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株仙人掌》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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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究竟是谁规定情人节一定要收送礼物的?!  还有,追根究底,究竟是谁把她转来这所学校的?   如果不到这所学校,那么这一切狗屁倒灶的事都不会发生。   养采衣低头,边数地上的红砖块边懊恼地想。   严格看来,这两件事情应该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正处于青春期,又只身被强迫送到台北念书,再适巧遇到情人节前夕表白失败,加上这所学校开放活泼到不行,让她更加难堪。   内忧外患,让她对现况感到生气。   更让人心伤的是,她还要一人去守着老妈买给她的老旧二手屋。   其实她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清静简单、自由自在、自立自强、自……   想不出来还能“自”什么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重点是,骆炎誉拒绝了她。   噢,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说?   都忍那么久了,继续忍下去又不会死,她干什么和人家赶流行,在情人节前急呼呼地赶着去表白?!   这下可好!   她没有漫画里那种表白之后可以不管男主角的想法,但忠于自己感觉的坚强和洒脱,也没有怀抱着微薄的希望,以为男主角再怎样也会小小心动一下,然后为她流下两行眼泪。   没有!   她只觉得该死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此不再出现在这个世上。   不然离毕业还有半年,教她这半年怎么过?!   一切都是小P的错,都怪她的怂恿……   养采衣情绪化地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好友身上,然后叹口气。   不,不该怪她,是自己忍不住……   结果骆炎誉那死骆子当时说了什么?   她拚命想忘,却忘不掉他说的那几个字,而每想起一个字,她就心生怨恨。   Shit!那家伙是讲真的还是开玩笑?   或者……根本是软软的拒绝,只为了之后他们还要一起上课。   听听那骆子是怎样回答的!   “你的胸部不是我要的size。”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同时看着养采衣平坦的胸部。   “什么?”   养采衣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张脸红白交错。   “乖,采衣,上课了。”   “什么?”   “我说采衣,上课了。”   “啊?”   为何她当时只会像个蠢蛋似的重复这种白痴的话?   “什么”个屁!“啊”个屁!   至少她也要帅帅地回说自己是开玩笑的,说她吓吓他而已啊……或者当是情人节的小玩笑之类的,结果,她自己那副认真的矬样……   噢……超想掐死自己的……   她陷在无法原谅自己的自责里,顺便连一票知情的死党都怪下去。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对她说她和骆子郎才女貌、身高匹配,站在一起就是赏心悦目?   小智就更贴心了,说什么骆子对她特别好……   是不知道这种话听在暗恋者的心中会自动放大到无限吗?   让她越想越深深觉得是、觉得对,才会做出这种白痴举动。   原本他是把未来要长高的机会都在高中阶段就长齐了,刚好她看起来也是如此,所以班上同学才会把他们两个活生生像是标准模特儿身材脸蛋的人凑在一块。   她却当真了!   她是猪啊!   噢,雨……   Shit!现在下什么鬼雨啊!   心情再怎么不好,她也没有淋雨的兴致好吗?   老天爷!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第一章

  “我觉得讲到最后,一切都是钱。”陈哲男搅拌着咖啡,一脸沮丧地对着桌子对面的养采衣下了结论。   养采衣脸上出现三条线,这种事已经谈过很多次了,一次次下来,她的耐性一次比一次还要减少,她已经顾不得大庭广众,脾气如火山爆发般发作。   “人生并不是只有钱啊!为何每次说到最后,你就是拿这个当借口?”   她顾不得现在是坐在气氛活泼、音乐摇摆快乐的美式咖啡馆里,直接纤手一举,狠狠拍了下桌子。   气死人,牛牵到北京还是牛,而且若是女人斤斤计较金钱那也就算了,堂堂一个大男人,却成天满脑子锱铢必较,还大言不惭地想将未婚妻的脑袋一并洗成同样的金黄色,光想,养采衣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没锁紧,竟和这样的男人交往了三年。   女人那撒泼的动作在咖啡馆里看来像是聊天聊到激动处,但对于于玻璃窗外的路人而言,活脱脱就是一种无声的解读,愤怒的肢体动作要比在音乐掩盖的咖啡馆里看得真切。   这女人看来很生气。   不,不只,这若要正发着怒火的养采衣自己解读的话,恐怕不只是生气,无奈加无处发作的成分要比生气多了几成。   陈哲男看着养采衣一张俏脸生变,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口气不改的继续说下去。   “没钱哪是借口,是现实!”   他也不怕了,不,该说是习惯了养采衣这样的生气模样,反正每次谈起这类攸关金钱的事,他们两个的观念简直就是天差地远,仿佛不在同一个星球上。   “那要看你对钱的需求量是多少!如果我是你,我觉得已经很够用了。但是你只希望看着金额增加,永远都觉得钱不够用。”   死守财奴!养采衣咬牙暗骂,告诫自己千万别冲口而出。   “但依照你对金钱的用法,我确实是觉得钱一定会不够用。”   月月刷卡、年年出国,每个月存不到几千元,她日子竟然过得一点也不惊慌。   他……他……他竟然数落起她的金钱观了?!   “你的意思是我很会花钱?”   天哪!拉住她!拉住她!再不拉住她,她觉得她会一拳挥到他睑上,然后对他狂吼:“谢谢再联络!”   “也不是会花钱啦,应该说……嗯……照这样的收入,是不该有你这样的消费方式……”   “我怎样的消费方式?!我天天血拼、天天山珍海味,是不是?”   她细嫩的手掌这次可不是小小一拍,这力道若用在反方向,再配上她吼出来的声量,每个人都知道,这叫掀桌子。   所以咖啡馆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她愤怒的吼声。   陈哲男深觉脸上无光,只差没缩起脖子。   “好、好……你没有……你……你小声一点。”他举双手投降,但仍要说出自己的高见,“那换个方式说好了,问题应该就是你赚的钱不够多,不足以应付你的消费方式。”   对,问题应该是出在这儿,他很高兴自己想出了症结,兴致高昂的赶紧提议。   “所以结婚后我觉得我们应该还要再想想开源的方式才对。”