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一身正义!》作者:飞樱》第805/857页


  袁崇简无法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琇琇!”他大吼出声。


第597章 【番外2末代皇孙】33
  大船起锚仓促, 连搭在底舱的舱门处、供搬运货物之用的跳板都来不及收回,就匆匆鸣笛离岸。但船身笨重,刚启航时,速度极慢, 那块有一端还搭在船上的跳板并没有立刻掉落, 而是随着船身的移动, 渐渐向一个方向歪斜过去。
  而谢大小姐,就沿着那块分分钟都有可能掉落水中的、摇摇欲坠的跳板,一路往前冲过来。
  袁崇简终于挣脱了那两名船员的箝制,拼命地向前伸出手去,仿佛想要去抓谢大小姐的手。
  那块跳板也渐渐偏离船身, 失去平衡——
  终于,在跳板失衡掉落的一霎那!
  谢大小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步跃起——
  飞身抓住了那条松坠的条幅!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她并没有像大家所想的那般, 被巨大的船身撞击或卷起的波浪吞没,而是抓紧了那条幅, 在自己的身躯即将撞向船身的时候强行又转了九十度, 变成正面朝向船身;再在碰撞的一霎那,以双脚蹬踏船身后屈膝, 借以卸掉那股惯性带来的碰撞之力。
  袁崇简愣了愣, 立刻转身就往那条幅的固定系绳处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快!快把她拉上来!”
  原本就站在系绳旁的几名船客闻言先是一愣, 探出身子往下方张望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气。便有一位青年探手去抓条幅, 试图把条幅一点点拽上来。
  袁崇简一口气狂奔到了船舷边,看见那人拽得费力, 立刻也伸手从另一侧去拉。
  他因为探手去够条幅而上身探出了船舷,一低头,就看到她危险百倍地抓着条幅,就悬挂在半空,无依无着,心下不由得一沉。
  “琇琇!坚持住!我马上就把你拉上来!”他喊道,嗓子已经全都嘶哑了,额角冒出了汗珠,双手拽着条幅,那块红布粗粝的表面在他的掌心摩擦出了血色的痕迹,用力得手背上绽出了一条条的青筋,甚至延伸到了手臂上。
  海风带着潮湿的水汽,一下下扑在他的脸上,让他几乎有一点睁不开眼睛。
  港口汽笛长鸣,拥挤在码头上的人们似乎又掀起了一波新的骚动……或许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她惊险万状的登船方式,又或许是那些假扮成“巡逻队”的东洋人,终于将注意力投向了那位明显身手不凡的姑娘,要冲过来辨认她的面容,确认她就是他们所缉拿的要犯之一了——
  得在那之前把她拉上来!
  浑身因为用力过度而到处酸痛着,混沌的大脑此刻也剩下了这唯一的一个念头。他所做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机械起来,世界上的一切都仿佛已经离他远去了;他只会死死拽着那块红布,一点点地往后拖……
  而那块红布上用白漆书写的字,卡在船舷的边缘,随着条幅渐渐地被拽上来,而一个个地变换着。
  从“博士”二字开始,再来是“伉俪”,然后是“出洋”……
  那几个字一点点地被拽入船舷里,而袁崇简也为了拉拽的动作更便于发力,而拽紧条幅,一点点向后倒退——
  直到,那个姑娘的身影出现在船舷之外,尔后,同样赶到船舷边准备帮忙的人们,伸手把她拉了进来。
  她一松手,太过专注于发力的袁小公爷猝不及防,乍然失去了条幅另一端的反方向作用力,不由得随着惯性,一跤向后坐倒。
  他大脑嗡嗡作响,头晕目眩,视野模糊,身上一阵一阵地出着冷汗,全身几近脱力,坐在地上,一时脑海中一片茫然空白,竟然想不出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他双手在身侧撑于地上,双腿一平伸、一屈起,剧烈地喘息着,眼前全是花的,一时间只能看到人影晃动,却看不清楚都有些什么人,他们都要做什么。
  但是,下一刻,就有一阵脚步声踏过木质地板,哒哒地冲了过来。
  “袁崇简!”他听见有人大声地喊他。
  是谁……他茫然地想着,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心跳得快要脱序,四肢百骸好像都不再属于自己了一样,僵木,发冷,又有一些隐痛,藏于他的血肉骨髓之中,仿佛已经屏蔽了他的所有触觉,只有那股隐痛,一跳一跳的,还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还没有死去——
  然而,忽然有一个人,一下子就抱住了他,驱散了那种如同深冬冰雪里,寒风呼啸、雪封千里一般的入骨冰冷。
  “袁君静!”那个人继续喊道,声音是热烈的、高昂的,带着不容忽视的勃勃生机,以及无视险阻、一往无前的活力。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用手指抹去他额上的冷汗,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他微颤的嘴唇,发出一阵欢喜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真的能跳上来啊……我可真是太厉害了,你说是不是,袁君静?”
