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作者:飞樱》第52/857页
“别、别闹,”他轻轻地呵斥她。
“你和我……不一样……”
谢琇忽然想到他们两人在定仪宗一起吃桃花酥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他们胡天胡地了很久,然后一起入浴。他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我觉得这个世界真好。
可是,现在,没有了他,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的呢?
……还有,那天晚上,听了她的话,他是怎么回答的?
啊,和现在一样。
他说:那你跟我可一点都不一样。
是啊,她想,他们是没法一样。
那个时候,他是光辉四射、风度翩翩的剑南高家大少爷,而她只是一个小穷门派整天劳心劳力的苦命大师姐而已。
她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切来交换回到那个时候,可是,时间是不能倒转的。
现在,他快要死了,而她依然活着。他们还是不一样。
生命太短而岁月太长,她即使将来变得很厉害、替他报了仇,到时候,他们还是没有办法一样。
在这条道路上,她曾以为她能够追上他,把他拉回来。但到了现在她才明白,她永远在后面追着他的脚步,而他永远领先她几步之遥,让她一度有过能够够得着他的错觉,她也确实触碰到了他,碰到了他的指尖;可是到了最后,他依然被命运的深渊席卷而去,她还是追赶不上他的。
可是,她必须去向那个凶手复仇。她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她不能现在就走。
放弃复仇而追上他的脚步跟他一起走,这似乎不是她的性格。
无论今天他活下来抑或死去,她都不会放弃她怀着的这种执念与仇恨。
想要夺走他生命的人,她绝对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不管她现在强大与否,甚至将来强大与否……为了复仇,她死在复仇的时刻也无所谓。可是现在,她不能因为想要徒劳地追上他而放弃这个念头。
“我不能跟你走。”她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说道,“我很抱歉……”
高韶瑛喘息着,似乎不明白谢琇在说什么,他拧着眉朝她看过来。
谢琇说:“谁刺你一剑,我就要去刺谁一剑。打不过他,被他反刺一剑,也无所谓。”
“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下令的人,做决定的人,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高韶瑛的手颤抖着,谢琇默默地在自己的手上又加了一点力气,直到要将他冰冷的血肉嵌入她自己的身体才肯罢休。
第39章 【第一个世界五更钟】38
她说:“我或许不能为你做到很多事……可是谁对你不好, 我可以一个个替你揍他们……”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这没什么可怕的……”
眼泪在她脸上流成两条小河。她想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糟透了。
没关系。谢琇想,高韶瑛当初看上她, 可能也不是因为她漂亮。
他看上她, 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到高家真的去寻找什么食铁兽的姑娘。
她对高家没有其它的谋算或不良的动机。她对高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期望或不切实际的妄想。
她只是想要在那里找到食铁兽。
她当初迅猛地扑上去亲吻他, 也不是因为他是高大少。
正如她想要替他挨个去揍那些对他不好的人一样,她这么做,是因为她喜欢他。
他是高韶瑛,她喜欢他。
他是张阿三、李四郎或王铁柱,她仍然喜欢他。
他可以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他可以随意叫任何一个潦草的或滑稽的或平庸的或英明神武的名字,但只要他是他,她就喜欢他。
她终于和当初躲在定仪宗以暴睡来疗情伤的那个自己,达成了和解。
仿佛哪里传来砰的一声, 可能是她三观崩碎的声音。
不过,没关系, 反正她的心脏同样也碎了, 拼不起来就拼不起来吧。
她问他:“瑛哥,我可以吻你吗?”
高韶瑛几乎快要眯到一起的双眼又猛然睁开。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上去是那么震惊, 就活像是她又问了什么愚蠢的话一样。
“你可以……对我做……一切的事, ”他终于低声答道。
“……只要……你喜欢。”
泪水冲垮了她的眼眶,心脏, 以及一切有形无形的堤坝。
她忽然想起他们在分别后再一次于禹都重逢时,那夜寂静幽深, 他伏在她的怀中,哀恳地凝望她, 一声声说着:琇琇,你要爱我。
“喜欢的,”她啜泣着,尽量放大声音,对他大声说道。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那个字终于冲出心口,破胸而出。
“……我爱你啊。”
他们上一次相见的最后,他站在“白园”的大门外,长身玉立,风仪俊挺,对着她郑重一揖,一字一句地说道:承蒙眷爱,必不相负。
他的确没有背弃自己的诺言。
这一生到了尽头,他也没有辜负她。他只是要离开了。
她忍住喉间的哽咽,倾身上前,用双手万分珍惜地捧住他的脸。
他的头虚弱无力地略微后仰,靠在墙壁上。她捧起他的脸颊,让他淡白色的嘴唇在她面前仰成易于亲吻的角度。
他们再一次像那天在剑南的细雨中那样,交换冰冷又炽热的长吻。
可是,那一天的亲吻里,是爱情生发的美妙意味。
今天的亲吻里,这场爱情却在逐渐死去。
她从未想过,这种证明爱意的亲吻,有一天会用以诀别。
以前她在看那些文艺小说的时候,看到过一种说法。
听说这世界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一生下来就只能飞翔,直到死去。一生只能落地一次,就是在它死的一刻。
她当时年纪小,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后来长大了,明白这种说法可能只不过是一种艺术性的加工而已。
……但是现在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或许那种没有脚的鸟,的确是存在的。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剑南的那个下雨天,她与他在竹林之中相遇,当时她淋得浑身透湿,他却撑着一柄二十四骨的竹伞,伞面上绘着晴空、白云和飞鸟的图案。
啊,那伞面上的飞鸟,就是那一种吗?
那传说中的鸟儿此刻正伏在她怀里,从天空中落到了地上,喘息着,血迹染满他如同透彻的晴空一般的淡蓝色衣服。
她不想让他死,不想让他落地,想让他一辈子都高高在上,骄傲地飞在天空里,让人景慕,让人仰望,光辉强大,一往无前。
可是现在到了他落地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