毕竟是未来的老婆啊,当然要能与他同舟共济,才能天长地久。   开源?!他是不是说还要开源?他是觉得应该要效法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商店?   那他该去当便利商店前的那盏灯,永不熄灭!别把她算进去,她还想好好当个人活着。   她觉得所谓七窍生烟就是她现在这副模样了,为了避免遭到侧目,她极度忍耐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对着确实已经论及婚嫁的男人说:“你……真的觉得现在的工作量还不够多?”   日日加班,假日接case,有时听闻哪里有赚头,他连网拍也没放过,这样没生活品质地活着,他还嫌开源不够?!   不!也许开源不是重点!工作量真的不是重点,工作量背后的形成因素才是重点!那个形成他日日觉得钱不够的因素才是重点!   就像战时逃难的人饿过肚子后怎样也觉得吃不饱,战后日日囤积食物直至发臭,而眼前的男人就是这个毛病!纵使中了乐透彩,得到上亿元的彩金,他还是会觉得钱总会有用完的一天,假日应该去捡宝特瓶来卖。   这就是他的人生观!她和他根本就是南辕北辙!难怪他永远也不懂得她要表达的是什么!真是幸好他现在提到婚后了,不然她完全没料想到他竟然是打着婚后多一份收入的如意算盘!   天哪!她怎么会和这种人交往三年还订婚?!她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   陈哲男没傻到看不出来未婚妻已经在喷火,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不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要生活得再有品质一点,应该要想想开源的方式……”   “生活要有品质,不是看钱赚多少,而是看你会不会运用钱!或者你有没有心情用钱!”她简直是又要用吼的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别桌的客人都在注意着她,至少眼瞎自己知道就好,别搞得让人看笑话,所以她咬紧牙关,刻意压低声音。   “但是钱赚不多就没生活品质也是事实啊。”   谁说钱赚不多就没生活品质?!生活品质不是靠钱堆出来的!   这话她吼过两千次了,但是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她这辈子别想他会听懂她的话了。   她看着他,泛起心伤及可怜的情绪,可怜他的状态:心伤自己的眼盲。   这辈子她决计是说服不了这样的男人好好面对生活、享受生活。   她并不是要他跷着二郎腿吃喝过一生,而是她觉得人生本来就应该满足于现有与善用金钱,一辈于若只知营生,那么何苦来这一遭?   在她的观念里,生命中还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   所以她决定让他们这辈子的关系在这里结束。   她咬咬牙,吸一口气。   “哲男,我们分手吧!”   陈哲男看未婚妻深思,原本还利用空档以手沾了桌上的水渍,暗暗盘算着这个月的奖金津贴应该可以让未婚妻喝几杯咖啡,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瞠得大大的。   “采衣,你别开玩笑……呃,不是、不是,采衣,我是说你别生气,生气时所作的决定百分之两百会在事后后悔,我们为这种事斗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哪有严重到要分手这种地步!而且采衣……”他伸出手,握住养采衣的纤纤小手,“我们都订婚了,等我哥下个月结婚,我们也要跟着走进礼堂了,你就别生气吓我了。”   他赶紧将桌上的水渍抹去,涎着一张笑脸。   她摇摇头,缩回自己的手,压抑着生气的情绪,可是另一股酸酸的气就冒了上来。   “哲男,我是认真的。”她的眼睛泛红,毕竟交往了三年,这男人虽是处处小气,可是对她还算大方体贴,而且符合父母要求的吃苦耐劳,无奈他吃苦耐劳过了头。   她不是没心肝肺,眼泪就快要滚出眼眶。   采衣要哭了?   他的采衣会哭?   陈哲男吓傻了,虽是如刚刚所说的,为了这件事已经吵过很多次,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说分手,他不会不了解养采衣,她这种直爽的个性,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采……采衣,你不要冲动、不要生气,你知道,我们订婚时只收女方的礼,如果我们没结婚,我们男方的礼没收回来,那……那发出去的帖子和饼钱就……”   养采衣傻眼,眼泪就在瞬间止住。   “你……你就只想到这点?”   她刚刚滚上心头的是过去的点点滴滴,而在她想和他解除婚约的这一刻,他想到的竟然还是钱!   “采衣,我……我们不是小孩了,人总是要面对现实,未来我们要养家、要养小孩,我们要……”   “那么为何你在最初追我的时候会这么大方?”养采衣不让他再说下去,而且她确定自己不会和他一起养家、养小孩。   “采衣!我……我……那时我们都不懂事,而且那个过程我们也享受过了就好了啊,未来你是我的老婆,是要同甘共苦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你的意思是,挂上老婆这个名号之后,下半辈子就要照你的赚钱方式活,是不是?”她比刚刚还想扁他。   “也不是辛苦一辈子啦,采衣,只要我们够努力、够节省,很快就可以退休享受了啊!我们总要想想未来,毕竟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未婚夫妻啊。”   四眼对望,一双冷如冰,一双还是牛眼。   以他的守财程度,纵使一辈子节俭,他也不会觉得够用到退休老死!他就是那种财富千万,却还在路边捡破烂的守财奴!   牛!   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此时此刻,她很确信她不会再滚下一滴眼泪,或者红一丝丝鼻子。她昂起下巴,拿着包包起身。   过去的眼盲就到今天为止,让她重见光明吧。   “哲男,再见。”   说完再见,她知道少不了拉拉扯扯,但她早有心理准备,急急闪过他的手掌,再也无法忍受他的任何碰触,速速逃出咖啡馆,挥挥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坐进车里,吩咐司机尽快离去,把那个等着要老婆的男人远远甩在脑后。   等等,她慎重修正,是等着要老婆一同赚钱养家的男人远远甩在脑后。      全台湾究竟有多少对男女是在订了婚之后分手的?   养采衣看着一天下来响了不下四十次的电话,麻木不仁的想着。   听着刺耳的电话铃声,对面的尹恬琼几近崩溃,看着眉头紧蹙的养采衣,咬着牙低吼:“我说,亲爱的采衣,今天办公室的人都出去了,就剩下幸福的你和我,我们原本可以好好喝一杯咖啡,怎么你那头的电话是出了什么毛病?还是你中了乐透,全世界的人找你借钱?不然你干嘛不接电话?!”   养采衣抱着头,整张小脸几乎埋进桌子里。她要是中了乐透,一定把钱全数丢到陈哲男脸上,然后再把钱捡起来带走,让他知道钱还有别的用途,不是只能放在银行里发霉。   