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情思》第9/27页


  阿丝小心翼翼地扶着锁烟下了马车,等了十天竟不见一个人影。
  “格格,奴婢猜夫人一听是格格回来了;先忙着去梳妆打扮了,我们再等等吧。”
  锁烟轻轻点头,小脸上却写满了担忧,家里……是出了其麽事情吧?  
  锁烟示意阿丝让马夫和阿古把东西光搬进府里,她领着阿丝进了大门。
  主仆两人匆匆地穿过前庭,绕过小小的花榭来到後院主屋前,还未走进,里面的哭声便远远地传过来。
  刚才进来通报的家丁为难地站在屋前探头探脑,一转身见锁烟已在眼前,吓得急忙跪倒在地。
  锁烟挥挥手让他下去,她领着阿丝进了主屋。
  屋内的丫头跪了一地,一个个握着汗巾揩泪,哭得最大声的当然躺在床上的镇国公夫人马佳氏。
  “真是杀千刀的,我上辈子造了其麽孽,养了这样一个孽障不让我省心?呜呜呜…老天爷怎麽不让我死了算了,倒也乾挣……呜呜……”
  “额娘……您别说这样的话……”抱着马佳氏痛哭流涕的是锁烟的嫂嫂纳兰,她算是一个贤慧的女人,无奈所嫁非人,心中的苦自是不少。
  “格格,是格格,老夫人,夫人,是格格回府了……”一个丫头先看见了锁烟和阿丝,惊喜地低喊。
  “锁烟…是锁烟来了吗?锁烟你在哪里,快过来,让额娘好好摸摸你……”
  马佳氏挥舞着双手,满床乱抓。
  锁烟惊白了小脸,她跌撞着扑进母亲的怀里,一双疑惑怨忧的大眼直直地看向掩唇低泣的大嫂。
  “是…完济汉…在外面闯了弥天大祸,被官府抓了起来,额娘日夜啼哭……  哭瞎了双眼。医生说……是劳疾,很难恢复了……”纳兰啜泣著。  
  锁烟知道自己不能流泪,她安慰地拍拍大嫂的手,忧虑地看着她。
  “锁烟,你瘦了,二贝勒待你好吗?他身子骨还安康吗……”马佳氏伸出枯瘦的手摸索春锁烟的脸。
  锁烟看向嫂嫂,纳兰对她摇了摇头。轻覆在她耳边小声说:“完济漠的事情已经够让额娘伤心的了,二贝勒的事我瞒着没说…嫂嫂没做错其麽吧?”
  纳阑不安地看向锁烟,锁烟轻摇头,她不但不怪嫂嫂,反而要感谢她,额娘为了哥哥的事情已哭瞎了双眼,要是再知道二贝勒的事……她不能失去额娘,不能……
  锁烟任凭母亲摔住她的脸,为了让母亲宽心,她拚命地点头,表示自己过得很好,锁烟轻扯阿丝,示意她谎话。
  阿丝急忙站起身。强笑着“老大人尽管放心,格格在王府过得好极了,二贝勒爷和老福晋都很疼爱格格。尤其是府里的大福晋,这不,格格回来省亲,大福晋送了好多珍贵得不得了的宝物。奴婢这就拿来给老福晋‘看’,噢,不,是奴婢说错话,奴婢这就掌嘴……”
  “得了吧,你这丫头,我从小看到大的,你那点心思还想瞒过我?算了,格格在王府过得好我就宽心了……”马佳氏用汗巾揩揩泪,“阿丝,你说的大福晋……可就是和硕恭亲王煊赫的嫡福晋?”
  “是呀,老夫人,怎麽了?”阿丝疑惑地看向马佳氏,不明白怎麽老夫人说着说着竟把话题扯到大福晋的身上了。
  锁烟却蹙紧了双眉,忧虑地看向自个儿的额娘,她知道,额娘定是……
  “大福晋……对格格很好?”马佳氏又追问。
  “是,老夫人。大福晋她人好得没话说,昨儿个她特意唤丫头给格格送来好多珍贵的东西,让格格带回来孝敬您呢,甚麽貂皮、冬珠、熊掌啦,对了,还有棵珍贵的百年野人参呢,奴婢想老夫人吃了这野人参,必定……”
  “锁烟……额娘求求你,额娘给你下跪,额娘给你磕头了……”
  阿丝的话还未说完,马佳氏便突然挣扎着要爬下床,她拉着锁烟的手,老泪纵横:“额娘求求你了……额娘知道你委屈,额娘就再求你这一次……完济汉纵有千般不是,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你的亲哥哥……你要救救你哥哥呀……大福晋既然那麽喜欢你,你就去求求她,求求她跟王爷说几句好话。求王爷把你哥哥放出来吧,额娘跟你保证,只要你哥哥能从牢里出来,他再不敢四处作恶了……锁烟……额……额娘求求你了……”
  马佳氏哭得涕泪交错,几个小丫头也跟着动容地低声啜泣,纳兰、锁烟和阿丝合力才制止住她想要下床给锁烟卜跪的举动。
  锁烟看看额娘,心隐隐作痛,雪白的贝齿啮伤了红唇,小脸添了此苍白,在强势的命运面前,她再吹低了头。
  “锁烟…”纳兰充满希冀的眼神也看向美丽至极的小姑。
  锁烟闭上眼,重重地点头,泪水再也止不住,越这样冷冷地从眼角滴落,冰冻了她的心。
  “格格……”阿丝哀痛地叫,她可怜的小格格,为其麽注定了面对这样进退两难的命运?
