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第38/64页



瓦西里-伊凡内奇眼睛倏地睁大,双颊生辉,铁铲从他手里滑落到地上。

“那么您认为……”他刚开始说,阿尔卡季便抢在前面:“我相信您儿子的前程是不可估量的,他将光耀您的门楣,从一相识我就坚信不移。”

“您说什么?……真的吗?”瓦西里-伊凡内奇激动得话不成句,兴奋的微笑拓宽了本就宽阔的嘴巴,而且停留在嘴巴上再也没有消失。

“您想知道我俩怎么认识的吧?”

“是的……以及整个儿……”

于是阿尔卡季开始说起巴扎罗夫,比他跟奥金左娃跳玛祖尔卡舞时说的更热烈、更生动。

瓦西里-伊凡内奇听啊听啊,忽儿擤把鼻涕,咳嗽一声,忽又拉扯手帕子,弄『乱』头发,终于忍耐不住,俯身吻了阿尔卡季的肩膀。

“您真让我感到高兴,”他说着笑不离脸。“我得说,我……我佩服我儿子,我的老妻那就不用提了,大家都知道:母亲嘛!可我不敢在他面前流『露』我的感情,因为他不喜欢,他讨厌任何激越之情。为此,很多人责备他的铁石心肠,认为不是自傲就是缺乏感情。但像这样的人是不能以普通尺度来衡量的,您说是不?如若换别人,他非从父母身上搜刮不可,可您信不信?我们这位生来没从父母那里拿过一戈比,上帝作证。”

“他是个无私奉献的人,”阿尔卡季说。

“不错,是个毫无私心的人。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我不单推崇他,而且为他而骄傲,我所渴求的是,有朝一日,在他的传记里写上一行字:‘他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军医,但早就预见儿子的前程并为此悉心栽培……’”

老人的声音呜咽了。

阿尔卡季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

“您以为如何?”瓦西里-伊凡内奇沉默了会儿问,“他将来传世扬名,如您备加推崇的那样,不是在医学界吧?”

“当然不是在医学界,虽则在这方面将成为第一流的学者。”

“那么在哪方面呢,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

“现在还很难说,但他必定名扬四海无疑。”

“他将名扬四海!”老人跟着重复了一遍,随后陷入了沉思。

这时安菲苏什卡捧着一大盆熟透了的马林果从他们身旁走过,她说道:“阿琳娜-弗拉西耶芙娜吩咐下来,叫我请老爷去用早茶。”

“有拌马林果的冷『奶』油吗?”

“有的,老爷。”

“瞧,冷『奶』油拌了的!别客气,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多拿点儿。叶夫根尼他怎还没有回来?”

“我在这儿呢,”从阿尔卡季房里传来巴扎罗夫的声音。

瓦西里-伊凡内奇忙回头看他。

“哎,你想拜访你的朋友,可你晚啦,amice1,我们在此恳谈了很久,现在去喝茶吧,你母亲已在叫唤了,顺便要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什么事?”

“有个农民,他患了伊克托尔2……”

“就是说黄疸病?”

“对了,慢『性』黄疸,而且久治不愈,我开给了他百金花和金丝桃,还给了他苏打,命他多吃胡萝卜。不过这都是安慰剂,要找个什么有效的『药』方才能治本。我相信,你虽嘲笑医学,但还是能出个好主意的。我们以后再谈,现在且去喝茶吧。”

瓦西里-伊凡内奇从『露』椅上轻巧地站了起来,哼起《罗伯特》3里的一段:

法则,法则,我们自订法则,

为了,为了,为了活得舒适!

1意大利语:朋友。

2拉了文icterus(黄疸)的不准确读音。

3原名《罗伯特与恶魔》,是作曲家麦耶伯尔(g.meyerbeer,一七九――一八六四)创作的一个歌剧。

“好一个乐天派!”巴扎罗夫嘀咕着离开了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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