问题不是,好吗?   公司的电话线若拔掉,她会怎样?主任待会儿就要进办公室了,再这样响个不停,早晚她会被主任叫进去罚站。她深深吸一口气。好,接了,反正他的狐群狗党、至亲好友,她的爸妈、好友、死党,该打来的刚刚都打来了,现在只剩下他爸妈还没加入而已。   最糟不过如此了。   “喂,我是养采衣。”   “采衣,我是云婷。你疯了吗?下个月都要结婚的人了,你现在广发mail告诉大家你不结婚了,还要大家自动去领回礼金,你脑袋秀逗啦!而且我表哥哪可能让你退礼金?!他有可能不结婚,却不可能让你退礼金!那饼钱可是他付的!”对方立刻对她晓以大义。   呵呵,瞧,知兄莫若妹啊,连表妹都熟知表哥是个铁公鸡。   “很好,云婷,你说到重点了,看来你很了解你表哥嘛!亲爱的,请问一下,你当初干嘛介绍我和这种守财奴认识?!我看来和这种人会契合吗?”   一切都是这个姊妹淘惹的祸,说她有个优质表哥,车子房子工作样样不缺,还说是千方百计,排除众佳人,才能把第一个机会留给她,结果三年下来,女人最美丽的黄金岁月全砸在一个守财男人身上了!   现在才知道对方是个铁公鸡!   “采……采衣,你该不会就是为了钱才和我表哥吵架的吧?”   养采衣在电话这头沉默不语。没错,严格说来,确实是如此。   表面上是如此,但她心中清楚得很,对于人生观、金钱观、面对生活的态度,他们是白天与黑夜,截然不同,这才是她心死的主因。   “哎哟,采衣,很多新人都是这样的啦,这叫婚前症候群,因为要处理的琐事太多了,又处于到底要用你的钱还是他的钱这种尴尬阶段,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多问题,我告诉你,结完婚就没事了啦!而且你看,我那个表哥小气归小气,可是对你很好啊,不然你怎么可能要和他结婚?!”   对!光是这点她自己也搞不太懂,她也不过二十六岁,为何当初他提出结婚,她就傻傻的答应?   “云婷,我也想问我自己,为何我会想结婚?我也不过才二十六岁,为何当初他一提说要结婚,你们全部举手赞成?”她不得不大声挞伐这些敲边鼓的死党。   所谓的你们,是指她和云婷之外,再加上亚梅、少琦,她们四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每两三个月见一次面,为何那次她把陈哲男向她求婚的事情说出来,大伙会一致通过?   她越想越不对。   至少一向对陈哲男没啥好感的亚梅就不该这样毫不考虑!   “嗯……那个……我不太记得你说的是哪次了耶,我们每次讨论的事情这么多……我……”于云婷支支吾吾。   “于云婷,是你搞的鬼,对不对?说!你给了亚梅她们多少好处?!陈哲男又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就这样把我给卖了!你该不会也有遗传到你表哥家见钱眼开的习性吧?”   “采衣,你可别乱想,我表哥怎么可能会给我什么好处,他只要叫他妈对我妈说两句话,我妈再来压榨我就好啦,再怎样我妈还是他妈的妹妹啊!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事情没办成是一定会被我妈念到死,所以我阿姨也不过是请我吃一顿饭而已。”   一顿饭!她的死党就把她推销出去了!   “那亚梅怎么说?我就不信我说要嫁,亚梅会没意见!”   突然,沉默在她们两人之间蔓延。   好一会儿,于云婷先开口了。   “采衣……你别以为亚梅她们是因为利诱才替我表哥说话,其实我们是想反正你跟我表哥都交往这么久了,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于公,我身为人家的表妹,当然不能说自己的表哥不优秀;于私,我觉得你们结婚是好事啊,不答应阿姨来游说你,难不成还劝你跟我表哥分手喔!”   养采衣听了,更生气。   “那你也该替我想一想,我才二十六岁,亚梅都还在念博士班,你们就不会劝我再等等吗?”   “那时候我们几个也讨论过,这年头男人都有恐婚症,愿意把女人娶回家的男人就该加六十分,更何况那个男人还是我表哥,不然你想想看,少琦和游亦德交往了七年,别说结婚了,连同居他都吓得要死,所以我表哥还是很优秀的。你消消气,别冲动,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如何?”   听听这是什么话!   “难不成我要因为有男人愿意娶我,就痛哭流涕,跪拜他一辈子,然后摇着尾巴快快嫁给他吗?”   “这个嘛……”于云婷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赶紧转移话题,“采衣,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啦,我找少琦、亚梅一起出来,我们也该聚聚了,那天少琦才说刚换了一间新公司,老板很优,老板的儿子也很优……”   “不去。”养采衣回答得斩钉截铁,一丝犹豫都没有,“顺便要拜托你一件事,叫所有与哲男有关的人都不要再打电话来我公司,我要上班了。”   “采……”   挂断电话,养采衣双手抚额,太阳穴弹痛不已,她没有任何伤心,反倒是生气居多,原来大家对她的婚姻是抱持这等看法……她皱眉,思绪没办法集中。   不一会儿,桌上出现一杯冒着白烟的热茶。   “原来你要逃婚喔。”尹恬瑄手上也端着一杯热茶,语气温和,像热茶一样抚慰了养采衣的心,“喝口茶吧,未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有你累的。”   养采衣一向不把私事带进办公室,所以与尹恬坛也保持着客气亲切但不甚深入了解彼此的状况,可是……   尹恬瑄无言支持的举动,让养采衣颇感动,除此,更有些疑问浮上心头。   “为何你似乎……”很有经验?养采衣当然问不出口,她相信绝没有一个人对于逃婚这种事会很有经验,可是她的欲言又止倒让尹恬瑄苦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遇过。”看见养采衣瞠大双目,尹恬瑄也不避讳地提供更精确的答案,“只是我是被逃婚的那一个。”   啊?!   养采衣脆弱的心脏突地狂跳一下,这下尴尬了……   “喝茶啊,所以我要告诉你,我当时的心情。”   养采衣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也要劝我?!”不会吧?不相干的人都来劝说了,教她往哪里逃?!   尹恬瑄赶紧将她压回座位上。   “我说小姐,你冷静些,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当时的心情及手段,所以你换个方式想就该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我可以提供你对方的每一个心态和接下来的每一个挽回的手段,你觉得我这样是劝你别逃婚吗?”   养采衣深吸几口气,这才乖乖坐在椅子上,心情七上八下兼五味杂陈,下一秒思及的是,她现在会不会挖开恬瑄的疮疤?毕竟这不会是光荣的过去,但……恬瑄说得没错,目前她需要一个军师,而有经验的恬瑄会是最适当的人选。   “你……当时很难受?对不起、对不起……我问了一个混帐问题!就像家里有人过世,白痴记者还问丧家心情如何一样,我……对不起……”   厚,乱啊……她的手指爬梳头发,长发更乱了,简直是乱上加乱。   