  阿丝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这张嘴惹的祸害。她跪下身,抱紧了锁烟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霜雪过後,留下的是暖阳的美丽,那该有多好!
  锁烟深深叹息……
  只在娘家宿了一夜,锁烟便在母亲的催促下回王府了。
  不过一个日夜,寒潮就席卷了整个北京城,街道上萧索寥落,风卷着沙土四处肆虐,商号的小夥计抖嚓着身子在门上多插块木板,指望看能多挡些风霜,天沈沈的,是冰雪欲来的前兆。
  马车里,静静的。
  阿丝偷瞄了眼锁烟,她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思考其麽。  
  一阵心痛袭上心头,老夫人也太……事情再急,也该多留格格几天,就这麽匆匆地把格格送回来,这和逼格格有什麽区别?
  格格虽然年岁小,可知尽达理,自尊心比谁都强。先前欠下大福晋的情已不知要如何还了,现在又要……格格在王府苦受宠也就罢了,偏偏刚嫁过来,二贝勒就没了,老福晋恨格格还来不急,哪里会好好待格格?
  直接去求王爷吗?阿丝打了个冷战,那简直是把格格这头小羊往老虎的嘴巴里送,光看着王爷那张邪佞的脸,她都要脚软了,更何况是格格这样荏弱的小人儿!
  阿丝翻开锦包,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的雪貂披风,这是恭亲王府送过来的聘礼之一,算是格格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阿丝轻轻把披风盖在锁烟娇小瘦弱的身体上,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锁烟迷朦地睁开眼,看看身上的披风,她咬咬唇。
  命运让她成了一只金丝雀,虽然嫁进了人人称羡的恭亲王府,可侯门一入深似海,她从此只能畏惧地缩在角落,惊恐终老。
  孤寂她不怕,做了别人的遗孀又如何?她怕的是自尊被人活活撕扯,一辈子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地过活,那样活着和一条狗有什麽区别?
  无奈造化弄人,为了哥哥的命,她必须抛下自尊!
  “小福晋,阿丝姑娘,王府到了,请下车吧。”
  阿古的喊声打断了锁烟的思绪,她轻蹙起居,小脸一片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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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陈语苓《炀情思》 第五章  “弟妹,你这是做什麽?”
  大福晋东哥惊叫青,连忙从软榻上起身,想扶起跪在冰凉地上的锁烟。
  锁烟轻轻推过东哥的手,小脸上一片坚决,她端正了身子。深深地弯下腰,庄重地给东哥行礼。
  “弟妹,你……你这是做什麽?快别行如此大礼,嫂嫂我实在承受不起,有什麽事情先起来再说……”
  东哥看急地想扶起锁烟,她给阿丝使眼色,示意她扶锁烟起身,没想到阿丝不但不领意,反而“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下来。
  “你……你这奴才,平时挺伶俐的,怎麽……”东哥气结,索性坐回软榻。
  阿丝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砰砰”地给东哥磕了几个响头,跪行到东哥的脚下,她揪着东哥的裤脚,哭诉道:“求求大福晋救救我们格格吧……”
  “到底发生其麽事了?你倒是别哭呀,把眼泪给我擦净了,好好说,说清楚了,我才能救你们小福晋不是?”东哥挥挥手,遣返了屋里的丫头,“说吧。”
  “是格格娘家的哥哥……名字叫完济汉的,早些时候和宁郡王府的四贝勒发生了些龌龊,结果小福晋的哥哥一时冲昏了脑袋,失手把郡王府的四贝勒推进城河里淹死了……宁郡王大怒,把人揪送到了宗人府……家里的老夫人为此哭瞎了双眼……阿丝替我们格格求大福晋了,格格就这麽一个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独苗,如果就这麽没了……呜呜呜……”
  阿丝哭着给大福晋不停地磕头。锁烟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暗自垂泪。
  东哥听完後没有立刻接话,她端过几上的玉瓷杯浅啜了一口。
  “你想要我怎麽帮你?”东哥直直看向苍白的锁烟。
  锁烟不说话,只是恭敬地给东哥磕头。
  “大福晋是王爷的发妻,您的话王爷不会不听…”阿丝插嘴道。
  “放肆,你是想让我学那些一个多嘴的女人,不顾体统地在尊贵的王爷耳前乱嚼舌根吗?”东哥把手中的瓷杯重重放在几上。
  阿丝噤了声,趴跪下来。
  锁烟拽了拽阿丝的袖子,阿丝回过身看锁烟。
  过了半晌,阿丝转回头,她咬咬牙对大福晋东哥说道.“格格知道欠了大福晋太多的情,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就希望大福晋看在我们格格年幼可怜的份上,帮帮我们格格吧,只要大福晋帮了这个忙,以後大福晋只要有用到格格和阿丝的地方,定当万死不辞!”
  东哥看向锁烟。锁烟漆黑宁静的眸坦荡地回视东哥,她郑重地点点头,盈盈地给东哥再行了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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