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沉》第2/262页





第二章 出玉芙宫
挽香走后,玉芙宫门前那两个宫女哆嗦了一下,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宫女说道:“这个挽香……好可怕……”
另一个宫女闻言叹息了一声:“是啊,她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不过……嘴可真够毒的……苏玉失宠也好,得宠也罢,可贵妃之衔还在头上挂着呢,她就不怕往后苏玉报复她?”
又闲聊了几句,两个宫女又继续做回面无表情的自己。在这宫里,她们不像挽香那样有点背景就以为自己可以拥有指责皇帝嫔妃的权力。她们虽然不会理睬失宠的苏玉如何哭叫喊冤,可同样的,她们也不会去跟人说苏玉的任何是非,不会像挽香一样,在玉芙宫门前跟人说苏玉是在装可怜,是想要引起皇上注意,更不会去指责丞相教女无方。
趋炎附势的事情,她们会去做,冷眼旁观她们也会去做,可落井下石的事情,她们却不敢去做。苏玉和她们无冤无仇的,她们犯傻了才回主动去说苏玉是非惹得苏玉不高兴。
此时,在刚才挽香言语里所说的失宠贵妃“玉贵妃”苏玉,只是依稀听见有人在玉芙宫门外说话。
说话的内容她只隐约听见一群人的声音,那些人似乎在说什么“多谢挽香姑姑今晚的教导,我们一定会记住挽香姑姑讲得这些道理的。”
挽香这个名字,苏玉很熟悉。那是一个曾经伺候过太后的宫女的名字。
如果单单只是伺候过太后,苏玉到不会记得那么熟。巧就巧在这位宫女跟太后有些亲戚关系,据说她曾经因为杀害了自己的婆婆,但由于她深厚的背景,非但没有被治罪,反而是她的丈夫被下狱,并且得了个“谋害亲母”的罪名,被斩首示众了。
挽香的丈夫斩首示众之后,挽香就入宫做了太后身边颇为亲近的宫女。
后来太后被静太妃毒害,挽香一心追随太后而去,但被人阻止了。
于是乎,这么忠心着伺候太后的,并且在太后生前深受太后宠爱的挽香,就那么在龙凌天那里有了几分地位。
往日里苏玉得宠的时候,挽香自然对苏玉毕恭毕敬,有时候还巴结巴结。但一旦苏玉落势了,挽香宫里有名有背景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个数落苏玉的机会。试想一下,能够数落昔日得宠的贵妃,是多美好的感觉。挽香就那么沉醉在这样的感觉之中。
苏玉失宠后,有一天走出玉芙宫的时候,有一次撞见过挽香。
那天挽香见她在皇宫里走动,当着她的面就对她说:“贵妃娘娘你胆子可真大啊,脸也挺厚的,撕毁了皇上的墨宝被发现了还有脸出来!我要是你啊,我早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也对,你肯定在入宫前就没脸了,也不知道你那张脸皮是偷得哪个的!”
当时苏玉颇为气愤,且不说那所谓的墨宝不是她撕坏的,即使是她撕坏的,可这也跟她有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无关吧。但挽香就愣是喜欢借题发挥,什么都扯到她的脸上来。
她也恨自己这张脸,为什么和那个烟芙一模一样。可这样的相似,并不是她要选择的啊,她也不想和别人长得一模一样,还成为别人的替身。
当了烟芙的替身,受了龙凌天的宠爱。那些人都以为她很幸运很幸福,甚至以为她会很得意她长了和烟芙公主的一张脸。
可是,她为什么要觉得幸运和幸福?
不知何时,一丝丝冰凉的晚风从窗户里的缝隙之中渗入,吹开了苏玉床上的帷帐,也将凉意吹到了她的脸上。
苏玉的长发在凉风中微微抖动着,龙凌天曾说很喜欢她的长发。她也喜欢她的长发,头发越长,就可以梳更多更美丽的发髻。没有哪个女子是不爱美丽的。
只是现在这长发已经没有爱它的人了,没有龙凌天,也没有她自己。她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这张脸,厌恶自己身上的每一寸。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苏玉一只手抓起自己一小撮头发喃喃。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苏玉又喃喃出声。
“是骆妃做的,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是骆妃撕坏的啊!”
