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归来》第2/74页


  “越将军父子之事始终是我的过失,如今越家已无人,云泽家理应收留,”萧齐轻声道,“何况她的死是我造成,我亏欠她太多。”
  “是我失言,你不必内疚,”琉羽扶住他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那灵位,“你是为了救我,她若怨,只管怨我吧。”
  萧齐握住她的手:“羽儿,多谢你。”
  琉羽垂眸道:“她旁边……将来是你。”
  萧齐摇头道:“你将来也会陪着我。”
  琉羽抿嘴。
  侍女们早已拿了块锦垫过来铺在地下,又捧上茶盘,琉羽拜过灵位,亲手接了茶敬奉,然后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冲他眨眼:“从今往后我就是云泽琉羽了,赶都赶不走的。”
  逝者已矣,萧齐更有了珍惜眼前人的心意,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星眸中,平日那些锋芒尽数褪去,满含柔情:“再过半个时辰就进宫谢恩,我先出去准备,你再回房多歇会儿。”
  琉羽答应着,目送他出门离开,许久才缓缓侧回身,唇边笑意逐渐敛去。
  侍女们全都垂首。
  忽闻“哐啷”一声,有如玉石碎裂,供桌上“云泽越氏夕落”的灵位被长袖扫落于地,好在那灵位乃是万年木所刻,竟无丝毫损坏。
  贴身侍女艺如忙过来扶住她,朝灵位啐道:“生前令王上为难,死了还要留在云泽家的祠堂,但她不过是个挂名的王妃,从未享受过王妃的尊贵,如今定王府只有夫人,夫人何必跟死人计较?”
  琉羽微微别过脸,语气暗藏愤恨:“这一百多年,我每日每时都在担心,生怕进不了云泽家的门,遗人笑柄,一想到是因为她,还要向她敬茶,我……”
  艺如使眼色:“王上心里只有夫人,夫人早已经赢了她,何必生无谓之气,让王上知道反而不好。”
  琉羽长长地吐出口气,点头道:“是我失控了。”
  一名侍女连忙上来将灵位拾起,放回原位,其余侍女均不敢作声。
  艺如道:“稍后还要进宫谢恩,夫人先回房准备吧?”
  琉羽恢复平静,搀着她的手步出家祠。
  不着天,不着地,数峰生于虚空之上,耸立于白云之中,峰上遍是白石古木与奇花异草,其间点缀着无数亭台楼阁,更有水声潺潺,鸣禽飞走,只是不见人间烟火,透着不尽的冷寂。
  风满襟袖,素白衣带起伏,身形越显单薄,惟独那双幽深凤眸,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洞府外,雁初独立小桥,远眺。
  天际,一行雁过,正是越冬归来。
  使女走来唤道:“雁初姑娘,弈主让你过去。”
  三尺宽的石径,通往万丈悬崖,崖畔竖立着一块白色巨石,高数丈,远远的就能看清上面那巨大的黑色古篆文,乃“弈崖”二字,雄劲有力,风骨棱然。
  使女引她至此,悄然退下。
  雁初放慢脚步。
  耳畔琴声飘渺,巨石前是个小小的凸出悬崖之外的平台,平台两边生着几株奇特的花树,洁白花瓣落满地,掩映着中间那张石棋盘,和三个石凳。
  身在永恒之间多年,眼前这地方雁初却只来过一次,关于那位特殊的主人,她也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重伤神智模糊时,更不记得其容貌,惟有“永恒之间”四个字清楚地标志着他的身份。
  走过石棋盘,将近悬崖边沿,雁初停住。
  一袭淡蓝色衣袍,质地平滑光洁,上有丝丝光泽,如悠悠碧空,又如烁烁清流,袍袖长长流泻在地面,后摆足足铺开一丈,不时被山风托起,涌动。
  五条细窄丝带结发,黑色长发夹杂着素色丝带披散至腰间。
  那人端坐精美竹席之上,面朝悬崖,仅余背影,云烟伴随琴声在他身旁飘荡。
  雁初没有开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听琴。
  熟悉的曲调,抚琴人越发遥远。
  一曲毕,头顶花衣如雪飞落,连同他身旁那株矮枫似乎也多发出了几片嫩绿新叶,恍如大梦春秋。
  “可识此曲?”清冷的声音,来自那个背影。
  雁初骤然回神,早在知晓他身份的时候起,她就怀有敬畏之心,因此没敢立即作答,斟酌片刻才小心翼翼道:“雁初是记得的。”
  扶在琴弦上的手没有动作,那人依旧未回头。
  雁初解释道:“自从来到永恒之间,雁初每年夜里都听过几次,甚是耳熟,也曾猜测那抚琴之人是谁,只想不到会是西聆君。”
  西聆君没有接她的话:“决定了?”
