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第73/104页


她立刻就明白了,霍展谦知她不会回答他,到底还是借着宝心问出了口,她全身都戒备起来,淡淡回答:

“早就没有了。”

宝心神色也黯淡下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只紧紧抓住她的手,她抬首一笑,再不和她说什么,只专心去逗她的小侄儿去了!

晚上再碰到霍展谦时他正对着窗外发呆,扭头见到她便僵在那里,眉皱如峰,眼沉如夜,她知道他心情低落的原因,却并不想提,只招呼一声便要走,他立刻叫住她,还是说出了口:

“雪落,当年那个孩子……”

他的瞳仁漆黑冰凉,承载的都是无法言说的痛和伤,她心中跟着一凉,却在刹那间想起怀着孩子颠沛流离的日子,想起丫丫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想起无钱就医的恐惧绝望,陡然便冷冷笑了出来:

“你说那个孩子啊,早就没有了!”

他眉心一缩,她的笑容却更是故作的轻松:

“现在想想其实这样也好,反正也是没人认没人要的孩子,反正督军都默认了那是野/种,就算生下来也是个麻烦――”

“那是我的孩子!”他突然打断她的话,脸色瓷白,浓眉狠狠拧了起来,“我没有不认她不要她,只是――”

“只是她比不过你更想要的东西罢了!”她也打断他,脸上笑意退散,终于被他那句话激出了怒意,“恭喜督军大人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那么你凭什么认为你选剩下的老天爷还会好好给你留着!”

他被问得说不出话来,而她一提起丫丫便再也无法伪装下去,想起病痛缠身的女儿,她的泪已经浮上眼眶:

“是你害了她,是你让她遭尽了罪!吃尽了苦!作尽了孽!那你就一口咬死那是野/种好了,现在又来说什么是你的孩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泪眼模糊,再不想让他看到这失态的样子,转身快步便往房间走,他本就痛心,见她提到孩子的激动愤怒更是心神大恸,立刻追在后面,她进房间便闩上门,任凭他敲喊都再不应声,他在门外只听到模糊压抑的哭声破碎传来,仿佛细细的金丝一般勒在他身上,一声一声一根一根,都密密麻麻绞进了骨血里!

那一晚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山洪般爆发出来,她似乎将这几年的眼泪都留到了这一刻,那枕头的湿一夜都没有干过,不知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冻醒了,她全身冰冷僵硬,挣扎着爬起来去洗脸,门一开便是一股冷气冲进来,又冻得她一个哆嗦,天已经显出一点蒙蒙白来,晕着一层雾气,四周都是鸟叫,已经是清晨了,她往外踏出一步,却陡然看到了旁边立着的一个人,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看清楚后立刻又镇定下来,冷淡说道: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嘴唇动了一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只那眼睫微颤,眼眸闪烁,仿佛寒夜中明亮而孤寂的星,她突然更是心烦意乱,又转身进去,再把门死死关上了!

浮生若梦(八)

她躺在床上逼着自己睡过去,迷迷糊糊也不知道霍展谦什么时候离开的,天明后她起来收拾,一层一层的粉扑到脸上才勉强将那浮肿的眼袋盖住了,出去却再没见到他,她不想多问,只陪着宝心一家人四处去逛,倒是宝心始终放心不下,已经问了她好几次:

“今天怎么一直没看到姐夫,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她只淡笑:

“我怎么知道他的事。”

宝心又去问那几个沿途跟着保护的随从,他们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样一直逛到晚上,回去也不见霍展谦,宝心四下里终于打听到了,连忙过来拉她:

“姐姐,听说姐夫生病了,都发了一天的烧了,你快去看一看。”

她不由自主跟着走了两步这才稳住脚,抽出自己的手来转身去整理东西,平静说道:

“他生病了自然会有医生去看,我瞧几眼能起什么作用?”

她推说累了,无论如何也不愿出这房门,宝心软磨硬泡也不起作用,只有悻悻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秦阿伯又来叫,他耳朵背,和人说话不由自主便放大了声音,边说边跺脚,着急描述着大少爷的病如何严重,她只笑着宽慰着老人,好说了一阵才将他打发出去,还听得到门外老人那叹气不解的声音:

“好好的两个人怎么突然成这样了,以前两个人那么好啊……”

以前?以前都是假象骗局罢了!她只咬着牙将门窗全部关上,再也不想理会眼前这一团乱麻,熄了灯倒头就睡,可是那一夜都在翻过来翻过去,脑中全是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第二日起来头还昏昏沉沉的,她却不敢再躺,宝心一家人早早定了这一天的火车票离开,她还有一个三月大的孩子,怕路上颠簸照顾不周全便留在了家里,她念叨着孩子,见了姐姐一面自然匆匆就要回去,这样的心情做了母亲的人都能体会,黛绮丝也没有挽留,一大早便强打起了精神去送他们。

一行人刚走出晴天别院的大门竟然意外见到了霍展谦,他脸色有些灰白,靠着身上那一件清爽的月白色长衫勉强撑出了几分精神,此刻正站在汽车旁边等着,居然也要一同去火车站送人,宝心连忙劝着让他躺回床上去好好养病,他却坚持,黛绮丝看也不看他,冷着脸往宝心他们那一辆车上走,宝心拗不过他便连忙去拉姐姐:

“姐,姐夫还病着呢,你和他坐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啊。”

“宝心你放心,督军大人样样都谋划得清楚的,没有万全把握不会随便拿自己开玩笑,不需要你我操什么心!”她微笑着慢慢理一理身上的披肩,轻而缓的笑声中有着清霜般的凛冽,“还有,你以后也不要姐夫姐夫的叫了,你的姐姐高攀不起人家。”

宝心尴尬望向霍展谦,见他脸色更白,原本的那一点笑简直僵硬到了极点,她连忙狠狠一扯姐姐的袖子,而那女子只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自顾自坐进了车里,再也不说什么了。

车子发动了,宝心一家人和黛绮丝同一辆车子,后面跟着的是霍展谦的车子,宝心心里也为他们着急,一路上劝解的话说了一箩筐,上火车前还拉着姐姐不断叮咛,黛绮丝随她唠叨着并不反驳,终于也让宝心略微放下一点心来,只是那火车刚刚鸣笛离开她脸上的笑意便消散了,看也不看身旁的人,埋头默不作声便往外走,霍展谦从后面追上去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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