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骄》第77/213页


  轻轻叫了下塔娜,塔娜掀开帘子将宝音抱了进去,这时马车已经上了山路的最高点,九月初的夜里风微冷,月光又暗淡,朝着远处望去,山林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安静的很,偶尔有来自山林的咕鸣声,苏锦绣将地图收起,不免想起一早在五里亭时看到他的情形。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上次在榕庄有他,这回去漠北他还一块儿来了,许多的事并不需要他出面,到底是为了什么,苏锦绣其实很清楚。
  但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理由要陪自己去漠北,她都不能让他去涉险,途径关北门的时候一定要将他留下,那边外祖父他们都在,他会很安全。
  赏着这黑漆漆的山景,马车下山坡后很快到了山脚下,寻了一处空阔些的地方,临着条小河,南药带人生火,苏锦绣跳下马车走向施正霖所在的马车,正要上前,车帘被人拉开,正对上薛定奕的脸,苏锦绣忙后退了一步给他让路:“薛公子。”
  看她如此反应,薛定奕便看出了不是找他的,下了马车后关切:“苏姑娘还不休息?”
  “过会儿就去,我不累。”
  薛定奕点了点头,朝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苏锦绣朝马车内看去,里面点了一盏灯,挂在窗边,施正霖盘腿坐在小桌旁,桌上摊着一幅书卷,看样子是出发时就在看了。
  施正霖抬起头:“怎么了?”
  “这一趟过去长途跋涉的,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两个多月过去,按理来说这样的外伤可以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他这两个多月也没闲着,每天都在工部,还去过邺池,这伤也好不快。
  施正霖眼底波澜微动:“不要紧。”
  “苏姑娘,你来得正好,我是劝不住,你替我劝劝子凛,别再看这些了。”
  身后传来了南药的声音,苏锦绣瞥见他手里的碗,对飘出来的气味十分的熟悉,于是她问南药:“你要守夜?”
  “给他的。”南药朝马车内看了眼,笑的特别无奈,手里端着碗也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苏锦绣想都没想道:“这么晚了还喝苦茶,打算一夜不睡了?”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看着马车内的施正霖,后者将书卷慢慢合上,修长的指间触过书卷上的带子,面色如常,声音有些低:“我先休息。”
  他都说休息了,自然是不用再喝苦茶,南药十分利落的把碗交给了一旁的护卫,劝说苏锦绣也早点去休息:“连着要赶路好几天,再有精神也得睡,我带人守夜就行。”
  苏锦绣瞥了眼马车:“薛公子学医多年,医术应该不差,要不让他帮他换一下药?”
  “我略懂些医理,换药的事就不必劳烦薛公子了。”南药从容不迫将事情揽了去,目送苏锦绣回那边的马车,回头看垂下来的帘子,叹了口气。
  这一趟去漠北,不轻松呐。
  ……
  月上柳梢,万籁寂静。
  只有河畔轻轻闹着,藏在草丛下的虫鸣,伴着潺潺的流水声,水面下鱼儿游来游去,轻快雀跃。
  火堆依旧烧的很旺,烧到柴火内的水后发出声响,火光映衬的空地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偶尔有翻身的声音,带动着马车轻轻一晃,很快又安静下去。
  有些人睡着了,有些人还醒着,南药从马车上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天色,很快,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天要亮了。
  半个时辰后清晨的风吹动窗帘,微光透进了马车内,宝音先醒了,闻到外面有香气飘来,揉了揉鼻子下意识伸出头朝窗外看去。
  这一动大家都醒了。
  清竹煮了一大锅的糜子粥,用最简陋的办法烙了些白饼,大家吃饱后收拾妥当,很快朝着驿站方向前去。
  中午时到的驿站,稍作休息后,给马喂了食,驿站的后院这儿,南药将刚问过来的消息告诉苏锦绣和施正霖:“河中那边连下了几日的大暴雨,路不好走,我们得改道。”
  苏锦绣看了下地图,指着河中上方的金州:“我们从这里绕过去,不过这样要多拖延四五日。”
  “从嵊州过如何。”南药指了指河中下方的嵊州,“雨水不至于大到这程度,从这里过去多两日行程。”
  “不行。”苏锦绣摇头,“河中暴雨,这雨水量,你不能保证晋水河会不会暴涨,嵊州这条路必经晋水河,就算是不决堤,下雨天过去也很危险,万一决堤,嵊州这几条路就都通不过了,再要往下绕,就不止多四五日的行程了,所以从金州绕是最快的,只不过那里之前闹过山贼,我们尽量选白天经过,不要在外夜宿。”
  南药朝施正霖看去,难掩眼底的惊艳,这分析一针见血,利落又痛快。
  施正霖嘴角微扬:“就按你说的办。”
  正商量时,宝音跑了过来,在苏锦绣身旁坐下,抬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圆丸。
  苏锦绣抿了下眉:“苦的?”