  雁初垂首,答得坚定:“是。”
  西聆君收回扶琴之手,道:“永恒之间不插手外界之事,你虽在此苦修多年,所学却仅仅是焰国失传术法,原非我门下,既然执意选择这条路,今后行事便与永恒之间无关,永恒之间亦不再庇护于你。”
  多年苦修,几忘岁月,却从未忘记外面的世界。雁初恭敬地作礼回道:“西聆君收容之恩,雁初铭记于心。”
  西聆君道:“你先不必感激,我有件事要你办。”
  一个白玉盆自他面前飞起,平移落到雁初面前,整个过程他连一根指头都没动过,此等法力委实非同凡响,雁初暗地里倒吸了口凉气,低头细看。
  盆中不见土壤,竟是满满的一盆白雪,晶莹雪泥之上,生着一片狭长的墨绿色尖叶,高约一尺,无茎,叶中央居然长着个花苞,小巧玲珑十分可爱,只是仿佛失了养分,即将萎黄。
  雁初讶异,仔细查看那怪花半晌,沉吟道:“听说世上有一种奇花,名一叶花,花谢得了因果,人服食此果,即可穿越轮回之门,离开五灵界而托往他方,只是此花极其稀罕,每一结果即枯萎,十万年后方能重生,常人无缘得之。”
  西聆君道:“永恒之间亦仅此一盆。”
  雁初道:“西聆君的意思……”
  西聆君道:“此花需以血气供养,当日你的血不慎洒在它上面,它选择了你,这些年断了供养,它已停止生长。”
  雁初明了:“雁初自当尽心养护,以报西聆君之恩。”
  她果断地抬起手,并右手二指在左腕间一划,血流下,准确地滴落在玉盆中。白雪红血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萎靡的细叶感应到血气,依稀显出几分生机。
  腕间血止,伤口快速愈合。
  西聆君并未转身,却仿佛已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你这些年所修,仅仅是火疗?”
  “是,”雁初谨慎地答道,“五灵界高手众多,雁初就是再修几百年又如何?岁月不等人,雁初更不愿等,当年幸蒙西聆君搭救才得活命,如今习火疗,危急时或能自救。”
  西聆君道:“折元治伤,此非善术。”
  雁初道:“多谢西聆君提醒。”
  “弈主,扶帘公主请你过去一趟。”使女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你可以走了,”见她固执,西聆君也不多劝,仍是背对她,抬起广袖下的手示意,“每十五日须归来饲喂此花一盏血,莫忘记你的承诺。”
  雁初拜谢。
  再抬脸,面前悬崖与人皆不见,此身已在一处山谷内。
  既完婚,定王云泽萧齐携夫人琉羽进宫谢恩,又设三日宴答谢宾客,第一日宴请前来道贺的远客;第二日宴请族亲,焰皇意外亲临,更增荣耀;第三日则是宴请朝中重要官员。
  定王府门外车水马龙,同来的有王妃夫人等女客,皆由仆妇接引入后园,场面隆重非常。前厅外设着露天宴席,主席位暂且空着,两旁客席上已坐了许多人,彼此谈笑,中间舞池内,数十美姬合着乐声,舞姿妖娆。
  定王云泽萧齐,紫衣玉带,正站在阶前与几位官员说话,鲜艳的服色衬得整个人更加英武俊朗。
  家仆引着两名身材魁伟的客人走来:“乌将军、昭恒将军来了。”
  萧齐迎下一步石级,微笑道:“只来了两位,萧齐甚是失望。”
  那名黑发短髯的将军先作礼,叹道:“王上放心,事情已过去,王上身边百年无人,我等看在眼里,也并非不通情理之辈,他几个没来是军中事务紧走不开,让我二人代为道喜。”
  萧齐点点头:“越军那边,有劳乌将军安抚。”
  两名将军再朝他作礼,各自入席。
  眼见名单上的客人都已到了,萧齐待要吩咐开席,忽然一名家仆匆匆跑来报:“南王、南王妃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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