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故里》第50/135页
“后山竹林。”黑衣人拿过炎上的轮椅,帮着炎上坐到上面。炎上问,“石康和石安他们呢?”
“属下下了迷药,都睡过去了,护院也都已经打发掉。”
“很好,你不用跟我同去,只要把小九看顾好。我这就去见他。”
黑衣人会意,重新上了房梁,如影子般隐匿。
夏已经渐渐入仲,晚风也不见凉。炎上只身来到下雨后仍带着湿气的后山,身上已经被汗透。遮天绿竹的间隙之中,竹叶轻动,衬着一个身影,兰桂香气,从未从他身上消散过。炎上靠近了些,淡淡开口叫道,“五哥。”
那人并不回头,只是负手叹息,“九弟啊,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五哥想要见我,传唤一声,或者来王府,自然就见到了。”
那人道,“哪有这么容易?炎萧也是因为你的婚事才能够见你一面,平日里,九王府戒备森严,哪得我这不受宠的皇子靠近?”
“五哥别这么说。此番父皇下旨,我也始料未及。”
面前的人又悠悠叹了口气,“这件事与你无关,是炎奚向父皇求的。”
炎上倒是没有想到,“怎么会是六哥?他一向只拜佛,不管朝堂上的事。”
“他向父皇禀报说日前卜卦,得一凶卦,对你大大的不利,如果父皇想要化解,就得大婚冲喜。父皇和皇祖母最是怕你有什么闪失,所以不顾你的反对,下旨定要云儿嫁给你。”
炎上直说,“原来如此。没想到此事是六哥一力促成,我还一直以为是容相的计谋,想要我手中禁军的治权。”
面前的人终于转过身来,一身绛紫宽衽大炮,说不出的潇洒随意。他挑了挑细长的眼,对炎上风情一笑,“人人都道你九王爷是最美的仙人,却不知我五王生得也分毫不差。无论弟弟你在哪,总能把旁人的风头都抢去,连踏雪无痕也不例外。”
炎上知他心中不平,顺着他的话说,“五哥和六哥的母妃曾是父皇最为宠爱的妃子,艳冠后宫。五哥的相貌自然是不比我差的,只是五哥平素里低调行事罢了。”
炎焕笑了一声,“九弟不用尽说好话。我知道你来,是想向我要一个人。人,我可以给你,但是有几句话不得不对你说。传国玉玺不仅关系蓝国,对红国也至关重要,它影响着两国的格局。顾月池是什么人,只怕弟弟你比哥哥更清楚。他是绝对不能放的。”
炎上皱眉,炎焕挥了挥衣袖,赶走流萤,接着说,“如果你执意要放,父皇的人很快就能查到他的踪影,你觉得以父皇的手段,将怎么对待他?恐怕不是囚禁,就是充入……你心里有数,我就不说了。如若不是被父皇的人马寻到,而是被别人,譬如说一直视我们三兄弟为眼中钉的容相,那后果更是值得期待……”
炎上被山风吹得轻咳了两声,炎焕蹲到他的面前,轻轻拍他的背。炎焕的笑容,像是蔷薇和它的花刺,美丽却又暗含着不可预估的危险。炎焕仿佛呢喃般说,“何况,那顾小九与顾月池相依为命十年,若是放走他,你还能留得住小九么……?”
炎上心中一凛,只觉胸闷。
“这么多年,你千挑万选,却看上这么个丫头,真叫哥哥我有些失望。”炎焕站起来,迎着山风笑道,“你儿时曾对父皇说,你真心拥抱的女孩子,才能做你的王妃。这句话把当年那些入宫只为伴在你身侧的官家小姐们气得不轻,云儿也是耿耿于怀。如今,你是真的寻到了能够做九王妃的人选了吗?”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炎上,炎上不去注视他的目光。
“炎奚那个笨蛋,要是有你的三分,我何愁大事不成?可惜可惜。”炎焕甩开衣摆,大步走开,一边走一边说,“人,我会交给你,怎么处置,也由你说了算。不过兄弟一场,别怪五哥没提醒你,小心算计到最后,不仅丢了真心,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炎焕走远,而炎上独坐于竹林,缓缓伸手按住心脉。手掌下,心跳是强健的,手心的温度却慢慢不见。
算计?他若不算计,在鬼域般的皇宫怎么安身立命?他若不算计,如何保得自己和他人?一切的悲哀,不过源于帝子的身份,源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否则,他与炎焕,也许是最知心的人。然而各自的身份注定,永远只能做敌人。
炎上回到屋子里,轻尘听到有人开门,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的睡眼,“炎上……?”麻药的效力似乎已经退却。
“你醒了?”他来到床边,轻尘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炎上,你出去了吗?天还没亮呢。”
“吴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去给他看病了。吵到你了?”
“没有。只是我睡得特别沉,脑子重重的……”轻尘伸了个懒腰,又打了哈欠,“我还想再睡儿……”
炎上执了她的手,“小九,我问你,如果救出了你的师父,你有什么打算?”这番话他在金甲门的阁楼上问过,当时她的回答是,跟着师父去浪迹。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她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伸手摸他冰凉的脸,“为什么这么问?救出师父,自然……”她顿了顿,似乎没想出什么好回答,只是天真地眨眼睛。
他的心顿时凉下去半截。
只听她喃喃说,“如果师父要留,炎上就给师父就近找一份差事吧,不要杀人放火的都可以。如果师父要走,送他些银两……嗯,师父肯定不会要的,那就让他走吧。反正我不走了,我要跟着炎上啊。”她拉过炎上一边手臂,把脸贴了上去,调皮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你怕我跟师父走了,对不对?”
炎上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他在强求什么?
“书上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炎上,我们睡觉吧?”她惯常掳掠顾月池,此刻也攀着炎上把他往床上扯。炎上行动有些吃力,顺着她的力道,跌撞上了床。他本来就皮薄,磕碰下,腿上有了一片痛处,不禁心内叹息,指望她温柔体贴,恐怕还要费些时日。
刚坐稳,她就往他的怀里钻,丝毫不芥蒂男女之别。他忍不住说,“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芙蓉陵霜荣,秋容故尚好。”
“啊,炎上你不乖!”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