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迷恋》第61/161页


  她脑后的发丝松散着,湿润的发尾弥留在莹白的锁骨,像一弯勾月。
  眼前的光线被他的身影挡住,时晚寻迷蒙地抬眼看他。
  男人拢着她发丝,拇指的茧子轻轻摩挲过锁骨的位置。
  她这才看见他手上的发圈,看样子裴骁南看出来了黏腻的发尾让她很难受,干脆起身给她扎头发。
  “你这发圈哪儿来的?”她的神色相当疑惑。
  裴骁南不咸不淡地答了句:“自然是从你这儿拿的。”
  “酒店那一晚,东西掉我那儿了。”
  时晚寻不禁想到那回在黑暗里,他故意让她过来捡发圈的事儿。
  他眉骨微抬,似笑非笑道:“再说了,你的发圈不都是老子买的么?”
  来西城后,她需要什么就跟张姨说,后来列了一份清单,把自己缺的生活用品全写上了。
  没过几天,东西就已然准备齐全。
  她以为是张姨帮忙着准备的,没想到他连这么细微的事情都会亲力亲为。
  时晚寻勾唇轻笑着,觉得心脏也像被温水泡着,足以让她卸掉所有的防备。
  脑后的发丝被他拢成一束,裴骁南的动作不甚熟练,也怕弄疼她,所以扎的时候力道不大,最后的成品就是个歪歪斜斜的低马尾。
  大抵是底子好,就算这样,也看着不滑稽,反倒给她蒙上一层低龄感。
  距离雨停不知道还有多久,两厢静默着,时晚寻还攥着那一条玉佩,红色的吊绳在她白皙的指间摩挲着。
  脑海里却开始不可抑制地回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最后眼神不可自抑地停留了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上。
  “裴骁南。”她轻声唤他。
  摇晃的灯泡之下,男人眉骨挺刻,凿如远峰,肤色被镀上一层暖色调,眉眼间冰雪的锋芒也像被一点点侵占、消融。
  他神色微顿,声线偏沉,很轻应了声,等着她的下文。
  “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做记者?”
  裴骁南虽惊讶于她会突然间提出这个话题,仍摆出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家里有人是警察。”她轻飘飘一句话,随着山间的雷电落下。
  他笑了下,似乎并没有感觉很意外:“专抓我这样的坏人?”
  其实真正的毒枭应该是忌惮的,听了之后可能会杀人灭口也说不定,但是裴骁南没有。
  他喝着杯子里的水,神色平静,眼眸无波无澜。
  时晚寻觉得在这一场风雨中,她的倾诉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像是撕开一道口子,对一些隐匿于海面之下的事情不再回避。
  “总之我小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就想,世界上没有人要走的路总要有人去走,能让封存的警号再次启封,延续那一份荣耀也没什么不好。”
  她只是觉得很惋惜。
  小时候的自己还不懂事,对父亲甚至是埋怨的,他很久没回家,想要抱自己姑娘,她都会躲得远远的,跟个陌生人一样不理解父亲。
  她应该多抽点时间陪陪他的。
  以前,她的生日爸爸都会记得,每一年都会为她准备礼物。
  时振云就像变魔术一样,次次都能给她创造惊喜。
  甚至稍一回想,父亲的那些话现在还萦绕在她耳边。
  “阿寻,要好好学习,爸爸不能给你那么多的陪伴,但一点儿不比别的爸爸爱你爱得少。”
  “爸爸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乖乖懂事,在家不要惹妈妈生气,知道吗?”
  “……”
  可惜时振云去世后,她再也没体会过被人热切地爱着是什么滋味。
  妈妈在临城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
  苏茹有了新的生活后,整个人的重心就像地球仪发生了偏转。
  少女被丢到一间租的房子里,没有跟新家庭一起住。
  因为苏茹说新家庭的小女孩儿很霸道,所以只能委屈她先在外面住,保证得空一定会过来看她。
  那时候的时晚寻,到底也只是十五岁的少女,不能理解成人世界里的利益取舍。
  难道她就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吗?
  难道妈妈曾经那么爱爸爸都是假的吗?
  是不是只有她还记得爸爸的生日、忌日,每年都会跑到烈士陵园去献花?
  ……
  苏茹对她的情感是偏执的,是病态的。
  少女永远记得,有一回苏茹跟新的家庭发生了矛盾,过来照顾她时,说了最过分的话。
  苏茹歇斯底里地说,是她害死爸爸的,她应该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下。
  那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人爱自己了。
  神明从来没有偏爱过她。
  裴骁南看出她眼底的动容,将气氛拉回了一点:“如果你当了警察,那现在应该变成你来抓我,是不是?”
  “你现在想抓也可以,我会在你面前――”
  他弯着唇角,故意将手掌搭在她的发顶上揉了下,薄唇轻吐道:“束手就擒。”
  时晚寻心头一跳,一颗心也像是被剧烈地冲刷着。
  裴骁南黑眸定定,又淡声问:“你怎么想到去做记者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临城日报社工作,什么任务需要到这里来采访?”
  “之前有一个项目我是自己争取过来的,但是机会被别人拿走了,其实我也不奢望争第一,只是希望能得到自己配得上的东西。”
  她苦笑道:“后面来了一个新的社长,对我的态度很暧昧,报社里传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说是他有妻子,我还要去靠一些手段上位,后来我就主动来西城做调查了……”
  她只是讨厌临城,也想给自己的人生换一口气。
  众口铄金都能积毁销骨,更何况蒙着眼的恶意揣测,足以让她身心俱疲。
  “虽然很多事情我没必要去计较,但是那些经历就像是在告诉我,我不配,配不上那些好的――”
  就跟苏茹说的一样,她该一辈子活在这种阴影之中。
  她的声音如山间清泉缓慢流淌,说的每一个字却让他心痛万分。
  裴骁南无言半晌,眼神却格外炙热。
  他知道姑娘性子坚强清冷,跟一只刺猬一样,一碰就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儿。
  从小到大,喜欢的时晚寻男孩子很多,真正走进她的世界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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