  袁崇简:“……”
  是啊,你最厉害了,琇琇。
  他翕动嘴唇,但不知为何,他并未能发出声音来。
  然而她浑不在意,继续用手摩挲着他的脸,甚至还要得寸进尺地去胡乱揉他的头发,就像是满腔的得意几乎要炫上天,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似的。
  ……可是,现在,她就像这样,扑在他的怀中,袁崇简忽然觉得自己耳畔起了一阵耳鸣的嗡嗡响声。
  大脑似乎一瞬间放空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下意识的动作,紧紧抱住她,好像自己寻觅了几生几世,就是为了这一刻似的。
  他的耳鸣仿佛更加重了,依稀像是自己幼时路过私塾,听到墙后的学童们齐声诵读:
  “……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简易之教,御无为之治,君静于上,臣顺于下,玄化潜通,天人交泰——”
  啊,他模模糊糊地想。
  他好像记起来了。
  那时,他还是风光又傲气的小公爷,出门逛街路过私塾时停步,也不过是因为听到了学童口中传出他的名字。
  再仔细听时,却发现他们只是在诵读嵇康的那篇长赋。
  他本应就此离去,但不知道那一日为何就那么听住了,站在墙外的柳树下,面前的街道长而静,偶尔一阵风过,黄土路面上就飘起一阵浮尘,在阳光下漫舞。
  后来呢?
  后来,他还听到这么几句:
  “……若以往则万国同风,芳荣济茂,馥如秋兰,不期而信,不谋而诚,穆然相爱,犹舒锦彩,而粲炳可观也。
  “大道之隆,莫盛于兹,太平之业,莫显于此。”
  他垂下视线,望着自己怀中她的发顶。
  她刚刚跑得极猛,又经过了一番打斗,现在头发全乱了,有碎发飘出发夹和缎带的限制,在阳光下蓬得像是一只卷毛小狗。
  袁崇简不由得笑了。
  ……什么罗马卷,乱起来真是一团糟。外洋的东西终究没有那么好,不是吗。
  但他耳中有孩童齐声诵读,万国同风,芳荣济茂,馥如秋兰;那句子不再是绑缚他一生的谶言,而是甜蜜的预告。
  ——不期而信,不谋而诚,穆然相爱,犹舒锦彩,而粲炳可观。
  她有信义,有真诚,又勇猛又聪明,让他没法不爱上她。
  爱上她之后,眼前纵刀山火海,也是锦绣天地,粲炳可观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回在九陆大饭店的宴会厅里……不,杂物间里——与她跳舞,屋外的舞台上有名伶纵声歌唱。
  “爱怨如何
  说拥有却是短暂
  谁的春天可以永远地停留
  人生际遇
  各有起落不同
  也许平淡平凡的心
  才不容易伤痛”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这是什么破歌,歌词听着就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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