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第99/104页



新婚之夜,盖头揭开,那居然是个很漂亮女孩子,眼睛大大仿佛养着两汪水银,嘴角含着娇怯怯抹笑,两

腮上尽是红晕,望了他几眼,有些疑惑地唤他:

“展鲲?”

他立刻知道,这也是个受了骗可怜女子了。

陡然得知真相,果然完全无法接受,拼死拼活也要闯出去,被展鲲逼回来后哭成了泪人儿,攥着珠钗不让

他靠近,咬牙切齿骂他哑巴骗子哑巴混蛋,他知道在内丈夫于妻子便是天,满含期待,却在夕之间天崩地裂,

自然愤恨难挡,他也想起隐约听闻闲言碎语,这叫钟雪落女子同他样也是从小失了母亲,活在父亲和后娘跟前

很不讨喜,现在又被设计来嫁了他这个残废,虽然泼辣无礼,他心中却陡然对升起怜惜来。

那夜他望着灼灼燃烧龙凤烛,望着那女子趴在桌上哭着盹着瘦削影子,打定了主意好好对这年半载,像妹

妹样在身边带着,等到欲成大事时候便放远走高飞去寻自己幸福吧。

不过有时还真是无理取闹,事事都要针对他,逮住了机会便要嘲笑讥讽番,很多时候见那样子他便会回想

起那些真正耳聋口哑日子,听着那样恶毒话,心口钝钝地痛,只是,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曾对真正生起

气来,或许是因为相似曾经,也或许因为逞了口舌之快后眼底那孩子般小狡黠――到底胸无城府心思单纯,真

正见不得他人面对他时都是慈祥和蔼副样子,只有,便是恶毒也是直来直去地写在脸上。

不过是个没长大小孩子。

只是那时他没有意识到,就是这个他不放在眼中小孩子,会颠覆了他本已经规划好下半生。

情归何处(二)

日军二十万精骑途径边界四省长驱之下,如利箭破空锐不可当,一路直逼北方经济文化命脉中心骏都,易军外强中干节节败退,眼见连骏都也要沦丧,却在这时陡然出现转折。

日军先遣三万余众首先攻下与骏都一江之隔的平源,原本一切顺利,只等与大部汇合后直取易军巢穴之地,却不料攻下平源的这日晚上便陡遭炮火袭击,炮声轰隆震天,那大地都在摇摆颤抖,红光将漆黑天幕映得流光溢彩,炮火之后无数埋伏已久的易军将士从黑暗中突袭而出,迅捷勇猛,舍生忘死,只将慌忙迎敌的日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多月以来霍展谦第一次亲自坐镇,身先士卒运筹帷幄,炮火声子弹声密集如雨,酣战整整一日,终于将日军先遣的三万余人尽数歼灭,取得了开战后的首次重大胜利。

喜讯传开,举了沸腾,平源大捷如同一针强心剂,只让对易军失望透顶的民众们重新燃起新的希望来,不过这样的高兴也只维持了一两天,立刻日军大举攻向骏都的消息便传来,日军此次侵华一共出动了将近二十万人,而易军分化之后实力削弱,现在握在霍展谦手上的兵力笼统不过十多万,便是抵死硬拼也不一定拼得过武器装备配置精良的日军,那样的担忧如同终日锁在头顶的厚厚黑云,然而教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拨云见日扭转乾坤的人居然会是另一个霍家兄弟霍展鲲。

日军肆无忌惮挥师而下,不过和易军交火对峙了几日,霍展鲲却在后方突然发难,边界四省大门一关,同时扼杀了各个交通要道,运输补给再也不能送抵前线,与此同时,他手上那几万精兵从后方攻杀,与霍展谦的部队遥相呼应,两人竟是联手摆了一出口袋阵,使了招请君入瓮关门捉贼。两军包抄围攻,将那日军困在清壁坚野的三个省里面包了饺子馅。

这样的转折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莫非霍家兄弟之前的一番示弱变节只为诱敌深入?可是这两兄弟多年前早已经反目成仇,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把所有势力收入囊中,居然这一次也会放下心结联起手来对付日本人?这消息让世人惊讶万分,听到黛绮丝耳中更是不可置信。

从那次交谈之后她便知晓对于日本人霍展谦早有打算,是以他说要去骏都她也早有了心里准备,他走的那一天黄昏,她牵着丫丫送到门口,小丫头“霍叔叔长霍叔叔短”地叫着,他望着她无数次都欲言又止,或许是被这分别的情形触动了,也或许还是为他将上战场担忧,她终于将孩子抱起来认真说道:

“丫丫,不要再叫霍叔叔了,以后,要叫……爸爸。”

他脸上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了,握着丫丫的小手却看向她,目光明亮如星,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一般,她侧过头去不敢看他那样的眼睛,只作一心一意去叮咛孩子:

“丫丫,记着了吗?”

丫丫咬着指头忽闪眼睛,颇有些不解和害怕:

“妈妈,以前晶晶姐姐她们都说我爸爸不要我了,我叫霍叔叔爸爸,霍叔叔会不会也不要我?”

她口中的晶晶姐姐是以前和习妈住在小镇上时的玩伴,大概那些小孩子早就笑话过她没有爸爸,丫丫还小,平时也无人和她提起这些,自然不甚明白爸爸这物事要来何用,当时难过了一阵也就没事了,却不想她还牢牢记得那种担忧,担心总会被叫做“爸爸”的人给抛开了不要,这时怯怯问出来,那小眉毛皱在一起,眼睛瞅得大大的,只让人疼到了心里去。

霍展谦从她怀中接过孩子抱着,对小丫丫扬起眉目温柔地笑,言语间却是坚定异常:

“丫丫,不会的,爸爸找了你很久才把你找回来,你是爸爸最喜欢的宝贝,绝不会不要你的,你和妈妈留在这里等爸爸回来,等过一两个月把坏人全部打跑了爸爸就回来了。”

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温和气质,和丫丫更有血浓于水的至亲联系,便是只在一起一个多月丫丫也极喜欢他了,这时又听妈妈那样吩咐了,便搂着他的脖子软软唤出一句:

“爸爸。”

只是那轻轻柔柔的两个字也让他全身酥软了,他连连点着头答应,脸上的笑已经不知道如何展露是好,一会儿看看丫丫,一会儿看看她,完全是激动不能自己的样子,哪里像个马上要去前线带兵打仗的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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