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七十年代》第129/185页
想到这里,许秋阳不禁又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要不是外公外婆把自己接过去,悉心抚养,她留在原来的家里还不知道要遭受怎么样的磋磨呢,万幸的是,舅舅舅妈也没有嫌弃自己,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让自己也可以像别的小女孩一样,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正是因为自己是这样长大的,许秋阳更知道这对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帮小妹。
不过她现在毕竟是结了婚的人了,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光是自己说了算,还是要等罗建刚回来跟他商量过后再说,为了避免事情不成让小妹白欢喜一场,所以她暂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先耐心地陪着她,跟她说话,让她长期遭受迫害的心灵慢慢地平静下来。
很快就到了傍晚,许秋阳去饭堂打了两人份的饭菜回来,然后再用自己家的电炉蒸了一碟腊肉,滚了一个葱花鸡蛋汤,等罗建刚回来之后三个人一起饱饱地吃了一顿。
许翠兰高兴得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她长这么大,哪怕是在过年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这么香的肉和鸡蛋,而且大姐还往她的碗里夹了那么多。
每一次大姐往她的碗里夹菜,她都有点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去看姐夫的脸色,生怕姐夫会不高兴,就像以前在家里吃饭一样,她从来不敢去夹桌上的半点肉丝,那全都是要留给小弟的,如果她一下不小心稍微多夹了一点菜,她妈的筷子头就会毫不留情地抽下来,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条红肿的痕迹。
可是姐夫不但没有生气,还笑眯眯地跟她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些。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幸福了。
许翠兰吃了她这辈子最饱的一顿饭,吃完以后,她抢着把碗筷收拾了,她不愿意让大姐和姐夫觉得,她是一个只会吃饭不会干活的人。
许秋阳把她的衣服收回来,稍稍把一些实在是破损得太厉害的地方补缀了一下,让许翠兰换回去:“小妹啊,不早了,我们先送你回去吧,钱呢我真的不能给你,不能开了这个头,我说过跟那个家里断绝关系,那不是开玩笑的,你回去之后也要硬气一点,不要老被人欺负,如果他们要打你,你也学得机灵一些,能躲远点的就尽量躲远点,知道了吗?”
许翠兰的眼睛立刻红了:“大姐,我……”
“以后如果有什么难事,就来找大姐,能帮的大姐一定会帮你的,过年以后你找个时间来找我一趟,记住了吗?”
许翠兰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了,她也不想让大姐为难,强忍着泪水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姐。”
许秋阳和罗建刚一起推着自行车把许翠兰送回村口,远远地看着她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两人这才掉头往回走,罗建刚蹬着自行车,不经意地说:“你们姐妹俩感情挺好的呀!我还以为你都不愿意跟他们家的人来玩了呢!”
☆、第86章 收留
许秋阳说:“许家的人我确实是不愿意再来往了, 但是有两个人的恩情我是不能忘的, 一是我小妹, 还有一个就是我大弟弟许东来, 当初我被我妈关在猪圈里, 不让我来参加水电站的招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小妹悄悄地偷了家里的红薯给我吃,还有大弟撬开了门锁把我放出来, 要不是她们,也不会有今天的许秋阳。”
许秋阳说得很有感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是要好好报答他们的。”
罗建刚突然停下了车,一脚踩在地上:“那当然得好好报答呀,这么说起来可真悬呀, 差点儿我就没媳妇了。刚才你怎么也不早说, 早知道在家里多拿点东西让小妹带回去啊!”
“不用了, 带回那个家里也轮不上她吃的用的, 要是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只会更加无休止地想来占咱们的便宜。”
“那也是, 那下次小妹再来的话, 咱们再对她好点,对了, 我记得你说你大弟去当兵了?”
“是啊,小妹说他每个月都会把津贴寄回家呢!”
“那他还是挺有心的。”
“其实我妈那个人呢,对家里的男孩子们还是不错的, 就是重男轻女,认为姑娘家就应该做牛做马为家里干活,还不能有任何怨言。”
罗建刚心疼地说:“以前真是辛苦你了。”
“也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对了,建刚,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啊?你说。”
“我想过年后给小妹在县城小学报名读书,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由我们负担,你看怎么样?”
“可以啊,你给她报名吧,女孩子读点书以后也好有个出路。”罗建刚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真的?你不介意?如果她能念得下去的话,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我都会让她念下去的,这么多年下来,学费和生活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那有什么,那是你妹妹,你帮扶她本来就是应该的,她一个小姑娘能花多少钱啊,省省就出来了。”罗建刚依然是不太在意地说。
其实在这个时候,人们的家庭观念还是很重的,就像他们水电站的年轻人,很大一部人拿了工资之后,都是要往家里拿钱的,赡养老人、抚养弟弟妹妹,在他们看来,本来就是自己的职责。
像罗建刚这种家里不用负担,还能经常补贴他们小家庭的情况是个特例,是极少有的,以至于有时候跟别人聊天,人家说起家里负担怎么怎么重的时候,他都不好意思接话,免得人家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对于许秋阳想要供小妹上学这件事,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让他觉得生活更有真实感了一些,嗯,作为一家之主,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谢谢你,建刚,你真好,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的幸运。”许秋阳双手搂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温情脉脉地说。
罗建刚心里一热,双脚蹬车蹬得更有劲儿了。
两人回到家已经挺晚了,赶紧洗洗上床睡觉,睡到半夜好梦正酣的时候,宿舍门突然被人“砰砰”地敲响了,把两人吓得立刻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罗建刚赶紧披了件衣裳去开门,来的是门卫老马:“建刚啊,我刚刚在门外发现一个小姑娘,都快冻坏了,问她是谁也不肯说,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是今天来找过你们家秋阳的,你们去看看是不是?”
