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不堪剪》第47/50页


沈诺很是正直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我们要去收拾老宅子,以后岳父岳母就住在老宅子里头了。”

叫的可真够亲热,也不知道人家认不认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女婿。等等,收拾老宅子,谢谢,他得赶紧溜,这儿早就没自己什么事情,想看的两军对垒的戏码也没有上演,呆着实在是没有意思。他立刻借口自己还有事情,跟前姑父道别。

沈诺倒也不留他,微笑着伸出手:“别忘了把车钥匙还给我就行。”

苏鑫心痛,难得有机会开50万向上的车,还想趁机去兜兜风呢。还是表姐仁慈,给了他钱买汽车票,总算是安慰了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他兜里揣着钱,踢踢踏踏地往医院外头走,电梯口碰到了一直在玻璃门外徘徊的秦林,咧开嘴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秦林面色灰白,胡子拉碴的模样很是颓废,他苦笑着递了根烟给苏鑫:“苏鑫,是不是连你也不相信你姐姐倘若在跟我在一起肯定不会幸福。”

“对。”苏鑫老实不客气地接了烟,点上,烟雾冉冉,那灰白的色泽后头,是男孩子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你我都是男人,明白男人的劣根性,背叛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因为有过一次,我们就觉得第二次也无所谓了,反正后悔了还可以得到原谅!即使没有第二次,那曾经的背叛也是我姐心中的一根刺,只要想到,就会痛苦。好了,如果你是一个陌生人,我管你脚踏几只船过。不过因为那个人是我姐,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行了,谢谢你的香烟。放手吧,秦哥,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对了——”他从兜里掏出钱包,“这是我姐托我还给你的,一共是五百七十块钱。住在你家的食宿就不算了,因为你父母在她心中的地位从来都没有变过,没有跟老人家算钱的道理。至于你,很抱歉,你已经没有为我姐花钱的权利。嗳,你给我收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姐把钱交给了我,我就必须把钱交到你手上。你要是不乐意收啊,那门口还有募捐箱为患白血病的小姑娘献爱心呢,你全投进去也行。”

秦林呆呆看着自己手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嘴角泛出苦涩的笑意,初夏不愧是初夏啊,干脆利落,一点儿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他大步走出医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不像冬天,让他想触景生情培养出失恋的情绪都难。经过募捐箱的时候,他把钱都投了进去,有募捐的义工对他说谢谢,让他留下名字。他摆摆手选择了拒绝,生命是个延续的过程,他的爱情已经死了,那么希望有一个如花的生命能够顽强地活下去。

等到风景都看透

老宅子久没有住人,初夏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家里清理干净。沈诺忙上忙下地帮她打井水、擦窗子、拖地,真看不出来,衣冠楚楚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沈诺做起家务来竟也是一把好手。冬天的井水蕴着暖气,手浸进去竟也不觉得冷。再次看到老井的时候,初夏还担心久无人用,井水早就枯竭了。打上来一看,呵!干净清冽,沈诺甚至傻乎乎地凑过来问:“这水是不是能直接喝啊,这么干净。”

她拍了下他的头,微嗔:“不怕肚子疼的话,你就喝是了。”

幸而水电都还有,初夏洗干净锅碗,把从超市里买来的莲藕和排骨洗干净,用电饭锅开始煲汤。手机响了,白露在电话那头欢欣鼓舞:“初夏初夏,我跟你说,今天我去照B超了,医生说了,是个女孩。啦啦啦,我跟你讲哦,我昨天晚上做梦就梦到了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叫我妈妈,我都激动得快哭了。初夏初夏,你也赶紧结婚生孩子吧,我看那些宣教片上的小孩子都好玩的要命。”

初夏笑了起来:“你就得意吧,啊!是个女孩子,看你婆家怎么说,都不能传宗接代的。”

“噫,你真老土,不知道现在千金吃香啊。连医院的医生都对我说恭喜,说现在男宝宝太多了,将来会讨不到老婆的。我娘家婆家都乐翻天了,我爸都捧着康熙字典给宝宝起名字了。这才一下午,便给我列出了几十个,就是那些字我没有一个是认识的。清远说了,到时候抓阄,抓到哪个是哪个,你不知道他有多搞笑,产检完了回家的路上,他愣是去婴儿用品店买了一大堆衣服什么的,宝宝还有好几个月才能生,都不知道她将来是个什么样子,居然都想到将来要怎么打扮她了。我们商量了,将来一定不给女儿一点儿压力,平庸怎么了,平庸是福!我们才不要女儿走我们的老路,回想起童年就是写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古诗词,还有没完没了的练钢琴谈古筝!”