尹恬瑄倒不介意,“喂,你冷静些好吗?还有,别把我被逃婚和家里死人画上等号。”她一屁股坐在养采衣的办公桌上,“而且时间也够久的了,我是连一滴滴伤心也没有,现在我还挺高兴当时他逃婚了,不然我想若是结婚了,我大概也不会幸福吧……”   养采衣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尹恬瑄轻描淡写的话语中,那种不自然……   “你……还是很爱那个人?”   “爱?!”尹恬瑄冷冷笑了一下,“都过去了,而且我之后所用的像神经病般的挽回手段,也将我们所有的可能都推到地狱里去了。”   地狱?!好……深的形容词。   “你……用了哪些手段?”养采衣寒毛直竖,未来她会不会也要面临地狱般的对待?   “一哭二闹三上吊啊,除此之外,还有打电话、发简讯、哭给他每一个亲朋好友听,还天天到他公司站岗,或者哭给他的同事听等等。”   什么?   养采衣嘴巴大张,下巴差点掉下来,死瞪着眼前美丽窈窕、行事潇洒的尹恬瑄,这样的美女会干出刚刚她说出口的那些疯狂行为?   “把嘴巴合上。”尹恬瑄伸出食指将养采衣的下巴归位,然后转身拉一把椅子在养采衣身旁坐下,“所以你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吗?”   养采衣摇头,她还来不及思考自己的事,倒是为尹恬瑄的过去捏了一把冷汗。   “等主任进办公室后,去向主任申请留职停薪一个月,至少一个月。”   养采衣瞪大眼,“可是……一个月没进帐……”她吃什么啊?尤其在她的未来可能众叛亲离的情况下,她啃树根、喝凉风吗?   尹恬坛耸耸肩,“你也可以选择不要留职停薪继续上班啊,反正就我的推断,你的未婚夫未来的日子也不会让你在这儿好好工作。”   没错。   今天才第一天,她已经吃到苦头了。   “我去。”风萧萧兮易水寒,养采衣咬牙作下决定。   “去哪?”   “去办留职停薪啊。”   不错,听话的小孩有糖吃。尹恬瑄点点头,“然后……”   “还有然后?!”养采衣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难道就不能说不结就不结?就当她年轻不懂事,作错决定,这样不行吗?   “小姐,你应该是请过订婚宴了吧?”   “是……”养采衣懊恼不已,她是不是不应该在这种时刻反悔?“恬瑄……我……”   “你后悔要悔婚了?那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大家也会当你不过是得了婚前恐惧症,发发疯罢了,今天一过,大家还是一样等你结婚当天给你祝贺送礼,多么轻松幸福美丽,那我回座位喽,你赶快发个mail把事情摆平,我还想去喝杯咖啡。”   养采衣急急将尹恬瑄拉回来,一时也说不出半个字,只是垂头丧气。   “恬瑄,我们到楼下喝杯咖啡,找姿萍帮我把这个表格打好,待会儿交到主任手上,好不好?我……不想在这儿接电话……”   “我觉得你会连喝咖啡都没时间,我是你的话,会先找今天可以安稳睡觉的地方。”事不宜迟,这个娇俏同事还不知道这年头等着管闲事的人会多到让她有家归不得。   “你是说……”不会吧?   尹恬瑄埴点点头,未来可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呢。   养采衣抚额皱眉,露出苦瓜脸,“我家里还有来寄住的我妈的阿姨和她的小孙子,我还得打点她们祖孙俩……”   尹恬瑄才不管养采衣家还有哪些亲戚来借住,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正好,还有人可以替你看家,你现在先打电话给你南部的爸妈,然后关手机、办新机、办留职停薪、找房子。”   养采衣傻了几秒,那几件事仿佛简单到不行,可是……工程浩大耶!真要这样做吗?就不能好好谈吗?可是她还来不及细想,下一秒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陈哲男的妈妈!   “噢……”养采衣轻叹一声,“真的……”尹恬瑄料事如神。   下一秒,她将手机关机,咬牙望着尹恬瑄,尹恬瑄的手机也正好响起,养采衣看着尹恬瑄冷静有礼的与对方说话的模样,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很好。   此时,任何熟人都不能找、不能依靠,恬瑄恰好是半生熟的同事……   与她对望一眼,像邦交结盟一样神会心契。   “妈,你等我,我马上下去。”尹恬瑄挂断电话后,扯住养采衣的手臂,“快。”   养采衣同意。   对,快,快逃。



第二章

  在楼下等着的是尹恬瑄的干妈,尹恬瑄利用搭电梯的时间做了简短的解释,原来这个干妈是当初那个逃婚者的妈,也就是与尹恬瑄无缘的婆婆。   后来这个婆婆不知是基于愧疚还是太喜欢尹恬琼,婚虽没结成,她倒是把尹恬瑄当自己女儿般疼,常常有空没事就来找尹恬瑄,最后认尹恬瑄当干女儿。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真正的婆媳日日练枪练剑,这种无缘的婆媳才会互敬互爱。   加上尹恬瑄也不好忤逆老人家的好意,只好一切顺着她,虽没正式起香入籍,但口头上老人家还是要尹恬瑄喊她一声妈,时日久了,尹恬瑄也习惯了。   “说来无奈,我前未婚夫家的老老小小都喜欢我,唯独他例外。”尹恬瑄干笑两声。   养采衣笑不出来,她听得出来她话里的酸涩。   “逃婚真的不是喜不喜欢对方的问题,恬瑄,我……”   当——   电梯门打开,阻断了养采衣的安慰话语,尹恬瑄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哎哟,你现在自身难保,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你不像我前未婚夫那么王八蛋,你有你的苦衷。来吧,我干妈打电话来才让我想到,也许……你还算幸运……”   “恬瑄,我……我和你干妈会有什么关联?!啊……”   怎么有人穿高跟鞋还可以跑百米赛跑的啊!   “我干妈当然和你没关联啦,但是她儿子可和你有关了,若我没记错,你进公司前在阳硕待过,对吧?”   “是啊,你一定听我骂过那个死骆子经理……”那个没人性又爱刁难属下的骄傲男人,当初她是头壳坏掉才没在上班第一天发现经理是他后走人。   后悔啊,无论是高中与他同班的惨事,或是之后当他的助理。   尹恬瑄哈哈大笑,“他是我干妈的儿子。”   什么?!现在是怎样?果然是世事难预料,对人要更好吗?难不成她过去对谁不好,现在必须接受现世报?明明没有啊!   “你干妈是阳硕企业老大的妈?”也就是骆子的妈?那不就是她过去在阳硕工作时,常接到打电话到公司的那位骆妈妈……   我的妈呀!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让她再与高中那群鬼扯上关系,她好不容易才从骆子那里逃出生天,更何况她现在是逃婚者的身分耶!   哪容得了那群鬼再来瞎搅和,老天啊……哈里路亚啊……   “对。”   跑步的时候的确不适合思考,养采衣在下一秒才反应过来,“那……你说对,是说骆子就是你的前未婚夫?”   骆子几时结婚还逃婚的?她怎么都不知道?至少她在阳硕当他的助理的时候,没有啊!   不对!太不对了!