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第13/359页


  写《三醮》的作者,是个出名的后妈,笔下男主女主,主要男配女配,哪个不是被虐得死去活来。即使是最后能圆满大结局,都要给男主女主及主要配角,留下那么一点永远不可能弥补的人生遗憾。
  “看来得好好谢作者不杀之恩,还得谢周文和,幸亏他就是个男十八号。”说到周文和,孟约又在想退婚书的事,翻过年去很可能要进京城,如果与周文和的婚约不解除,日后可能要生出麻烦来。
  许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又或许赖原著之威,秋风未起,周文和的书信就递到孟府。这次是绕开周家,直接送来,用的甚至不是周家下仆,而是专门送信的飞骑司。可见周文和也知道,信送到周家,周家断然不会肯,反而会频频遣人去京相劝。
  也许是因为除退亲书信外,写什么都尴尬都多余,信函里只有一封不足五百字的退亲书。孟约倒很欣赏周文和这种不解释不掩饰的光棍气质,也难怪,毕竟是要打一世光棍的“诗中情圣”。
  孟约开心地把短短几百字翻来覆去看几遍,正心中快意时,孟老爷听到消息回来,伸手问她要退亲书。孟约迟疑一下,还是把退亲书递给孟老爷,孟老爷迅速看一遍扔开:“年年不必出面,为父亲去周家说项,这门亲事就此罢了。”
  乍眼一看,孟老爷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但孟老爷手都是抖的,连茶碗都端不住,可见其实心里还是很气很怒:“爹,相信我,你定会有个世上最好的女婿。至于周文和,正因为他不是最好的,所以配不上我呀。”
  孟老爷为什么气为什么怒,还是不因为孟约,孟约一脸知道剧情的笃定,让孟老爷的气和怒一时间消去多半:“是,他配不上你,我家年年值得世上最好的。”
  此刻,看着孟约神采未失的模样,孟老爷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将这官当好,让自家闺女不但“值得世上最好的”,也能名正言顺拥有“世上最好的”。所谓最好,在孟老爷这里,不是世上最出色儿郎,而是这世上最适合孟约的良人良缘。
  孟老爷不会因一个周文和就矫枉过正,闺女是他人生中仅剩下的珍宝,孟老爷自然不为跟个已不再相干的人置一时之气,而误爱女终生。
  在水力纺机织机都已到最后关头时,孟老爷开始对他未来的“职业生涯”进行一个初步规划。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想在官场上存活下来,不说多容易,却也不至于难如登天。那么仅有的问题便是,如何在存活下来后,缓缓向上攀登?
  登上顶峰这种事孟老爷倒没去想,他想的是将来能做个五六品官,至于五品往上,荐举出仕几乎都越不过那道坎。


第24章 我可真冤枉
  前有吏部公函激励,后有周文和退亲书信刺激,孟老爷卯足劲,竟赶在仲秋节前便把水里织机做出来,纺机却还不成。时下布幅都十分窄,孟约看过水力织机后,与孟老爷提一嘴“为何不将布幅做得宽些”。
  孟约是看刘娘子做拼幅做被面,才想起宽幅布来,时下的面料幅宽约都只有四十厘米上下,做一套被面,得拼六七幅布。然后拼幅作底上垫棉胎,以锦缎为面,拼幅比棉胎宽出来的部分上折,再拿针线把拼幅和锦缎缝起来,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就是现代古装剧里常能见的式样。
  古诗里常见的“锦被”“锦衾”,指的就是这式样。
  孟老爷经营布料多年,自然深知布幅宽有什么好处,别的不说做被子帐子就方便很多。既然水力织机已经做出来,何妨再做得宽些。水力织机造出来,孟老爷还有一忧――织机必然会使许多织工失业。