“嗐,就你们,当心以后你女儿技不如人会怪你们让她输在起跑线上,卫清远呢,怎么让你打这么长时间的手机,不怕辐射伤害到宝宝啊。”

“啊啊啊——卫清远在为他的小公主设计婴儿房,我不能再说了,让他跟你讲吧。”

“算了,不要打扰设计师的工作,有空我打你们家电话。”

初夏没有告诉白露,在她回老家之前的某一天,卫清远开车载他们去超市给白露买孕妇用品。一转头,她和她找不到卫清远的人,她去楼上货架间找,他站在瓷器专区前,架子上,摆着七八只瓷质的酒盅,圆圆胖胖,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可以整只包在手心里。超市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打了一束柔和的灯光上去,温润含蓄的水蓝,釉色明亮光洁,杯面上是深紫淡紫的藤蔓互相缠绕包容,透着一丝隐约的疯狂,线条却优雅简洁,毫无繁复堆砌的累赘。

卫清远抬起头,眼里溢满了温柔的神色:“这个,他会喜欢的吧。”

中国汉字,他与她不像he和she有着发音上的区别,可是初夏知道,他说的是“他”。

卫清远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望向初夏,目光柔和,但眼神又不像是在看她,自顾自的笑容,虚虚的,仿佛有点不真切,让人不敢惊扰。唇边的弧度,那么温暖和煦,眉心却微微皱着,再次低头,手指轻轻抚过粉色的杯沿,屈起中指敲击了两下,酒盅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超市里有嘈杂沸腾的人声,有工作人员播放的甜腻俗气的流行歌曲,有不远处电视屏幕上不断滚动播放的食品广告,有专区促销人员大喇叭里传出的“快来看看,打对折了,优惠促销”声。那轻轻的两声叩击还是清楚地传递到了初夏的鼓膜上。

她不敢开口,不敢上前,不敢惊扰,唯有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退到后面。

超市的喇叭里,放着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初夏记得,那是很久以前,亚视拍的《雪花神剑》的主题曲《爱不了忘不了》。

“风霜约烟花扣,可以为这段情逗留多久,风雨中爱过后,我最是明白往日已拥有”。

电饭锅里的莲藕炖排骨已经滚了,沸腾的蒸汽顶的锅盖不住地跳动。初夏起身,把汤面上漂浮的那一层渣滓撇干净。沈诺拎着油盐酱醋进来,满满的一大袋子,看见她笑着,一口张扬的白牙:“快过来,没有盐,我看你怎么炖汤。”

初夏翻翻白眼,挑剔地翻检了一遍:“姜呢,我叫你买的姜呢?”

他抓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声地嘟囔:“我忘了。”

她很是不齿他的无能,走到窗前,看外面的腊梅花,那样冷的天气,梅花还是精神地开着,一小朵一小朵,朵朵冷艳,缕缕幽芳,沁人心脾的香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那香气直钻到她肺里头去,真是香啊。外面的院子里,支起的架子和板凳上,被褥洇了满满的阳光,金色的,温暖的阳光。

沈诺从身后抱住她,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初夏——”

“嗯——”

“我们明天去民政局领证吧。”

“不行。”

“为什么?!”他跳起来,“你都上了我的床了,就应该对我的人负责,不能负心薄幸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初夏翻翻白眼:“我身份证被偷了,还没有补办,民政局不会让我们领证的。”

他伸手拖她,亟不可待:“走,咱们马上就去补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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