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骄》第135/213页


  清竹热心,转而去了厨房烧水,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小脸上带着一抹难言之隐,朝堂屋瞅了下,在苏锦绣耳畔轻轻道:“小姐,他们的米缸快见底了,架子上就盖了几个黄馒头。”她原本想烧水的,看了下灶台后头的柴火,就那么些不知道够他们用几天的,她可不能随便乱动。
  苏锦绣转身进了堂屋,天色微暗下,连灯都不舍得点,苏锦绣环顾了一下,正要迈出来,里面的书生换好衣服出来了,他见苏锦绣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桌前将油灯点上:“姑娘,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没等苏锦绣拒绝,他已经出去了,清竹轻轻拉了下她:“小姐,那不是您的袖套么。”
  苏锦绣望过去,在一旁的旧柜子上看到了一只袖套。
  她其实认不大出来,但清竹记得很牢,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她绣的,自己做的东西哪里会没印象:“元宵那日您不是送人了么。”
  正好书生端着茶水进来了,放到桌前,见苏锦绣在看柜子上的袖套,一点儿都不掩神色:“娘子说这是别人送她的。”
  那她当日帮的那个年轻妇人,就是他的娘子了?
  别的不记得,她脸上的伤苏锦绣却记得非常清楚,现在看这书生的年纪,他的娘子应该也不大,这般年纪脸上就留了这么重的伤,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还记得他们是来这里是为了明年的秋闱。
  “你是来上都城备考的?”
  苏锦绣借故看了眼摆在那边桌上的书,书生点了点头,显得不卑不吭:“娘子说提早来这儿,可以早早准备起来,就是辛苦她了,还要额外操持我们的生计。”
  真心疼还是场面话苏锦绣自然看的明白,冒着雨就是摔成那样还要去给自己妻子送伞,必定是情谊深厚:“公子是城外人氏?”
  “是啊,我们的村子距上都城三四十里路,挨着长寿山。”说罢书生担忧的朝外面看去,雨越下越大,娘子怎么还没回来。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苏锦绣笑道:“你放心,马车过来很快的,不会让你娘子淋着雨。”
  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娘子她有些旧伤还没好,到了下雨的时候腿就会疼,伤口也不舒服。”
  苏锦绣一怔,他所说的伤,是指他娘子脸上的伤么,腿上也有?
  “你娘子以前受过重伤?”
  “嗯,两年前入冬的时候,我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她昏倒在地,浑身的伤,我就将她救回来了,也是她命大,我们那山里常有熊拍子出没。”书生说起来尚心有余悸,“救回来之后她昏迷了好多天才醒来,养了半年才好。”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长寿山下的村子,地势很低,从上都城这儿官道过去的话,还要走一长段的下山路才能到,进山采药的话也要走不少路,大冬天能在山里被人发现救回来,运气真是不错,于是苏锦绣由衷道:“那她遇见你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啊,可惜的是,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家人是谁,连名字都不记得,我总想着委屈了她,成亲的时候连她父母亲都不知道,若是能为她找到她的家人,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书生说罢叹了一口气,“我发现她的时候,她伤的很重,像是从崖上掉下来似的,还有剑伤。”
  苏锦绣蓦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第113章 113
  书生想了想:“去年十二月中, 十七那天的早上,我上山的时候发现的。”
  “俊生。”
  话音刚落, 屋外传来了叫喊声,一个妇人冒雨跑了进来,到了书生面前后神情焦急道:“你摔伤了?”
  “没事, 就跌了一下,不是给你带了伞,你看你, 就这么跑进来。”李俊生抬起袖子替她擦头上的雨水, 仿佛那张脸在他眼中,和平常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先给我看看你的伤, 不是和你说了, 我自己会回来…”妇人拉住他的手要看他蹭破的地方,低头时才注意到桌子旁还坐着人,顺着裙摆往上看,撞见了一双微微笑着的脸。
  对上苏锦绣的视线, 妇人脸色微变,飞快垂下头去:“相公, 家里有客人啊。”
  “是啊, 就是这位好心的姑娘派了车夫去接你回来的, 我在巷子口不小心跌了一跤。”李俊生摸着她的手,觉得有些凉,“你快进去换身衣服,今天保安堂那儿是不是活太多了, 竟忙到这么晚?”