  这一忧,孟老爷没同谁说,孟约细心看出来,寻个空与孟老爷分说:“爹,就是织机出来,咱家的织花缎,透花软绫纱,一时半会儿织机可能织得出?云锦杭罗又是否织得出?织不出,水力织机老长时间里都只能织坯布,能想的不过是在进染坊时出花样。爹是看水力织机一天织出来的布量多得吓人,这才忘了织机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物能胜人的是快,人能胜死物的便是这份活呀。”
  确实,孟老爷是一时迷了进去,孟约一说,孟老爷就恍然明白过来:“是了,咱家还有好些织花的密法,往年里总没闲工夫叫织工细细琢磨,如今倒可把老织工都抽出来,如天宫软绫,为父也只见过那么一角,那才真正是艺,而非工。”
  “织多的布也不必愁,海外好些地方好些人,我们的布织得好又用不完,何不贩到海外去。太祖曾说过,海外广阔,大有可为,固守脚下方寸,早晚要远落在后头。”这也是孟约才想出来的,在东方的文明已经历经几千年时,还有许多未开化的地方呢。
  孟老爷却笑一声说:“海上风浪大,极险,若非惯在海上的,凡出海便生死难料。贩至海外这事,我们家干不了,不过自有能干的,回头为父去访一访,机织布极便宜,便是分薄利润,所得仍巨。”
  把心头忧虑放下,孟老爷又恢复每日兴头高高,一脸满足的状态。仲秋节,孟约与袁娘子鼓捣出广式月饼来,腊肉咸蛋黄馅,豆沙馅,莲蓉馅,还有一味蜜瓜馅的。四色各几块装一匣,给小美人们一人送去一匣,相熟的人家也送,下仆侍女掌柜管事及工人都各送几块尝尝味。
  中秋节一过,山上便又满是菊华,小美人们相约去山中采菊。山中野生着的菊花,哪座山头都有,因去年饮过菊花酒,小美人们还惦记着那味道,便个个带足下仆侍女,皆说要采好些菊花回去酿菊花酒。
  采菊时,姚青与孟约道:“阿孟,我怎么听说你家要搬?”
  “是要搬,应是年后的事,家父要去京城,不肯丢我在鹿邑,只好跟去。”孟府还没将孟老爷晋仕的消息,但各家都知孟老爷要搬家,这事孟老爷自有考量,孟约只不拖后腿顺口捅破就行。
  “阿陈远在湖广道,阿孟又要上京,明年还有几个要嫁的……真个是人越来越少。”
  “免不得的,便是生作男儿身,不也一样要为前程各奔西东。聚聚散散的,人间难免,眼下仍在一块,仍痛快,那便足够了,想那多作甚。”
  孟约听这话也连连点头:“山河宽广,总要挪挪地方,看看不一样的,不然不白来一世上的遭么。”
  “是这个理,这样说倒羡慕阿陈,随父亲辗转各处,比我们成日在县城内外转悠要多看主行多风景。”
  “我还记得阿孟说良人时,说要个她想去哪里,就能带她去哪里的呢。”
  “要真有这般良人就好了。”
  随着小美人们年龄一岁一岁增加,说起良人婚嫁的频率便越来越高,好几个小美人已于今年或成婚或订亲,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随时约随时都能出来一块玩耍。孟约看着一个个人比花娇的小美人,满心祝愿,盼她们能一世比花娇。
  采罢菊花,小美人人团团围坐在一处,不知为什么,今天小美人们都格外爱看孟约。孟约今天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衣裳首饰也没什么太新的式样,都是常见的款:“到底怎么回事,打从见面起,你们就总不时要看我一眼。”
  小美人们齐齐沉默,好一会儿,才有人低低出声:“阿孟,我们都听说了。”
  “听说什么?”为做月饼,孟约宅了许久,根本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什么。
  “你同周家郎退亲了。”
  原来是这个,孟约根本没拿这当什么事,所以小美人们有异样,她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上来:“我道是什么,这有什么不好说,值当你们一个个欲言又止,生怕惹起我伤心一样。你们看我的眼睛,看我的脸,我像是有一丝一毫为这耿耿于怀,伤心难过的样吗?”
