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迷恋》第78/161页


  裴骁南微抬眼睫,语气还含着几分打趣:“您再不开门我都要翻窗户私闯民宅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陈平拍了下他的肩膀,触及这份温度才感觉到了些许真实感,并非一场虚幻的梦境。
  再开口,陈平声音里都是哽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知不知道多让爸妈担心……”
  裴骁南敛着情绪,喉头微动:“我这不是怕您太想我,身体恢复好就回来了么?”
  陈平抹了一把眼泪,牵过他手臂:“快进门,我去喊你爸下来。”
  裴启穿着套黑色睡衣,从二楼的书房下来,看见他后,眉头拧着又舒展开:“你还知道回来――”
  裴骁南进门换了双拖鞋,也迎视过去,话声很痞:“知道,这不是没死外边儿吗?”
  裴启厉声:“没个正形。”
  陈平受不得父子两一进门就不对付的样子,连忙当起和事佬。
  “启哥你少说两句,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回来一趟,别让他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裴启沉默了几秒,又脸色铁青道:“路还不是他自己选的。”
  这便是还在生气当初让他从军,他偏偏去警校这等旧事。
  陈平上下打量着他:“来,让妈妈看看你瘦了没?”
  “养伤的时候吃的伙食还不错。”裴骁南谈笑般开口,不想让陈平过度担心。
  知道这么几年他在西城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陈平的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宽慰他说:“做这么危险的任务,收不到你消息的时候,你爸也在家整晚抽烟,不可能不关心你……”
  裴启坐在沙发上,喝了颗降压药,还不忘叮嘱:“回江城之后就好好跟着陆局,做好本职工作。”
  “你现在身份特殊,自己多少注意点儿。”
  裴骁南知道裴启指的是什么。
  当时他在边境地上被枪打中,送到医院时已经大出血,命悬一线,用医生的话来说,他这条命就是从鬼门关给捡回来的。
  在南江医院休养了几个月,他的身体才恢复了不少。
  而这段时间,警方为了保护他的身份,对外宣称的消息是西城特大毒枭‘Nan’被当场击毙。
  毕竟对于齐弘生这样的老狐狸来说,警惕性是第一位的,他不会用来路不明的人。
  西佧被捕,太长时间还联系不到裴骁南,如果他再回到西城,齐弘生不可能不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而去卧底前,他的身份也为了任务全部抹掉,造了份假的履历。
  这回回江城,行事多少得低调一些。
  当晚,陈平又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银耳羹。
  昏黄的灯光下,保养得宜的陈平都多了许多白发。
  裴骁南眸光微动,心里也有愧:“太晚了,您去休息,我自己来吧。”
  陈平将银耳羹端到桌上,语气温婉:“妈也不求你有多少功名,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想回来了,别墅的灯一直亮着。我知道你爸不善言辞,对你要求也高,但你心里别太耿耿于怀,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呢?”
  他喝着银耳羹,心里不是滋味,撩起薄如利刃的眼皮,浅浅应了声。
  ……
  快到三月底,天气依旧阴雨交加。
  时晚寻这些天一直在忙着写纪录片的策划案,回到家后都还在想工作。
  她对着电脑文档敲着想好的创意,删删改改,总算是满意。
  隔天去上班时,钱澄没着急问她策划案的事儿,反倒是让她跟进一个新的报道。
  钱澄看着信息,神色凝重:“南江特大缉毒案你知道吧?”
  时晚寻自然知道,她就是在缉毒案中被中国警方救援回来的人。
  “今天零点的时候,那场缉毒行动里受了重伤的警察还是离世了,是江城人,才二十三岁。”
  钱澄觉得惋惜,叹了口气:“整场缉毒行动牺牲的警察会在今天安排一场葬礼,你收拾一下,去跟进一下现场照片,再做个独家报道。”
  时晚寻愣怔在原地,身体却如坠冰窟。
  见她半天没挪动步子,钱澄出声问:“哪里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没有……”她抿着干涸的唇,“我一会儿就去现场报道。”
  钱澄部署安排好,江远还有另外一名同事跟着她一起负责本次任务的报道。
  驱车过去的路上,时晚寻一直心神不宁,只字未发。
  窗外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珠蜿蜒在车窗。江城的春季总是如此多雨。
  江远也看出来了她心情的低落,下车的时候还问道:“晚寻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时晚寻往口腔里塞了颗薄荷糖提神,她摇摇头,将话题转到工作上:“没事的,等会儿拍照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可以拍送行的路人,不要让其他警察的脸入镜。”
  一旦让现役缉毒警入镜,极有可能暴露身份招致毒贩报复。
  这一点上,时晚寻不可谓不谨慎。
  车辆在下一个路口段堵了车,拥堵成一条长龙,根本行进不得。
  雨势不小,江远看了眼情势说:“晚寻姐,应该是有附近的居民自发悼念牺牲的缉毒警察。”
  总有人心底有光,愿为执火人送行最后一程。
  时晚寻心尖酸软,平复下心情做了决定:“那我们先下车,有记者通行证,应该能进去葬礼现场。”
  葬礼办得隆重,现场乌泱泱一片人,她却只听得到掩面哭泣的声音。
  是谁家的亲人?谁的子女?谁的战友?
  伏风澜雨下,她没来由地心底一阵颤栗,撑着把黑伞穿梭在现场的人群。
  雨珠在伞侧纷飞,少女一袭黑裙,收束着腰际,裙摆长至脚踝,愈发衬得身形轻盈,肌肤雪白。
  时晚寻立在一众人中间,试图记住这样的场景,之后再写稿子一一记录。
  江远按照她的叮嘱,已经架起相机在现场拍照。
  她找到牺牲警察的家属,一字一顿道:“我是记者,也是来参加他的葬礼的,您请节哀。”
  家属已然痛哭得站都站不稳,她连忙去将人扶起来,心里的悲伤也像这场泛滥的春雨,在胸腔积蓄满盈。
  不管合不合时宜,在这样的场合,她又想到了裴骁南。
  他也是那场缉毒行动的参与者。
  令人悲恸的是,卧底缉毒警察即使牺牲了,也没办法公布身份,甚至不能以缉毒警察的身份下葬,办一场体面的葬礼,只能被永久封存在绝密的警方档案中。
  他应该有一场葬礼的。
  至少,除了她,不应该没人记得他。
  不远处,裴骁南参加完吊唁仪式,眉间蹙着,神情晦暗不明。
  林维泽给他递过去一根烟,两厢静默。
  他倒是意外地没接,心里堵得慌,只说:“暂时不想抽。”

当前:第78/16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