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丝》第47/57页


组长喊,你一天去几次啊。
她回,今天才第一次。
组长愤然,还不知道要找拉长替工位才能去吗。来多久了。
她回,拉长不在。
组长骂几句,她表面木头似的,心内却受不得这等闲气。总想着积压得太久了,总有一天吵翻。大不了走人。禾武知她受气,亦以玩笑安慰她。
木青是拉叉车的,到处跑,总也要跑到子影工位,没事与她嘻笑,送点糖果,她累倦时,亦给她按摩。他按得很是舒服。禾武看在眼里,醋意升级成怒意。终于出言,对木青道,喂,我忍了你很久了。最好少调戏景尼。
木青亦神气道,禾武,景尼是你一个人的么。有本事自己跟景尼说去。
两人目光里毫无避讳,大有大动干戈之意。
木青依旧围着子影转。禾武忍着愤怒,并也对子影半是玩笑半是忿概的道,景尼,你到是不得了啊,胖子奇刚消了气焰,又吊上木青了,这车间男人还有几个落单。
子影嘻嘻笑着,无辜道,我可什么也没做。
偶一日在废墟高墙上,禾武还是忍不住貌似随意脱口而出,你少跟木青混,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子影笑道,他到我工位上来,我总不能离开我的工位。
木青跟子影亦是有缘,组长因忌着子影,趁机会把子影调到一楼。木青亦调到一楼。禾武偶或偷跑下楼时,总要看到木青在子影面前献勤。子影自是自由自在。组长管不到她,且一楼的工作轻松着。又有木青时常陪她解闷,却有好几天不见木青来了。
怎么他倒不理她了了。
她再次调回三楼来时,胖子奇告诉她,禾武带了他和一个兄弟在厕所门口睹住了木青,叫他再不去骚扰你。
子影豁然。男性占有欲明显,禾武已经认真,组长且天天无事找事。已然混不下去了。
这不能全算理由。若真有心,以你的聪明不会对付不了,你只是无心。太累倦了。冷魂如此对她说。
的确,子影太过累倦了,下了班,飘飘摇摇的走着,毫无所思。身体幻似一具傀儡,行着行着,失去感知。只眼前依稀有棵树,她抱住,似抱住了生命中实质的一物。她可以用以拥抱。这棵树,尚够得着。
她要的,总过于稀薄,哪怕是一棵树的稀薄力量。她亦想要用身体感知属于它实质的结实。以依附自身渺弱薄软。
什么都是空置的,空置得太过。除了眼前的这棵树尚可依附。她的泪流下打湿了树的枝干。
她其实可拥抱禾武,可他太认真。她只要浅浅停留时少许温情,如一棵树,分离之时各自归属。禾武却不能。
禾武拍她的肩膀,唤醒她。她吓了一跳,说,你怎么在。
他如见外星人般,你倒先问我。在大街上抱着一棵树睡着了。景尼,这种事只怕全世界都只你做得出来。
她无力走着,蹲在路边。她最是爱蹲在路边看着纷杂人群,姿势落寂。
她问,有烟没。
他拿出双喜,打火机却没油了。他转而跑到小商店去,子影见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拉出长长影子,这个高瘦的男子正跑去为自己燃一支烟。何等细致细腻细微的感情。子影见到他问老板,有火机没。老板拿出个火机打出火,他伏在案台嘴里叨支烟就着老板的手吸燃。匆促道声,谢了。他跑到子影面前,把烟放到她唇边。
子影坏笑着好不开心的说,我还以为你去买打火机了。哈……
他们便在躁音灰尘肆谑的马路蹲着或闲淡,或静思。
总要有点小情趣的,借了胖子奇与一干兄弟的取笑。尤其是胖子奇,辰哥,怎么这么久不见动静,你是行还是不行啊。追得到还是追不到啊。禾武被逼着,亦壮了胆要在兄弟们面前表现表现。
格儿凑到子影面前说,你看,禾武一与胖子奇在一起准没好事。子影往后看,见到一堆人坏笑着已露端倪。禾武跑到她工位边的时候,她便早早跑开了。禾武气得大喊。你跑什么呀。
子影笑道,你跑什么呀。
禾武道,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子影道,你少哄我。武,你知道景尼,景尼有景尼的原则,你不给她面子她也不会给你面子。
禾武无法。只得退了回去。
十分钟休息之时,大多人都伏案而睡,禾武坐到子影工位边,求道,景尼,给点面子吧,那么多兄弟看着了。
