒绝。他觉得自己已经脆弱到再也无法从她那里听到一个“不”字了,只要她开口,吐出那个要命的音节,他就会像一具瓷偶一样,哗啦一声跌碎在地上,摔得粉粉碎碎。
  他哽着喉咙,低声说:“……保重。”
  他按在桌面上的那只手五指缓缓合拢起来,直至紧握成拳。然后,他迈步向着房门走去。
  他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再一次回头向着屋里望去。
  她就站在那里,没有再跟上来。
  或许是因为她今天前所未有地说出了类似于恳求的言语,他却一再地拒绝,令她失望了吧。
  他的唇齿间仿佛泛起了一层苦涩。
  得说点什么……说点什么来表明他还是在意的,是想要祈求她,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能留在原地,赐予他她的垂顾……
  虽然很危险,但他唯一的一线生机就系于她的指尖,她的眉眼,她的亲吻,她的宛然一笑之上;假如有一天她一旦收回了那一切,那么他也就枯败了,跌碎了,腐朽于流浪无依的途中。
  他搜索枯肠,但许久没有找到合适的字眼来确切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还在夜间睡不着觉。”
  临去前,他久久地凝视着她,半晌之后,却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在离开你之后,就再也没能睡上一个安心的好觉……”
  他英俊的脸容在月光照耀下浮现了一丝苦笑。
  “我时常想,不知何时我还能回到那样的时刻,和你一起拥抱着睡去,桌上摆着一盘吃不下的桃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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