  “活不多,天色不早,我先送这位姑娘出去,到时候再晚一些西市这儿也不安全。”始终是微垂着头,在旁人看来,像是不忍自己的样子吓坏了别人,显得很拘谨。
  李俊生本想留苏锦绣下来用饭的,可看人家这样的打扮,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再者,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招待客人,于是李俊生跟着起身:“好,是该早点出去,还下着雨。”
  “我送就行了。”妇人将他按了回去,“你不是还磕着脚了,就别动了。”
  苏锦绣这时已经起身走出屋子,妇人跟着走出来,从屋檐下拿了伞进入雨水,朝院门口走去。
  巷子内安静得很,从这儿走去马车还有一小段距离,苏锦绣见她在前面走的很快,刻意放慢了步调,过了会儿前头见她没有跟上去,也稍微放慢了些,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快走到时,苏锦绣开口问:“你叫如意?”
  她回答的很轻:“是。”
  “姓什么?”
  “没有姓。”
  没有姓只有名,这名字还是那书生给她取的,她越是这么躲着,苏锦绣心中就越是猜测那可能性,于是她缓缓道:“我认识一个姑娘,两年前她意外失踪,别人都以为她死了,可却连尸骨都没找到,这两年来她的家人没有放弃寻找她,想将她的尸骨带回去安葬,她的祖母和母亲因为她失踪的事大病了一场,到现在她的家人都不能放下,也很自责,没能把她找回来。”
  前面的脚步微有减缓,半响传来了疑问:“她为什么会失踪?”
  “她犯了个错,丢了家里人的颜面,为了平息这件事,要将她送出城去一段日子。”
  那脚步又恢复了正常:“你是她朋友?”
  苏锦绣看着她的背影,微曲着,显得有些卑微,就是在市井中为了生计奔波的人:“我想我和她应该算不上是朋友,虽然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已经走到了马车边上,妇人声音如常,就像是听故事一样,问了句为什么。
  苏锦绣望向她的手:“因为小的时候,我们一见面就会打架,长大了后见面就是吵架,我从来没和她好好相处过。”
  妇人哦了一声,微抬了下头:“今天多谢姑娘帮忙,感激不尽,这边出去就是西市了,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之后妇人转身往回走,那脚步比过来时还要快,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苏锦绣眼前的样子。
  忽然,脚步声踢踏的巷子内响起了叫喊声。
  “周采薇。”
  雨声滴答,只静了那两秒,急促离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似乎更快了。
  苏锦绣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走上马车,冯叔很快驾车出了巷子,往西市的出口行驶而去。
  马车内,苏锦绣陷入了沉思。
  天底下有很多巧合的事,但这不会是巧合的,如果她不认识自己,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之前在巷子里帮她解围的时候也是,原本说的好好的,她抬起头看到自己之后,就一直是垂着头说话,她是认出了自己后才不敢看她。
  不是怕她脸上的伤疤吓到她,而是怕她认出她。
  两年前周府的宴会是在十二月十六那天举行的,周茗玥说过,那天施正霖出现后说了那番话,周采薇的行为让周家颜面尽失,周老夫人很生气,当天下午就决定要把周采薇送出城去到庵堂里思过,这件事没有拖,为了尽快把事情平息下来不影响周家尚未出嫁的几位小姐,当晚深夜,周家悄悄派人送走了周采薇。
  那书生是在十七早上在长寿山救了他的娘子,去东皋的路上是经过长寿山另一边的,要是马车从山上翻下去,就有可能被山脚下的书生发现。
  这也能证实为什么周家派人去找的时候连尸骨都没找到,他们都觉得她是被野兽给叼走了,却没想过周采薇可能还活着。
  但就算是再大的风雪,好好跑着的马车怎么都不可能冲上坡到山顶去,再从山顶失足掉下山。
  那书生所说的,他娘子身上还受着剑伤。
  不论她是不是从山上掉下来的,在她出现在那里之前,她与人打斗过,亦或者,遭人追杀才会留下剑伤。
  苏锦绣将周采薇的失踪和这个如意的遭遇重叠在一起,周采薇当晚被送离开上都城后,途径长寿山时出事了,之后她被人打伤,掉下山去,被书生所救,谎称自己失忆,隐瞒身份,还嫁为人妇,甘心陪着他吃苦,陪他到上都城来。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不敢与她对视;为什么对于她这个之前帮助过她的人半点感激都没有,反而急着想让她离开;为什么一个寻常村妇的身份,会在贫苦中仍旧放不下当小姐时的一些喜好追求,干净的院子,养花,藤架下的石桌上还刻着一副简陋无比的棋盘。
  听到她说周家事时她不是毫无反应。
  那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苏锦绣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些古怪,有机会她还要再过来一趟,找那书生问清楚。
  ……
  回到苏家已经很晚,再有两日就是烨哥儿的满月宴,苏锦绣也不便再外出,静下心来帮着准备了两日,很快就到了满月宴的这天。
  洗三那天就来了不少客人,满月宴时更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邺池的工程顺利结束后他升了官,如今儿子满月,前来道贺的同僚就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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