子影得瑟的道,看本姑娘心情了。
禾武给她锤着肩,哄道,小姑奶奶,景尼姐姐,景尼大小姐,景尼祖宗……
子影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笑着对对面喊道,喂,胖子奇。胖子奇等人便看到子影的唇贴到禾武的唇上。睁着歆羡的眼无不佩服。这里禾武得瑟的昂头。好不得意。
子影如此,一手捧着自己的清高。
不容这份高于头顶的清高在迁就男子的过程折腰。如若容许自己被放置于炫耀之用,她会看不起自己。她只愿享受尔后两人的细小情趣。
然而,这情趣亦是他们之间惟一一次。
组长有意无意的逼得太凶,子影便成全她。她本无力于纠缠。何不罢手。却还落得麻烦。
是开会,组长却不来。她轻倚着墙眯着眼,所有人都倚着或是蹲着,组长偏找了她。骂道,景尼,你是在开会还是在睡觉。
子影冷冷道,我什么都没做。
组长不依不饶,大声喧哗起来。经理适时跑了过来。板起威严的脸,吼道,吵什么吵。
组长当着众人的面向经理告起状来。连带着说子影工作不认真,态度散漫。开会还睡觉。
经理见过子影一面,她本被选到办公室的,但办公室不加班工资太低她不得不选择做普工,这一举动一开始便惹人好奇。经理的目光亦隐着檬笼的记忆,问,你开会的时候靠着墙睡觉?
子影道,你可以问问他们。
没有一个人出声,经理道,都别吵了。
于此,组长算是与子影结仇了。偏巧再次被抓到把柄。是吃饭之后来晚了一会,组长吼道,景尼,你到底还想不想做了。
子影天天受她的气亦觉没意思,一时纵意干脆回道,是啊,我不做了。、
这一句引人注目,组长亦惊了一下,声音软了些,问,什么时候走。
子影道,就这个月月底吧。
只几天时间,这对禾武来说难以承受。他显得浮躁不安。明明要走了,却天天相对。教他情何以堪。他选择了比子影先走。组长自是不批。他怒,我自离。组长无奈只得批了。
组长道,最少等一个星期,这是规定。
他旷工了二天,再来上班时见到子影依旧别开目光。压抑得太久的怒火终于还是爆发了。是在过安检门时,他过了三次都过不去。身上并无铁。他甩了衣服,一脚踢烂了安检门。身后一片死寂,同事们目瞪口呆。保安喊,喂,你过来。他已若无其事的潇洒下楼吃饭。
饭厅里有保安经过,对他指指点点,他置若罔闻。
上班后,禾武懒睡着。子影尚还不知。上洗手间再回到工位时,已不见禾武。胖子奇对她说,武哥被四个拿着电棒的保安带走了。
子影问,怎么了。刚刚还在。
胖子奇便把安检门的事告诉子影,说,我在这里什么人都敢踩。上到经理下到蚂蚁。武哥在便使个眼色什么的让我知个分寸。他要走了,看我不顺眼的人也要嚣张了。我也该走了。
子影嘻笑着,走吧,三车间从此清净了。
禾武回来的时候,子影从上往下看。不见伤痕。禾武莫名其妙的望着她,说,怎么了。
子影道,你,没事吧。
禾武道,有什么事。他们说请我过去喝茶。头儿对我说,你挺牛的啊。学过武吧。我说学过。他要我教他几招。我就教了几招喝完茶就出来了。
子影听得目瞪口呆。说,你牛。
禾武在这天之后走了,胖子奇亦是。子影对着空置的工位心里挺不是滋味,她总想做先走的那个,却不知被留下的那个人是何滋味。如今反是最后一个走的,才更不是滋味吧。
禾武去北京的晚上见了子影一面。
子影那晚穿了高跟鞋与他去酒吧跳舞。然后去河边散步,一直走,一直走。
最后,禾武动情的紧紧拥抱她。他的呼息落在她的发丝里那么重。他抱得那样紧,以至于她几乎认为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他抱了那么久,久到夜沉陷到边际里无可救赎。他哽咽的说,景尼,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你愿意。你跟不跟我走。
的确是无可救赎的。连他的声音都透着无可救赎的绝望。他不需要答案。他已经有答案。以至更为心痛得绝望。子影呆呆的,突然就被他吻上,她尽力踮高脚回应他的吻。这小妖精对吻还不熟悉,自顾的琢磨便无师自通了。禾武放开她。然,她喜欢长时间的接吻。还不够了。

当前:第47/5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