养采衣脚步一停,不跑了,说什么也不跑了,日子已经混乱成一团,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再来一桶浑水倒在她身上。   “喂,走啊!我们跷班出来的,你还停下来!?走啊!”   养采衣弯腰喘息,挥挥手,“不,恬瑄,如果那个家伙是你的前未婚夫,我最好不要再与他有关联。”罪加一等,她和他还要被归类为同一种人,惨啊。   “不是啦,采衣,逃婚的是他哥啦,炎誉根本没有结婚的打算,他只养女人!”   养采衣白眼一翻,完全没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   没错,那个男人换女人就像换衣服般轻松,这也是她后来和他不对盘的其中一个因素,没想到连恬瑄这个未过门的嫂嫂都知晓小叔的毛病。   不过这算毛病吗?以骆子的条件,是老天宠坏了他。   “走啦,快一点!”尹恬瑄拉着养采衣往街角的咖啡馆走去,“我有我的办法可以让你完全逃婚,跟我来就对了。”   刚刚为何会觉得听恬瑄的话就心神笃定啊?这个恬瑄到底是……   还完全逃婚咧!   而且哪有人被逃婚之后,还极力支持别人逃婚的?   这……不行、不行,她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      听着尹恬瑄和骆妈妈对话了老半天,在一旁始终无法插嘴的养采衣这才完完全全了解及架构出尹恬瑄所设计的逃婚计画,她不得不开口打断她们。   “恬瑄……”   “妈,那炎誉那边就让你去打点,虽然他也认识采衣……”   “恬瑄!”   别闹了!骆妈妈还点头答应?!   因为养采衣的低吼声,那两个女人总算正视她的存在。   她拉了拉尹恬瑄,咬着牙低语,“我不要回阳硕工作!尤其不要再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当助理!”   她不过是逃婚,又不是杀人潜逃,为何要为了逃一个婚约就把自己重新推进火坑里?是不知道骆子是她这辈子最不想碰见的人之一吗?还叫她自投罗网,有没有搞错?!   发现坐在尹恬瑄对面的骆妈妈还是听见了,养采衣脸色爆红,那老……不,她一点都不老,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样美的妇人竟会生出一个“怪兽”。   而且,就养采衣刚刚所得知的消息,恐怕她的大儿子也没好到哪儿去,竟然连尹恬坛这样的好女孩他都要逃开。   骆妈妈不但没生气,还笑吟吟的开口,“看来你还不是普通的讨厌炎誉,呵呵呵……”   “呃……”养采衣一脸尴尬。   怎么……有人讨厌她儿子,她还那么高兴啊?养采衣满脸问号,求助身旁的尹恬瑄,发现尹恬瑄的脸上竟然泛起不自然的晕红。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谁可以告诉她吗?   “妈。”尹恬瑄清清喉咙,“我说我很讨厌炎康是认真的,我想采衣说她很讨厌炎誉应该也是认真的,我刚刚急了些,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尹恬瑄懊恼不已,看来计画是行不通了,也就是说一切回到原点。   养采衣和尹恬瑄同时垮下肩膀,只是一个是解脱,一个是沮丧。   然后养采衣突然觉得骆妈妈一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她和尹恬瑄。   “采衣,过去我们讲过很多次电话,我今天才知道你长这样漂亮,炎誉和你还是高中同学不是吗?怎么不见你常来家里玩啊?上个月我生日,小P和小智还来家里帮我庆生呢。”   小P和小智……那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去里的人物,她打心底想要忘了她们,也希望她们忘记养采衣这个人,还谈什么见面!而且骆子也很识相,在同学聚会时,从来也没邀请过她出席。   在阳硕两年,他们俩公归公,私归私,还非常的有默契,谁也没对高中同学透露过什么讯息。   不过,最后她因为和他吵架离开阳硕,她大概也成了他这辈子最不想见面的人物之一吧。   尹恬瑄一听见骆妈妈提到生日这件事,整张脸更红了,“妈,我……对不起,那天我……”   骆妈妈拍了拍尹恬瑄的手背,“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的难处,后来你托人送来的礼物我也收到了,今天我就是来谢谢你的,乖女儿。”   “妈……”   养采衣并没有介入尹恬瑄的私生活太多的意图,所以急急开口,“我……恬瑄,也许你想和你……”是干妈还是妈啊?听恬瑄叫得这么热络,此时说骆妈妈是恬瑄的干妈总觉得好见外,连她这个路人甲都称她一声骆妈妈了,“我……我想先回公司,你慢慢聊,没关系。骆妈妈,我先告辞,谢谢。”   骆妈妈也没留人,眼前这个一直搞不定的“大媳妇”比较要紧,她拍拍尹恬瑄的手背,“恬瑄啊,要不要……”   养采衣迅速起身走人,不想听见过于私人的谈话内容。   咖啡馆外像是另一个世界,纷扰热闹。   这才是第一天而已耶!她已经有疲于奔波的感觉了,原来结婚是一件难事,不想结婚更是一件难事。   她数着脚下的红砖块,脑中交错浮现与陈哲男交往时的片段,那时她刚进阳硕,面对骆炎誉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疯了似的百般刁难,陈哲男的温吞老实给了她好男人的雏型,他不像骆子那种强势到唯我独尊,她坚信平淡的男人才能长治久安。   可是,为何长治久安之后的结果,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到了过分的程度?   开口解除婚约之后,对于抛开这个让她感情生活平顺无波的男人,她竟有松口气的感觉,难不成真如少琦说的吗?女人永远在找一个不在身边的男人。   少琦的男人够刺激有味,却让她疲于追踪,几年下来,让少琦反而欣赏陈哲男的平稳踏实与……小气,这也是当时她问大家她该不该结婚时,连少琦也投赞成票的原因。   小气是她逃离陈哲男唯一的一个因素吗?金钱观是主因吗?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她的思绪越发清晰……   不是。   Shit!真的不是!   重点是,她竟然不爱他!   她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踩着高跟鞋,她简直想把自己的过去踩平,尤其是当她接近公司,看见陈哲男坐在门口花台上时……   看来恬瑄果然料中每一个步骤,陈哲男不会轻易放过她,让她好好上班。   她转身就往回走,头皮发麻。拜托,不要像恬瑄所说的那样,拜托……   可是老天没听见养采衣的虔诚祷告,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陈哲男已经追了过来。   “采衣……”他抓住她细瘦的手肘。“采衣!你不可以就这样广发mail通知大家来拿回礼金,你太冲动了!”   养采衣沉默不语,继续往前走。   这里绝不是拉拉扯扯的好地方,来来往往都是公司的同事和客户,不然就是天天一同搭电梯上上下下的其他公司的员工,她绝对不可以……   “而且我们没吵架……我没女人,你没男人,我们为什么要解除婚约?”   “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纵使四周一片嘈杂,但难保身边的人不会拉长耳朵“不小心”听见他们的对话。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陈哲男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一下。   “啊!”拐到脚了。   “采衣,有没有怎样?”   养采衣咬牙吸一口气,扶住路树,对着昨日之前一直都是她的未婚夫的男人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该怎么告诉他,当女人擦亮眼睛之后,男人最好静静接受,不然只是徒增难看场面?可是养采衣头疼的想,他不会接受,一如他不会接受她对金钱的看法一样。   “哲男,这样不是办法,我是认真的,你说得没错,我们之前没有吵架,可是接下来可能会,而我讨厌彼此忍耐,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真的……”不爱你。   为何到现在才发现?   她头痛、脚痛,全身都痛,更痛恨自己竟然说不出口。   “不可能!采衣,不可能!我们不可能分开,我们有贷款合买一栋房子,还在缴款阶段,你要出国的钱有一半是我的,也还放在你的银行户头里……我们之间有太多牵扯,根本不可能分得清楚!”   还是在说钱。   街上真的很吵,眼前的男人也是,可是养采衣的脑袋却是越来越清明。   在昨天以前,她怎么会认为自己爱他?   养采衣咬牙聆听陈哲男说的话,但是马路上的车子来来往往,路上行人匆匆忙忙,还有一辆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车子一直在按喇叭,让她的头剧痛起来。   “哲男,那些全都给你,一切与钱有关的都给你,银行户头里的钱我也会还你……”   叭——   “我真的觉得……都到了这时候,你想到的还是……”   叭——   “你说什么?”   去他的!是哪头猪在开车,这么的……   “你叭什么叭啊!没人挡路,你是在按个……啊?是你?!骆子!”养采衣正准备狂骂一顿,却发现那个猛按喇叭的人是骆炎誉。   她才刚见过他妈,也才刚回想起他的恶形恶状,现在竟看见活生生的人,拚命鼓动的太阳穴让她濒临崩溃。   今天她是得罪了哪尊神明!?明显的衰运让她不得不哀叹。   “很好,现在我最不想看见的人都出现了!”   “采衣,你说什么?采衣,你还好吗?”陈哲男看着脸色发青的养采衣,关心的弯腰询问。   她对身边男人的关心话语充耳不闻,盯着按喇叭的男人蠕动的嘴形,看见他说:“上车。”   说实在的,现在不是看见这个男人的适当时刻,纵使他越过副驾驶座探出来的俊脸帅得一塌胡涂,她也不该有一丝丝想看他的念头。   但,她移不开眼睛。   “你认识那个人吗?他是谁?我觉得他很面熟……采衣……”   陈哲男不许这个才说要与他解除婚约的女人与另一个男人这样四目对望,拚命想要介入他们两人之间。   他粗鲁的扳过她细瘦的肩膀,“我不管他是谁,采衣,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解除婚约,我一定要娶你……”   “上车。”他对着她又吼了一句。   这女人再不去看医生,那只脚就废了。   尽管四周非常嘈杂,可是她就是看得懂他的唇语,过去她曾经几度想赏他巴掌,此时她却觉得他的提议好极了。   “采衣,我爸妈待会儿就会到,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也许等一下你就知道你只是在生气而已,我们根本……你看,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你要不要直接跟我妈说……采衣!”   他父母待会儿就会到?她若呆呆等到他妈来到公司楼下,那她就是疯了!   在陈哲男接电话的下一秒,她以跑百米的速度坐进骆炎誉的车里。   骆炎誉一等她坐定,立刻踩下油门离开。   “采衣……”   别叫这么大声,拜托……   不过,她想她能回来这条街的机率是越来越低了,同时她越来越苟同尹恬瑄的建议及推断,毕竟她比她有经验。   半晌,她勉强开口,“前面转角放我下车,谢谢。”   骆炎誉没有说话,车子还是在快车道上疾速移动。   “骆子,谢谢你,前面放我下车就可以了。”   虽然今天超级不顺,但是应该不会更糟了,她想要尽早离开这个人的身边。   “我送你去医院。”   养采衣皱了皱眉头,“没事干嘛去医院!?”   “你的脚脱臼了。”   “脱你的头……嘶,好痛!”   她刚刚是怎么走到车上的?   “能看到你走上车真是奇迹。”只差一秒,他就要下去把她抱上车子了。   他怎么知道她的脚……脱臼?!   “妈呀!好痛……”   “你别动,越动就越痛。”   “你说得简单!你刚刚干嘛告诉我?!你不讲,我一点也不痛!嘶……”   他撇了下嘴角,“我才在怀疑,你几时这么能忍耐了,连喊都没喊一声!不错,做事要有这样的忍耐度就好了。”   “嘶……你快开!”果然在这魔鬼身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我的手机响了,你接。”   “我不再是你的助理了!先生。”妈呀,咬牙忍痛还要说话!就知道当这个人的属下要有强健的心脏和超乎常人的体魄。   “那我靠边停车,接一下手机。”   妈的,她就不信他车上没有蓝芽耳机这种东西!   低……低……   难听的电话铃声持续响起,他真的将车子慢慢靠向路边。   “我……我接!手机在哪?”   “我的西装外套口袋。”   反正不是第一次掏他的西装外套口袋了,她手臂一伸,粗鲁地拿出手机,接通。   “喂,您好,这是骆经理的手机,我姓养,请问找骆经理有什么事?”   一点也不意外的,车内爆出狂笑声。   姓养有错吗?   “采衣吗?我是骆妈妈,刚刚和你第一次见面的骆妈妈。”   “呃……是,我是采衣。”这情况该怎么对电话那头的骆妈妈解释?她刚才义正辞严地说不去她儿子的公司上班,现在却在她儿子的车上,这……   对方低笑了几声。   “炎誉不方便接电话啊?那你转告他,我不等他来接我了,我直接到餐厅等他,你记得提醒他,今晚七点半一定要到。”   “呃……好……好……骆妈妈再见。”   过去她不是没接过骆妈妈打来的电话,但今天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现在则是见面后第一次透过电话对话,啊……整个就是很怪啦!   “骆经理,请问一下,你的蓝芽耳机在哪里?嘶……嘶……痛……”   “我妈说什么?”他不答反问。   “她要你不用去接她了,她直接去餐厅,请你记得七点半准时到。”   “谢谢。”   “不会。”   对话完美结束,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再是他的助理了,却回答得如此流利,厚……她无力地将手机放回他的西装外套口袋。   输了。   她一向就无法赢他。   一阵沉默后——   “我妈说你逃婚。”   Shit!她去登广告昭告天下还畅快一些。   翻个白眼,她咬了咬牙,“你还是在转角放我下车好了。”   “哈哈哈哈……”他边开车边狂笑。   这女人,姓养。   呵呵呵……当初他怎么会让她离职的?



