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第56/64页



巴扎罗夫瞅了他一眼,目光犀利得像要刺穿对方似的。

“这能使你苦恼吗?我觉得你早就同我分手了呢……这样容光焕发,春风满面……想必你和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我和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的什么事?”

“难道你不是为她从省城而来,我的小雏?顺便问问,你真去主日学校了吗?难道你不是爱上了她?或者是你到了这样的时候,以为守口如瓶是种谦虚,是种美德?”

“叶夫根尼,你知道,我对你从未有过隐瞒。我可以对你起誓:你错了。”

“哼,新字眼儿,”巴扎罗夫低声嘀咕。“但你不必为此恼火,这事我反正不在乎。浪漫主义者会说:我觉得我们即将分道扬镳了。但我只会简单说,我们彼此都觉得腻味了。”

“叶夫根尼……”

“亲爱的,这不是坏事,世上类似的情况多着哩。现在,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告别一下?自到这儿起我就觉得不是滋味,就像读果戈理写给卡卢加省省长夫人的信1一样。而且,我并未吩咐解辕。”

1此处指俄国作家果戈理于一八四六年六月六日致斯米尔诺娃的信。信中表示,人只在宗教中方得以完善,并表示他将摒弃他以前所写作品。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

“且不说我,对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来说也太不礼貌。她一定希望见你。”

“不,这回是你错了。”

“相反,我确信我是对的,”阿尔卡季回答。“事已至此,何必装假呢?难道你不是为她来的吗?”

“也许是,但你还是错了。”

阿尔卡季并没说错,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想见巴扎罗夫,派了管事来邀请他。巴扎罗夫去前换了衣服。原来,新衣服早准备好了,就在他手边。

奥金左娃接见他不是在他前不久突然吐『露』爱情的地方,而是在小客厅。她客气地伸出指尖来握手,但脸部『露』出不由自主的紧张神『色』。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巴扎罗夫抢前说道,“首先请您放心,您面前的罪人早已悔悟并且希望别人忘掉他的愚蠢行为。我这次离开,时间将要很长。您必同意,我虽则不是个软弱的人,但若您回忆起来对我仍存恶感,我将不会感到愉快。”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深深地舒了口气,如同一个登山的人,终于登上了峰顶。她脸上漾起微笑,再次伸手给巴扎罗夫,并在对方握手时回握了一下。

“旧事不必重提,”她说,“而且,凭良心而言,我也有错,如果不是献殷勤,也是别的什么。一句话,让我们像以前那样作朋友吧,往事如梦,不是吗?而谁还去记那些做过的梦呢?”

“谁还去记那些做过的梦呢?而且……爱情只不过是种虚假的感情。”

“真的?听到这话,我非常高兴。”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这样说,巴扎罗夫这样说,他俩都认为他们说的是真话。果然是真话、百分之百的真话吗?他们自己也未必清楚,作者也就更不清楚了,但从他们的谈吐看来,似乎彼此确信如此。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向巴扎罗夫问起,他在基尔萨诺夫家作些什么。他差点儿把他跟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决斗一事和盘托出,但他及时打住,怕她听了认为他在卖弄自己,所以回答说,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工作。

“而我,起初不知为什么心情很悒郁,”安娜-谢尔盖耶芙娜说道,“甚至还打算到国外去……后来终算过去了,您的朋友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来了,我又回到原来的轨道,扮演我原来扮演的角『色』。”

“我倒要请教:什么角『色』呢?”

“姨妈、导师、母亲之类的角『色』,随便怎么称呼都行。顺便提一下,您可知道,我以前未能很好理解您和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之间的亲密友谊,我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平凡之处,但如今我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他聪明……主要的是,他年轻,那么年轻……是您我无法与之比拟的。”

“他在您面前还那么怕羞?”巴扎罗夫问。

“难道他……”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刚启口,但想了想才说,“现在同我说话时不那么有隔阂了,从前他总是躲得远远的,同样,我也没有主动接近他。如今更多的时间和卡捷琳娜在一起。”

巴扎罗夫心里没好气,“任何一个女人不可能不狡猾!”他想。

“您说他常躲开您,”他带着冷笑说,“但,也许对您已不是秘密:他已爱上了您。”

“怎么?他也?”安娜-谢尔盖耶芙娜不由脱口而出。

“他也是,”巴扎罗夫点头道。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垂下眼睛。

“您错了,叶夫根尼-瓦西里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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