  “诶,我就说嘛,阿孟素来藏不住事,若真难过,早找我们哭,她才怎么会在家自己咬被角哭湿一床一床被子。”
  孟约:“外边都传成这样了……那我可真很冤枉。”
  “当真没哭过?”小美人们哪个信她,遇上这样的事,便是心性大过天去的,也免不得人后落几滴泪。
  孟约:“他瞎,我哭什么,我又没瞎。”
  小美人们:这话竟很有道理。
  “阿孟,阿孟,不若给我做嫂嫂,”
  “干嘛要给你做嫂嫂,要也是给我做嫂嫂好么。”
  孟约:真是谢谢你们啊,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在婚姻市场上还是很抢手的,至少小姑子们都已经被我笼络在手心里了。
  “叫我说,阿孟该去京城寻个好的,比周家郎才高貌俊品性佳,阿孟再活得欢欢快快地,叫周家郎看见悔不死他。”
  “才不,不相干的人,干嘛要一般计较,阿孟,自家实惠才最要紧,万不能置这份闲气。”
  孟约频频点头,有小美人们殷殷关怀,她就是人后真哭过,也会被治愈的呀。
  世间大约没有比美好少女更清新治愈的存在啦!
  #也不一定#


第25章 一脚踩进火坑
  开过菊花秋露白,山河不语冬将近。
  新的菊花酒酿成时,孟周两家的婚事彻底作罢,周老太太心下仍不是滋味,时常着人送些吃用来给孟约。周家人厚道,也是孟约觉得没必要去兴什么报复心的原因,就是孟老爷,对周文和恨得牙痒痒,对周家却也没话说。
  “小姐,吕教习来信了。”
  孟约自从把四只狗送去,又得知吕教习诊出喜脉,就时常盼着京城来信。这回来信,吕教习已将儿子生出来,字里行间全是满满欢喜,吕教习和卢先一时还不能确定孩子叫什么名,便先取个“炉子”的乳名叫着。
  至于为什么叫炉子,吕教习说往年秋初开始她就怕冷,怀着炉子时,直到秋末都没一点寒意上身。等到一生完炉子,就又开始觉得冷,便给孩子取这么个乳名。
  说到四只大狗,吕教习写道:“你那四只大狗可算是立下大功,夏末时京城出现一大盗,连盗十几家勋贵,最后盗到奉国公府时,被你家四只大狗撞见。信写到这,有件事可得好好与阿孟说说,你家那四只狗必是已成精,命人封上狗洞,便学会爬假山翻院墙,不仅翻自家的,还能翻别家的。也幸是四只大狗能翻,不然那大盗至今还未落网。”
  孟约看得目瞪口呆:“春柳,追风胖达它们,在家翻过院墙不曾?”
  春柳:“不曾,追风它们要常有人陪着玩耍,若没有,自己爬墙出去玩,大约也是可能的。”
  四只大狗驯养得好,从不攻击人,那大盗落网,大约也不是因为四只大狗的攻击,而是别的原因。好在长平里都是相当的人家,四只狗就是浪一些,也不至于被人下药弄去炖成一锅。
  “不行,那四只没法没天了简直,从前在家里,四只大狗都谁陪着玩耍,把人送到京城去,将那四只看起来。真叫它们玩野了心,以后想管都管不住。”孟约还是怕四只大狗咬人,哪怕驯养得好,万一有小孩犯熊,被四只大狗咬破点油皮怎么办,这时代可没有狂犬疫苗。
  “是外院的两个小厮,小姐是要将两个都送去,还是送一个?”
  “问问他们谁愿去,叫愿去的去便是。”
  “是。”
  虽然还没正经拜师,但炉子出世,孟约还是备下厚礼,另把机织后经砂洗的新疆棉花布送一车去。没纸尿片的年代,柔软亲肤的砂洗棉花布就是新生儿最好的尿片,不过孟约略有点无法想象,将来她有孩子,用棉花布做尿片的情景。
  在孟约担忧四只狗太野,以后没法管束时,四只大狗正经受“非狗”待遇。想它们四只,自从生下来,就是被当成宠物养着耍的,没料想,自从意外破大盗案之后,就被王醴“废狗”利用,借给各路同僚,几乎可以说是往死里使。
  当然,四只大狗的待遇也跟春日里放风筝似的,腾腾上了天。从前还拿肉骨头汤拌饭喂,自从发现这四只狗有多好用后,每天三顿,两顿纯肉,一顿加些蔬果粮食,偶尔还喂些鲜鱼鲜虾,牛羊肉。就是孟约这样爱狗,又养得起的,也不带这样喂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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