第三章

  他不是载她到医院去给医生诊疗,而是带她到一间旧到没有一个女孩子会独自前来的国术馆,门框架上一只绿绿的舞狮,眼神凶猛地往下望,门口两边插满各式各样的剑与刀,国术馆的地板像是贴满了膏药黑压压一片,她高跟鞋一踩,除了痛之外,还有些害怕会拔不出来的恐惧。   他连伸手帮她的意愿都没有,“要我抱你吗?”   养采衣瞄瞄前方,老师父就坐在几步远的地方,他现在才讲这话是在放屁啊!   “不用,谢谢。”   他耸耸肩,“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死骆子!   结果因为死骆子的“亲切和善”,让她咬紧牙关,在老师父东摸西按的检查下,一声都没吭。   “小姐很勇敢啊。”   “嘶……谢……谢……”她的牙齿大概快咬平了算不算勇敢?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来,放轻松,放轻松,吸一口气……”   好,放轻松她最会了。   轻松不过一秒……   “啊……啊……”   霎时,国术馆沦为妇产科产房。   或许,产妇都没叫得这么凄惨。      结果,养采衣是让骆炎誉抱着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一路上她泪如雨下。   “别哭了。”   她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   “他骗我……”   “我这样抱着你走在路上,别人会以为是我骗你。”   不管他回答什么,她怨气未消,继续哭诉,“他叫我放轻松,一副就是不会痛了、快好了的样子,我才……呜呜……才放开一下下牙齿……呜呜……呜呜……”   “不然你要他对你说什么?来来来,小姐,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我要拉开你的脚骨,再把它乔回去,你忍耐一下,痛一下就好了……”他说得很痞,没有一丝心疼佳人的温柔。   “你不懂啦!不是你的脚脱臼,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痛!他要是早说,我就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把他一脚踢到太平洋去!”养采衣双眼泛红,怨恨地瞪着骆炎誉,“连你一起!”   “连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在他怀里哭得乱七八糟,竟说要把他踢到太平洋?!   他恶意的掂了掂她的重量,不重,一抛就可以抛到外太空。   “喂,你抱好一点!我的一只脚已经受伤了,另一只可不想再受伤。”   “原来你还会怕啊。”   “啧。”   “哼。”   两人同时从鼻子发出不太好听的声音。   不过养采衣不再说话,虽然脚踝红肿疼痛,可是这个“人体工学轿子”算是弥补了一些身心伤痛。   一下没了对话,她也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只好缩缩脖子窝进他的胸怀里,结果,他阳刚的气息害得她全身燥热,几乎燃烧起来。   老天!   这下子陈哲男肯定要以为她是有其他男人才要解除婚约!   见她埋在他的胸怀里,乖得像只猫,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嘴角明显地上扬,直到让她坐进车子里,都还面带笑容。   “还回去上班吗?”他发动车子。   养采衣噘着嘴,摇头不语,脸上的红潮未褪,眼红、鼻红、脸颊红,像只粉红猫。   他不再看她,下腹一阵乱七八糟的鼓动。   “那我送你回家。”早早送她回家是个好点子。   家……   这下可好,如果就像恬瑄所预估的,那么她一个残兵要怎样面对一大群的强兵勇将?她若回到家,就等着陈哲男和他那堆亲友将她撕了吃进肚里。   见她没回应,他转头再问:“干嘛?”   “我……我不能回去。”   他双手握紧方向盘,“他……会去找你?”   养采衣无声的点点头。   “嗯……那你干嘛逃婚?”他的口气颇不以为然。   这惹毛了一整天不顺遂的养采衣,口气极度不爽的说:“我干嘛告诉你?!”   他耸耸肩,“不想说是吧?那好,我送你回去。”他方向盘一转,“这里右转是吧?”   “骆炎誉!”她压住他的右手,转动方向盘,让车子往前行驶。   “怎样?”   “他……我……我发现我不爱他……”算了,她认了,反正这个高中同学看她出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爱这种事啊……嗯哼……他闷哼两声。   “你哼什么哼?!我是在说人生大事耶,你的态度可不可以认真一点?”   多年前她对他表白也算是人生大事,当时他就是这副德行,几年过去了,他现在还是这副死样子!   “当年说这种成熟稳重、有计画、有未来的男人才是你交付终身的标准对象,现在说你不爱他,小姐,我不嗯哼,难不成还该拍手说你说得是、你说得好吗?”   这死男人!横竖说不过他!   撇开头看着窗外的街景,她气呼呼的不想看他,不然告诉他这一切他也要负责任吗?就是因为想找一个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男人,她才会和陈哲男交往,哪知道如水的男人会这样可怕,不知不觉就平平淡淡的过了三年。   “我在结婚前清醒,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这是真心话。   这句话他喜欢,“算你福大命大,不过请问小姐,接下来你要如何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   她今天才想到她当年从阳硕离开用的就是这四个字,现在她在这个男人的车里听到这四个字,情况吊诡到让她不知该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   “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辈子,为何不去说清楚?”   “我今天不就是要和他说清楚吗?你看,现在下场是什么?他说不可能,还叫他父母都北上,我……”   突然,她的手机铃声悦耳的响起,她掏了半天,看是尹恬瑄打来的,才按下通话键。   “恬瑄。”   “采衣,你未婚夫的爸妈在和主任谈话,你人在哪?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进公司,全公司的人会集体劝你别想太多,说这是婚前症候群,刚刚已经有一群女人围在我的办公桌边帮你下注脚了。”尹恬瑄用气音说话,偷偷摸摸打电话告诉她最新情报。   “恬瑄,我……”   “你是吗?”   “我不是婚前症候群!恬瑄,我……我确定我不……”她没办法说出爱这个字,尤其是在骆炎誉旁边,这个字露骨又脆弱,他可能会笑她一辈子。“我确定我不后悔,也不是婚前症候群!”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该去哪……”车子速度放慢了些,好似配合着她的心情。   “那你要不要进公司?”尹恬瑄顿了下,“不行、不行,你现在不能进公司,主任那边我待会儿替你去打点。”   “恬瑄……”她咬咬唇,作下决定,“帮我递辞呈给主任吧。”   “采衣,我叫你办留职停薪就好了,时间久了大家就会放弃,然后接受,你就可以回来上班了啊。”   “我……我不能一个月没薪水,若不能回家,我就要有工作,因为我家人这个时候也不会支持我,所以我更不能没有收入……”   “那你要住哪里?”尹恬瑄咬着下唇,她家没有多余的房间,也没办法收留养采衣。   “我……先找个地方随便住……我那群朋友……陈哲男都找得到……”她越说越慌。   尹恬瑄一连串的问题,让她清楚的体会到未来她要面对的情况。   “啊!你未来的婆婆和主任往我这儿来了,采衣,我们再联络,你先去换手机号码,再打给我,快关机,拜拜。”   那不是她未来的婆婆……   养采衣还来不及说出口,电话就断线了,她听话的将手机关机。   “恬瑄怎么说?”   对喔,骆子也认识恬瑄,今天真是一团乱啊,让她脑袋的转速匆快匆慢,几乎昏头。   “没什么。”   他斜睨她一眼。不想说?也好,他也不想再听见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时,她发现他将车于开进一间大卖场的停车场。   “骆子,我的腿都受伤了,你还带我来逛街啊?!”   他将车子停妥,下车,绕过车头,弯腰将她抱出来。她真的就像猫一样,还是泼辣的那种特殊品种。   “骆子,你如果想买什么,就去买,我在车里等你就好,你别……你别抱我出去!我不要……”   好,算你狠。   