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第62/104页


她也懒懒而笑:

“大帅,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是黛绮丝,不是什么钟雪落。”

黛绮丝,梦都皇城炙手可热的歌姬,头牌的交际花,无数男人趋之若鹜的尤物――他听见那个名字从她口中吐出来顿时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要带她走,她居然一指推到他肩头,娇声笑起来:

“个个都像大帅这么霸道的话我们梦都还做什么生意,大帅要捧我的场也要温柔一点嘛!”

他惊痛怒极,回手一巴掌便扇到她脸上,她捂着脸静默了片刻,然后斟酒,抬起头来,脸上还有指印,却媚笑如故,举杯一饮而尽,嗔道:

“黛绮丝让大帅不高兴了,我先自罚三杯,大帅位高权重,可千万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她又要去倒酒,他猛地按住她的手,咬牙切齿,几乎要将她的纤细手腕给拧断了去!

他立刻向梦都要人,那边用一箩筐的好话敷衍着,他一怒之下兵围梦都皇城,即使知道梦都的后台老板是俄国人,即使知道他不能和俄国政府交恶,即使知道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梦都同样清楚这个结果,也不想为了一个歌女将事情弄得这样糟糕,最终聪明地先退一步,留她继续在梦都唱歌,却将她送到他面前,让他成为黛绮丝唯一的入幕之宾,保全了梦都财源和名声的同时,也成就了霍大帅一段风流的传奇,果然一举两得。

被梦都当做了求和的棋子,她却早已看不出心中喜怒,再也不会如当年那般靠近了他便红脸,教他亲一亲便泪流满面,不会因为他在房间里便呆呆坐着不敢睡觉,拙劣地敷衍他时时露出马脚――黛绮丝敷衍男人,再也不会露出马脚。

只是当那软玉温香的身体靠过来,那一双眼睛在灯光下勾人心魄时,他简直恨不得一通鞭子抽到这女人身上,他狠狠将她推开,怒道:

“钟雪落,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却只是坐好,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和头发,波澜不惊地笑:

“大帅,我不认识什么钟雪落。梦都皇城让黛绮丝来,黛绮丝自然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如果大帅不喜欢的话,我回头和五爷说去……”

他一把攥住她细长的颈,将那些娇怯怯的话扼在她喉咙里,眉头紧皱,手上用了大力,她脸色慢慢转白,淡定的神色也有了慌乱,眼睛里开始求饶――终于有了求饶!他在最后的关头松手,她一手捂着胸口急促咳嗽,另一只手无力捶到他身上,仍旧是那样的口吻:

“大帅,你差点掐死人家……”

“你还真把自己当交际花了吗,钟雪落,你……你居然给我这样自甘堕落!?”他简直要吃人一般,那是许久都不曾再有的怒火,那一天他将那房间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个稀巴烂,甚至抽出枪来看也没看就打过去,将她身侧的沙发靠枕射得羽絮翻飞,她同样尖叫讨饶,却依然是黛绮丝的口吻,他终于不能忍受,再也不想看她,一脚踹翻了她面前的茶几,再踢开门,军靴重重踏在地板上,扬长而去!

她仍旧去梦都唱歌,舞台上竟自妖娆,惹得无数的男人魂不守舍,他坐在远远的角落里喝酒,辛辣的伏特加流下喉咙,再也分不清胸口里积郁的是什么滋味,分不清以这样的方式输给一个女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滋味!

曾经她是棱角分明的石块,会在高压的手段里不堪忍受分崩离析,现在她却是极尽坚韧的藤蔓,可以低到尘埃里,却百折不挠。

怒到极致便是自嘲地笑,就算当年也只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并不见得真对她有什么深情,霍展谦不要的女人,要堕落就随她堕落去吧,那般轻佻的女人难道他还没见识过吗?他开始流水似的送花,堂而皇之地捧黛绮丝的场,便似从前捧那些明星戏子一般,横竖也没有什么两样,风月场上相见,谁管什么过去,谁管什么将来,一时的新鲜劲儿过了谁又还认得谁呢?

外界盛传霍大帅为黛绮丝着了迷,送花、跳舞、夜夜流连香闺,于他这是乐此不疲的香艳游戏,于她这是风头无俩的骄傲风光,世人遐想无限,流言中他们好得蜜里调油,可是谁又知道他看她的目光常常是带了轻蔑,常常阴晴无定,常常上一刻还火热缠绵,下一刻已经冷漠厌嫌――她要摆出交际花的样子,他自然摆得出恩客的嘴脸,只是无论他是怎样的态度,她仍旧波澜不惊,便如他无论怎样咬牙切齿,冷漠轻视,却还是不愿放手一样。

偶然与洪五爷的一次谈话,终究有了改变。

他一直以为当年那个孩子已经在颠沛流离中失去了,所以她才这般放纵,直到看到那个小不点,看到她绝口不提的另一种生活。

他仍然不知道那一刻心里翻涌的是什么情感,只是从那以后,常常会在她熟睡的深夜里拥住她,借着昏暗的一点光辨识着她卸下面具的本来模样,不自禁轻唤那个她再不愿意承认的名字。

今天把丫丫接来,虽然只有一刻,可是到底看到了曾经的那个雪落,也许他早该这么做了,现在的她百毒不侵,也只有丫丫才是她的软肋。

他捧着茶杯一直出神,她试探着开口:

“明天我就把丫丫送回去吧,孩子还小,又不听话,吵着大帅可就不好了!”

“如果你敢,”他端起茶来呷一口,笑,“我立刻就向记者公布黛绮丝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真要玩手段,他到底还是高明几分。

她脸色僵硬,脑中飞快转动着思索对策,嘴角已经挤出笑容来,他斜她一眼,再看了看表,放了茶杯站起来:

“不要再想了,缠我也没有用,上去看你女儿吧,需要什么告诉张副官,我下午再过来。”

他往门外走,她唯一的一次没有笑脸去送,他却莫名其妙地心情奇好。

他的影子刚刚消失在大门外她便立刻登上楼去,推开房间便见小小人儿已经在那雕花铜床上睡着了,习妈正守在旁边哼着歌谣,她低喘一声,立刻奔过去将丫丫从那床上捞了起来,习妈吓了一跳,连连问她: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能让丫丫睡在这里!”她脸上是急起来的红晕,习妈看了一眼那宽大的床立刻明白了,什么也没说,默默随她走出门去,兰妈听到动静已经赶过来了,她立刻吩咐:

“兰妈,把这楼上最后那间屋子收拾出来,棉絮被褥全要换新的,对了,那床也一起换了,所有要用的东西全部都换了!”

兰妈立刻办事去了,习妈轻轻抚到她的肩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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