许秋阳在被窝里听见这话,也赶紧起来,穿上衣服就跟着老马出去了。
宿舍里大门口还有段距离,路上老马跟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他晚上十点多就关上大门了,过了没多久听到外边有些动静,出声去问却又没人回答,他还以为是附近的什么人恶作剧呢。
后来睡觉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铁门上的声音,赶紧出门去看,却发现一个小姑娘倒在大门前。
他连忙走过去,发现小女孩全身冷冰冰的,一丝热乎气而都没有,吓得他赶紧去探她的鼻息,幸好还是个活人,大概就是冻得受不了晕了过去,然后不小心撞到门上才被他发现的。
也幸好是撞了这么一下,不然的话就这么冻到第二天早上,非冷死不可。
老马赶紧把小女孩抱了回去,给她裹上大棉袄取暖,又给她灌了小半杯热水,这小姑娘才慢慢醒了过来,这一醒就哭了起来,老马问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哭,把老马给愁得啊!
只好把自己的床让给了小女孩,让她先睡一觉,他自己坐在电炉旁守夜,守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见过这个小女孩过来的,她是找谁来着?对了,好像说是找办公室的许秋阳。
老马赶紧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得赶紧去告诉人家,别人家里丢了孩子得多着急啊!
许秋阳和罗建刚来到门卫室一看,许翠兰已经醒过来了,正缩在床角,一个人偷偷地“呜呜”哭呢,许秋阳连忙跑过去:“小妹,你怎么在这里,快来,跟大姐回家去。”
许翠兰胆怯地看着她和罗建刚:“对不起,大姐,我不是故意要来的。”
“傻丫头,别想那么多,来,姐夫背你回去。”罗建刚不由分说把许翠兰拉出来,往背上一背,向老马道了谢,很快回到他们自己的宿舍。
许翠兰一直在道歉:“大姐、姐夫,对不起,我不该吵着你们睡觉的,我本来是想在外面等到天亮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老伯伯把我弄了进去。”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来了?”听了刚才老马的话,许秋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要真是在外面一直冻到天亮,这个小妹肯定是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她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这么想着,语气就有点不太好。
许翠兰以为自己给大姐添了大麻烦了,更是吓得哭个不停,什么都说不出来。
罗建刚泡了一杯热的白糖水过来说:“你别这样,吓着孩子了,小妹啊,你别害怕,你姐是在担心你呢,来,先喝点糖水。”
许翠兰喝了几口糖水,情绪这才稳定了一些,慢慢止住了抽泣。
罗建刚这才细声细气地问:“跟姐夫说说,你是为什么又过来了啊?”
许翠兰说:“我一回到家,妈就问我有没有拿回来钱,我说没有,她就打我,我害怕,就跑出来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水电站。”
许秋阳心里一阵抽痛,都是她不好,明知道小妹什么都没拿回去,肯定会挨打的,可还是这么狠心地把她打发了回家。
“那你来到之后怎么不赶紧进来呢,外面多冷啊,生病了怎么办?”
“我,我怕吵着大姐和姐夫睡觉,我没事的,以前在家里有时候妈罚我睡灶房,我都不会生病的,而且生病了我也不会花钱,我自己会去山上找草药煮水洗澡的。”许翠兰怕他们嫌弃自己会生病给他们添麻烦,连忙说。
罗建刚也忍不住心酸起来,多乖巧懂事的孩子啊,想当初他和他姐这么大的时候,都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只以为世界都是围绕着他们转的,哪里有过这种会担心影响麻烦别人的想法。
就算是许秋阳不提,他也决定要把这孩子留下来,再不让她回去那个家里受那样的苦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快点睡觉吧,小妹你跟你大姐睡床上,我打个地铺就行。”罗建刚手脚麻利地找了一张席子摊在地上,又去找了床褥和棉被出来铺好。
才一个转身的功夫,许翠兰就麻溜地钻进地上的铺盖里去了:“我睡地上,姐姐和姐夫睡床吧!”
罗建刚板起脸:“不行,哪有让一个小姑娘睡地上的道理,说出去我都不要做人了,你赶紧起来,跟你姐睡去。”
许秋阳也说:“小妹,快上来,再不来你姐夫该不高兴了。”
许翠兰最害怕的就是惹姐夫不高兴,赶紧爬上了床,一边躺下一边还说:“大姐,姐夫,你们不要赶我走可以吗?我会干活的,可以给你们做饭、洗衣裳、扫地,什么都能干,我吃得也不多,只要吃一点点就饱了,我还能上山挖草药,晒干了拿到县城的收购站,能卖钱呢!”
罗建刚笑了起来:“好了,你不用瞎操心,我们不会赶你走,你就安心地住下来吧,家里的活也不用你干,更不用你去挖草药赚钱,我和你大姐说好了,过完年就给你在县城的小学报名,你就给我好好念书就行了,将来成了个文化人,能赚大钱了,再报答你大姐也不迟。”
许翠兰瞪大了眼睛:“姐夫,你,你说啥?”
“我说,让你去上学,过完年你就能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