只是,无论她怎样辩解,怎样指证,回答她的只有眼前的一片灰暗景象,还有耳边回荡着的自己的声音。
等到她不说话了,玉芙宫内就只剩下一片灰暗和寂静,还有她呼吸声。
灰暗得可怕,寂静得可怕。
只是,喊冤之后,又变成了怨恨。
“我恨龙凌天……我恨烟芙……我恨骆惜儿!我恨……”
寂静的玉芙宫里,苏玉又开始了喃语。
微弱的月光照进玉芙宫内,照进苏玉的房间,照到苏玉的脸上。
那是一张憔悴不堪,又布满泪水的脸,而她的眼睛里装着的,是蚀骨的恨意。恨意吞噬着她的身心,也支撑着她的身心在寂静的玉芙宫内活着。
许久之后,苏玉望向月光照进来的地方,那里显示这如同往日一般又是一个月光笼罩的夜。
靠着淡淡的月光照进来的光线,玉贵妃苏玉掀开了自己床铺的帷帐,在灰暗中拾起依稀可以看得出模样的鞋子给自己穿上。
苏玉那双手正在穿鞋,也正在发抖发颤,因为她的心在害怕,在害怕永远过着这么苦闷又痛苦的日子,这样每天都承受着冤屈,还有那个人的不信任深深伤害了她。
那个人相信骆妃,那个人什么都没有亲眼看到就相信了骆妃。
如果说那张画像是告诉了她这些年来所谓受到的百般宠爱真相,是将她推向了地狱的边缘的一只手。那么那个人的不信任,才是真正把她打入地狱的元凶。她在每个昼夜里,都想着自己的冤屈,每天为自己喊冤,喊到嗓子哑了,她只希望那个人能够听到。她也每天在怨恨着他的不信任,为什么不相信她?骆妃的话真的那么值得信任吗?就因为骆妃曾经是那个人的贴身婢女,所以他相信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分明错的不是她,她也没有对那张画像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她就要承受骆妃的诬陷和他的滔天怒火?
她在这宫里陪伴了他那么多年,可是……
却抵不过骆妃的一句话,更抵不过一张被撕毁的画像……
穿好鞋后,苏玉起身简单地披了一件紫色披风。
借着微弱的月光,苏玉点燃了一根蜡烛,然后借着烛光和月光,苏玉从玉芙宫里走了出来。
苏玉走着走着,越是接近光芒,越是接近玉芙宫门前那些明亮的灯笼。
走到玉芙宫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光亮一片了。
宫门之前站着两个守夜的婢女。
这两个婢女神色平常,表情淡然。
苏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们,开口问道:“刚才本宫似乎是听到了一群人在说些什么谢谢挽香姑姑之类的。看现在的天色,该是深夜里吧,挽香来我玉芙宫门前来闲逛所为何事?而且,又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的声音?是不是有人在玉芙宫外说些什么?”
苏玉这话刚说完,那两个宫女终于有了些表情。她们相视一眼,其中一个身形偏为瘦小的宫女站出来说道:“娘娘,方才是挽香姑姑领着一群宫女在门外,她们路过的时候听见了娘娘的声音,有个太监觉得有些害怕,挽香姑姑便对那个太监说娘娘您这是在装可怜妄图吸引皇上注意。”
苏玉闻言,倒没有多生气,只是淡淡说道:“继续说下去,本宫记得有人在说挽香教会了什么道理之类的,究竟是什么道理?本宫心里还真是挺好奇的。”
那宫女听了苏玉这话,身子战栗不已。在那个宫女以及另一个宫女看来,挽香后面所说的话,要是让苏玉听了,那挽香估计就惨了。这些年她们在玉芙宫待着的这段时间里,早就清楚,苏玉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子。所以,哪怕苏玉失宠,她们也只敢旁观,不敢去找苏玉的不痛快。
她们就是怕苏玉报复。
但如今苏玉发问了,那宫女回答了。
“挽香说,贵妃娘娘您之所以失宠,是因为技不如人败给了骆妃。挽香还说,贵妃娘娘做人很失败,没有人会相信你,也没有人会理你。挽香还说……贵妃娘娘之所以做人失败,是因为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教女无方。”
苏玉听到这里,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讽刺地说道:
“原来这也能算是道理啊,挽香可真会说教,这也能算是教给别人的道理?”
“本宫失宠,是本宫技不如人败给骆妃又如何?可这关她什么事情?又与本宫的爹娘教女有没有方有什么关系?”
看着越说苏玉的口气越是气愤,旁边那两个宫女静默不语。尤其是那个说了话的身形瘦小的宫女,此时心中忐忑不已。她说的挽香的那些话,虽说是丝毫没有作假的成分在,可是,她省略了一些内容,那就是挽香是拿着她们这两个守玉芙宫门的女子来比喻苏玉如何不会做人。这段省略的话,那瘦小的宫女决定永远烂在心里,不让苏玉发觉。
否则,省略了的话都叫苏玉如此生气了,那么毫无省略的话,岂不是更让苏玉生气?苏玉好歹还有个贵妃头衔挂着,治不了挽香,还治不了她们吗?况且。苏玉目前只是失宠了而已,没准哪天复宠了就会开始报复昔日奚落过她的人。
苏玉忽然说道:“如果下次挽香还那么喜欢在玉芙宫门前说教的话,那么下次的时候,你们两个可以进玉芙宫里来拿一把椅子,让她坐在玉芙宫门前说。”
两个宫女不解其意,那个先前没有开口的宫女望向苏玉,轻声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那瘦小的女子捅了捅那问苏玉的宫女,小声说:“娘娘这样说,我们便这样做好了,不要多问。”
苏玉倒没有多介意,便解释道:“既然挽香说本宫想吸引皇上注意,那本宫就用她来吸引皇上注意。有人坐着椅子在玉芙宫门前说教,肯定是一道奇观。”
两个宫女听了,顿时傻在了那里。
等到她们回过神的时候,苏玉已经不在她们眼前了。
“贵妃娘娘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似乎是朝琉璃宫方向去了吧。玉芙宫离琉璃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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