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第16/359页


  到次日东门送别,小美人们一个个嘤嘤嘤的,叫孟约心酸眼也酸。小美人们送她好些临别赠礼,孟约还小美人的礼是一人一支花簪。花簪上有二十二朵花,代表旧年闺中二十二个小姐妹,花也不是同一种,而是呼应一人一套的酒具,难为工匠将花簪做得一点也不喧闹,错落花开,精巧别致。
  东门一经别,阳光晴好,春风化冻,古南京城,也越来越近。
  路途中,孟约思考了一下南京没有迁都北京这个问题,书中的世界也许没什么道理可讲。再者,明成祖迁都南京是为镇守国门,但眼下的北京可不能算过,要说国门,那得迁都到现代都属于俄罗斯的土地上去。
  南京还有应天府的旧名,改名南京也是太祖时的事。
  “非要把那几个邻邦纳入版图,果然是穿越者才会干的事。”琉球府,缅越省等等,都是现代世界地图上的“友好邻邦”,“为了避免以后头疼,先打下来再说,作者脑洞好大,我喜欢。”
  “小姐,车上晃得很,别看图了。”
  坊间能买到的地图,只有一个大概轮廓,标明郡府县界,其他的山川道路水域等,一概没有。孟约也是临启程前才想到要买个地图,自从买到地图,她就傻眼到现在。
  即使只是一个书里世界,它的自我完整,自我补全,也让人惊叹不已。果然,就算世界毁灭,也至少会有一个作家笔下的世界存活下来。
  “好,不看了。”
  “小姐,离南京还有多远?”
  “过了石梁河不远就是南京,南京却大,我们还要走一日才能到京城呢。”以这个模糊版明朝地图,再依他们的行进速度来看,确实还需要一天才能到天子脚下的六朝古都。
  不知那秦淮河畔杨柳温柔否,不知那乌衣巷中少年美否,也不知鸡鸣寺的钟,玄武湖的水如历史画卷中的模样否,更不知钟山风雨苍茫否……
  进入南京境内后,便只需经瓜埠,渡长江,入观音门后便是古老的南京城。一路上,孟约都静静地卷起车帘往外看,她很难说清心里在想什么,情绪怎么样,但感觉并不坏。
  “小姐,难得好天气哩,南京可真气派。”
  孟约:亲,你真该去现代的南京看看。
  观音门并没有什么皇都气派,夹在两山中央,不高大也不是现代常见的明城墙样式,而是夯土墙,城门楼子也十分十分简单。
  过城门的手续倒不复杂,孟老爷京任职江宁织造府,有官文有公函,还有郡县开具的文书,很快就得以通过城门。入城门后还是山,又行小半日才见到真正符合孟约印象的六朝古都城门楼子。
  实话说,透过城门看到南京内城后,孟约才能摸着良心下结论――现代人穿越,绝对不会觉得古代的城池多么繁华壮美。但这些城池自有一股气度,静静地,稳稳地,慢慢地透出一丝雍容,一丝厚重,一丝雄浑,这些交汇在一起后,便如宇宙间穿透亘古的光与亮,是动人的,曼妙的,是形容起来修辞都会格外温柔雅致的。
  “嗨,女神,来认识一下。”孟约在心里和南京打了个招呼。
  即使只是书里架空的世界,即使无恙的是故事里的河山,孟约此刻也很希望她永远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在孟约浮想联翩时,吕撷英登上车坐在她对面:“先生。”
  “还不到一年呢,女孩子这个年岁果真变得快,一眨眼出落得这般好。”是自己的徒弟了,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
  “先生亦是容光焕发。”应该是生完孩子调理得好,心情也好,吕教习比去年在鹿邑时看起来精气神要昂扬许多。
  “看来并未因退亲而伤怀,那便好,日后为师给你寻个上好儿郎,那周文和算什么,哪里配得上年年。”吕撷英以为,孟约这样娇滴滴被孟老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子,应当配个温柔却不风流多情的。也并不需要什么高官厚禄出人头地的儿郎,只需能如孟老爷一样,肯为她隔开世上风雨,好叫她一世不识人间疾苦。
  要说,这样的好儿郎,比出息的还难找呢。
  须知道,南京城里,差什么也不差有出息有本事的。
  孟约哪知道吕撷英心里想什么,如果她知道……她知道大概会认同吧,她倒不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而是懒,怕麻烦,所以会选择远离一切复杂的局面。


第30章 脸红得快烧起来
  车马一路行驰到长平里,晴光照在碧瓦上,通透又明亮,仿若有斑斓的世界在其上诞生。青石道路宽敞平整,人家院墙里的高树伸出墙外来,或枯枝干劲,或绿叶簇簇,都修剪得极好,一丝也不曾遮了行人路,只露出叫人欣赏的疏影横斜。
  规律的马蹄声在长长道路上回旋着,最后变成一道修长而古老的声调,如同一把经历千年岁月的古琴,轻轻拨动,弦音清朴高古。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或是青衣小婢,或是身着短打的小厮,俱都脚步轻轻,姿态娴舒。
  孟约:“先生,京城仆婢都是这般规矩?”
  “左近除北端近长康里有一公两侯,余的都是勋贵后裔,累世传下来,若连规矩些的仆婢都没有,可要叫人笑话。我知年年担心什么,有为师在,眼下先给你几个得宜的人教导你带来的仆婢,待安顿好再雇些调|教好规矩的仆婢便是。”吕撷英说着叫停车马,她为孟家买的宅院已近在眼前。
  孟约:“先生家在哪里?”