  “那个薛公子让我拿来的。”宝音从怀里拿出瓶子放在桌上,还想分享给施正霖和南药,“赶路太辛苦,补一补,这样绣绣就不会累着。”
  南药接过瓶子倒出一颗闻了闻,递给施正霖,那笑意尤为的亮眼:“薛公子想的倒是挺周到的。”


第62章 062
  那一幕时苏锦绣恰好低头看地图, 等她抬起头时才发现气氛有恙。
  南药笑的一脸从容,手里的瓶子轻轻晃着, 目光是看着施正霖的,苏锦绣挪了下视线,只见施正霖伸手, 从南药手中接过了药丸,比他还要从容淡定的放到了口中,声音微凉:“你略懂医理, 就别让薛公子一个人累着, 去帮帮他如何。”
  手一顿,南药脸上的笑意滞在那儿, 惨了, 瞧着这两日的情形自己是高兴过头了,险些忘了子凛的脾气。
  再看苏锦绣不明所以的样子,南药心想着,这差事没让璟琛过来, 怕也是为了防着他去娉婷郡主那儿,子凛的心思他也看的明白, 不过他向来沉稳, 要想让他沉不住气, 可还有的瞧。
  想到此,南药将笑敛了下来,煞有其事道:“也好。”走到宝音身旁时好声好气请求她,“要不你带我过去看看。”
  两天相处下来, 宝音对他们的印象都挺好,和哥哥差不多的年纪,待她和塔娜又很客气,于是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啊,你跟我来。”
  苏锦绣浸心在更换的路径上,没在意施正霖和南药刚刚那一瞬的交流,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后院只剩下他们两个,正欲问,施正霖抬手指了指金州的方向:“若是走这条路,我们明日在镇上歇一晚,清早出发,就能赶在天黑前在驿站过夜。”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说这两年没再有山贼来犯,但宝音她们都在,夜里外宿总归不安全。”
  说这些的时候,苏锦绣就没把自己算进去,俨然把自己和这些个护卫们混作一团,施正霖也没点出这个,而是提到了她带来的两个丫鬟:“不必安排她们守夜,留在你们身边,必要时很有用。”倘若真遇上些什么事,这两个丫鬟就会给人错觉,让人放松警惕,关键时刻亦是杀手锏。
  “我留了一个保护宝音她们。”苏锦绣低头看地图,原本从河中过,一路平坦,现在要从金州过去,这路就不太好走了,也不知道大家吃不吃得消。
  说着说着,苏锦绣很容易就忘了时间,施正霖听的安静,也没出声,直到驿站楼上传来喧杂的声音,苏锦绣扬起脖子,伸手过去揉了揉,做最后的安排:“到西平府后可以休息几日,走,出发吧。”
  走出驿站后才发现大家都在等他们,南药早就将两辆马车都收拾妥当,薛定奕站在车前,看他们一前一后出来,脸上笑意未变,只朝着苏锦绣问:“苏姑娘,我们要从金州走?”
  “是的薛公子,上河如今暴雨不止,晋水河怕是不好过,我算了下时间,比预计的时间晚四五日到西平府,与你当时和你师傅约定的时间正好。”原本薛定奕还要在上都城留四五日才出发,如今他们要在途中多耽搁四五日,这样算起来时间刚刚好。
  “去年八月我与师傅途径金州,那里遭逢旱季,颗粒无收,不少村子因此闹了饥荒,出现了暴民抢粮。”当时他和师傅把身上所剩的银子都给了那些百姓,但对他们而言,当下还是吃的更重要,镇上的一些铺子都把粮食的价格抬上了天,那些百姓就直接去抢铺子,宁愿被抓去牢里,好歹有一口饱饭。
  施正霖从另一面走上马车,淡淡:“那就更要去了。”
  南药松了松马上的缰绳,冲薛定奕笑道:“放心吧薛公子,去年十一月下了新政,这一趟过去正好看看成效如何。”
  “这样自然是好。”薛定奕随和的很,点点头后跟着上了马车。
  从驿站出发后,因为换了道,走了一个时辰后他们朝上往金州方向前去,这一带路上多村落,零零星星散在田埂和山坳间,天快黑时他们找了一处靠近村子的歇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赶到了镇上。
  隔天清晨天未亮出发,一路都挺顺遂,白天官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不少,入夜在驿站休息,就在第三天的下午赶上了一场暴雨,第五天他们到了金州,快出城时塔娜病了。
  六月时苏锦绣闯的榕庄,距今两个多月,塔娜的身子因为损伤严重,并没有完全恢复。来金州的路上白天赶的急,晚上休息的时间又不够充沛,山路颠簸之下,一直强撑着的塔娜,到金州半日后就倒了。
  大家不得不暂时留下,找了间客栈后将塔娜安顿下来,薛定奕诊过后,没特别大的问题,就是体恤,需要多休息,最好是能够卧床休息上几日再出发。
  “不行。”苏锦绣看了眼床榻上的塔娜,她没办法再拖上三四日来让塔娜休息,万一薛定奕的师傅等不及去了别的地方,这一趟来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
  南药很快给出了建议:“留两个人下来照顾她,我们先出发,到西平府等她们。”
  “宝音跟我们一起走,绿漾,你留下来照顾塔娜。”苏锦绣转头看南药,“你再留个人下来。”
  “不行,我要留在这儿等塔娜好了再一起走。”宝音趴在床边眼泪汪汪不肯跟苏锦绣走,“我要陪着她。”
  “你不跟我去,那个巫医给谁看病。”苏锦绣没再哄她,冷静的看着她道,“到时候就算赶到你族里救出你哥哥,你们的族人照样会很早死去,塔娜留在这里会有人照顾她,等她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会送她去西平府。”
  “可是…”宝音害怕,阿父和姆姆也是这样忽然倒下的,阿父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她怕自己跟着绣绣去了后会再也见不到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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