  “呶,沿着这条路再往北走一走,牌匾上书着庆园的就是。”因京城同姓的人家太多,什么什么宅,什么什么府容易重名,遂都另为自家宅院命名,而不再以姓氏刻匾。这个吕撷英想起,便与孟约提一嘴,“京城姓孟的官员好些个呢,回头慢慢想,待想好与我说,若京城里没有重名的,再叫人刻去。”
  看着门楣上空荡荡的地方,孟约:“孟园有吗?”
  简直直观,寓意也好。
  吕撷英:“远了不知道,左近几条街没有,只需这样便可。”
  “我问过爹再来与先生说。”
  吕撷英送他们到宅院外便不再进,只对孟约说:“休整些日子再来谈拜师之事,总需地气回暖,天气晴好,不然多冷得慌。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好,我送先生。”
  “很不必,这才几步路,正好我与你卢先生一道走走。”
  孟约应笑着点头,目送吕撷英和卢昆阆走远才转身进门,孟老爷在车队最后边,这时也已经走过来:“这处宅院当真不错,即清静又具气象,离织造府也不多远。”
  “爹,我们进去罢。”
  举步进门,入门便是花园,左值竹右种山茶,山茶畔种着高高的树,因冬凋落了叶,枯干的树枝也很具美感,但看不出是什么树。高树下趴着低矮的一群群沿阶草,几十步外是一条小河,约六七米宽的样子,沿水叠着假山石,几丛寒兰疏疏依着几可入画。
  河对岸是邻家,若两家同时入门,还能打得上招呼,不过也只前院是这样。园子和建筑无不精巧细致,这个词也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比鹿邑县孟府要小上很多,孟老爷对园子表示喜欢惊叹的同时,也略有一点遗憾:“年年还从来没住过这么窄的屋。”
  孟约:在我爹眼里,低于10乘10一间的都叫窄屋。
  “足够住了,小有小的好。”
  “也是,长平里的宅院,能买到就是天大运气。”
  父女俩进屋,先来的仆从已经熟悉了宅院,带着后到的很快把行李安置好。灶上做饭的厨子也是惯用的,很快午饭端上来,父女俩便坐在厅中吃了新居第一餐饭。
  下午孟老爷准备去领职,孟约就自己在家,没待多会儿她就记起自家爱宠,遂问起来。春柳早早问过先来的仆从,孟约一问她便应答道:“小姐,追风它们还在吕先生家小辈那里,离得不远,不过今日它们又被带出去了,说下午便会送还。”
  “那行,我先睡会儿,这么些天乘车行船,骨头都快要散架。”孟约要来热水,舒舒服服泡个澡换上寝衣便抱被子很快睡熟。
  王醴得知追风的主人家已到京城,便差人去问刑部狗用没用完,刑部申时初刻才把四只狗都送还。王醴干脆等督察院放班,才亲自领着四只狗上门去还人家。
  四只狗被王醴送到门口时,孟老爷出门领职还没回,孟约还在睡梦里,就是不在,也断没有女子单独在家见外男的道理。管家出面接过四只狗,王醴便道改日登门道谢,管家忙又客客气气把人送出去。
  王醴虽是督察院的,却也没逮着谁查谁的爱好,是以并不知道搬来的就是爱送人腊肉的山中鸟雀。
  休整几天,孟约就在孟老爷和卢昆阆的见证下正式拜师,孟老爷上差,孟约就去庆园学画。吕撷英见孟约山水花鸟都画得有模有样,便教她画人物,才刚开始学,吕撷英就发现不同:“若说你在山水花鸟上的天份是五分,画人物的天份便起码有八分,余下两分勤练到手熟即可。”
  高考那年画石膏画人象画到吐的孟约咂下嘴,觉得那些年花在艺考上的钱终于可以含笑九泉:“先生,你一说擅绘人物,吴门画派首推唐伯虎,说到唐伯虎……”
  吕撷英:……
  说到唐伯虎,说到唐伯虎画的人物,又这样言语不尽述的,还能是什么――春宫图。吕撷英看孟约良久,又看看墙上挂的那两卷画,没好说单论春宫图,孟约若肯画,没准能比唐伯虎还画得好。
  至于为什么,她这徒弟仿佛见过无数人未着寸缕的身体一般,骨肉、肌肤、线条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真。孟约画的人物就是穿宽袍大衣,也能叫人看出骨肉丰匀,沟壑高深来。
  “擅画人物的那么多,干嘛非提唐伯虎,比起唐伯虎,你更适合师法张萱。就是你想学唐伯虎画……秘戏图,你一个没成婚的姑娘家,上哪儿知道怎么戏去!”这话尺度略有点大,吕撷英说出口都有些脸红。
  孟约一点不脸红,她没觉得尺度大:“噢,那成婚以后就可以画了呗。”
  孟约倒没画春宫图的爱好,就是话赶话顺溜出一句来。
  吕撷英:……
  画室外由侍女领着的王醴:……
  “便不进去了,不必提我来过,稍后我再来看炉子。”
  “是。”里边师徒俩又谈论别的去了,侍女却脸红得快烧起来。
  PS:好想让女主成为一代春宫大手,万千少女的灵魂导师,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往这引,毕竟孟约本身是没这爱好的。她就是放飞自我,也轻易放飞不到这方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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