看着人来人往,养采衣只好乖乖的任由骆炎誉抱着她走进大卖场。   然后,他将她放在大卖场提供的轮椅上,推着她逛大卖场。   “骆子……骆子……你的手机响了。”   她的耳朵正好在他胸前的高度,他对手机铃声一向有着自动没反应的能力,她刚好相反,她对手机铃声敏感到了极点。   “你接。”他推着她往前迈进。   “为何又是我接?”   说完,养采衣脑海里闪过一个疑惑: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不用上班啊?!   受不了持续响起的铃声,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伸手进他的西装外套口袋,掏出手机,才按下通话键,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哇啦哇啦抢着开口——   “经理,我联络不到石基的简老板,开会时间就要到了,要是让他白走这一趟,你又不在……我……我们这个才case的签单恐怕就要……呜……”哭声隐隐约约的响起。   养采衣微扬起头看着骆炎誉,那坚硬的下巴在在说明他绝没有容忍属下出错的耐性,而看来电话那头的小助理也十分了解他的个性,才会因为这种小事诚惶诚恐。   养采衣清清喉咙,“你先将电脑里的副存档打开。”   “咦?你是……”   “先别管我是谁了,我对于你是谁也没兴趣,你快照仿。”   “喔,是。”   “然后副存档中有分年月日对不对?你打开二OO四年的档案。”   “好。”   对方看来还算听话。   “然后叫出厂商名单,找出石基。”   一会儿,小助理大喊:“找到了!”   “然后找出简老板的电话栏,其中有一栏是他的手机号码,还有他夫人的手机号码,以及他家里的电话号码,你都试试看,有礼貌一点,听到没?”   “是,谢谢,请问你是……”   养采衣叹口气,“小姐,时间不多了,你快去忙你的吧。”还有空管她是谁啊?!   挂断手机,她将手机丢进他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总算知道他今天为何有空了。   看来迷糊的小助理搞毛了他。   “很可爱啊,听起来是个年轻又可爱的助理。”她的口气凉得很。   “你最好闭嘴。”   她听话的闭上嘴,虽然心中怪里怪气的直冒泡泡,骆子怎么会用这样年轻的助理,还外带迷糊兼……惹人怜?这样形容没错吧?光跟小助理讲一次电话,她就想抱着小助理好好安慰一番。   “你怎么会用这样的人当助理?该不会……你爱上你家小助理啦?”   他咬牙,不吭声。   “你几时转性啦?你不是一向喜欢美艳动人型的女人?我猜你那个小助理不是惹人怜就是……噢,你干嘛打我?!”   她好歹也算是个美女,品味穿着谈吐都是上上之选,他竟在公共场合打她的后脑勺!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打你了?”他耍赖的说,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你因为我揭发你的情事,你就打我!”   “你电视连续剧看太多了,是不是?这年头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对一个白痴感兴趣好吗?尤其是一个很忙的正常生意人!电视里那种傻里傻气、装可爱、惹麻烦,还会有人爱的笨女人,是天方夜谭,你多劝劝身边的女人,想要飞上枝头就先让自己聪明一点,装天真无邪是白痴的行为!”他咬牙,贴在她的耳畔低声的说。   她暗暗推测,这男人已经忍很久了,从刚刚到现在都看不出来呢。   “哼!当初你是这样说的吗?当初你说的是要娶回家的女人就要心地谦逊恭良、个性温柔婉约,虽然笨手笨脚,但是讨人喜欢,外加赏心悦目。”   刚好都是她没有的优点!   但她可是他表白失败的高中同学兼过去的助理,要能保持在他身边还心地善良的话,那她不是疯了,就是病得不轻!   妈的,这女人什么鬼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深吸一口气,再朝她黑亮亮的小脑袋瓜吐气,却不再多说一个字,他刚刚闪过的念头是什么?是什么?   要她回来上班?   刚刚国术馆的药味让他昏头了吗?   她头脑清晰,处事得当,条条有理,从不出错!可是……   可是什么?   他就是有办法气走她,连同自己也气到差点脑充血!   她感觉头皮一阵凉。   这么气喔。   养采衣缩缩脖子。   既然他不喜欢,那就不提小助理了。   虽然她脚踝的抽痛稍稍减轻,但轮椅还是平缓的前进中。   “那……请问一下,你买东西就一定要我这个残障人士陪你吗?”   “因为我怕我挑的样式不合你的意!”   该死的,他干嘛不把她直接载回家,让她面对她的未婚夫及未婚夫的亲朋好友,让他们吃掉她算了。   养采衣挑高眉头,“你……你要买东西送我啊?”这个贼狐狸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呀?   “你想得美!”   哼!养采衣皱皱鼻子。每次他送女人礼物,多少银两都愿意花,她好歹也是他的高中同窗耶,这么小气!   他推着轮椅转个弯,在内衣专柜前停下,她终于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   “我……”她差点跳起来,直接用受伤的腿踹他两下。“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高中时他说过的那句让她至今仍心痛的话又浮现脑海。   “你的胸部不是我要的size。”   “什么?”   “乖,采衣,上课了。”   “什么?”   “什么?”他没听清楚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是哪国的话。   他回答“什么”?!他回答“什么”!她要不要回他“乖,炎誉,下课了!别闹了”?   “我说,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她会在这儿让他知道她的size,就是猪八戒投胎!   “你目前有家归不得,不只内衣、内裤,你还要添购更多换穿的衣服。”   这王八蛋!他竟然把内衣、内裤说得好像来碗面一样轻松自在!   见她不动如山,他像猫闻到鱼腥味,喜孜孜地弯腰看着她,啧!佳人的嫩脸已经从粉红变成深红,只差没冒烟。   “怎么?害羞?”他热呼呼的气息全喷在她脸上。   “滚……”   她还来不及将心中的咒骂说出口,专柜小姐已经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啊!小姐要买内衣吗?我们为了庆祝情人节,有个特惠专案,买一套内衣送一张摸彩券,最大奖是免费招待住度假饭店。”   又是情人节?!   “不要。”   “好。”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答案却是截然不同,让和蔼可亲的专柜小姐笑了出来。   “小姐,别害臊啊,你男朋友很体贴呢。”   “他不……”   “请拿32A的内衣让她试试。”   轰!   平地一声核弹响,轰得养采衣差点一拳挥向他那张嘴。   “我32C!”   妈的!这男人的眼力这么差,还说什么换女人像换衣服!   “小姐,我看你应该不是……”专柜小姐专业的眼光除了看胸部精准外,看客人的脸色也神准,在女客人极难看的脸色威吓下,迟迟不敢说出正确的尺寸。   搞什么呀!现在是几月几号啊?几时情人节怎么没人通知她啊?!还是天要亡她吗?每逢情人节,她就要和胸部还有骆炎誉扯上关系吗?   她强忍住在内衣专柜前面仰天狂吼的冲动,转头用恶狠狠的眼神“凌迟”骆炎誉这王八蛋。   “不然你长大了?”骆炎誉一脸无辜的说。   养采衣只能冒火的对他勾勾手指头,他无所畏惧的弯腰贴近她。   “你怎么不去死啊!?”她咬牙切齿的说,热呼呼的气息喷得他耳朵痒痒的。   “哈哈哈……我到寝具区逛一下,你……”他抬头看向专柜小姐,“麻烦请拿32C的内衣让她试试……”   说完,他大步离开。   听着那个痞子刺耳的笑声,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养采衣才泄了气似的对上专柜小姐的眼。   “小姐,那我拿32C的内衣让你试试。”   “32B。”养采衣不情不愿的开口。   “啊?”   啊什么啊?!   32B很雄壮威武了,好不好?



第四章

  二月天凉如水,时针直指着七,骆炎誉深知不出半个小时,他的手机会如机开枪般响起,母亲大人正在餐厅等他,他是没差,但身旁这个嘴硬的女人实在太难沟通了。   “不然你还有什么选择?”他在自己家楼下的停车场问这个蠢问题已经问了不下十次,这女人不是姓卢就是姓番,她根本不姓养!   说实在的,性痒还好解决,不过若是让她知道他自从她说出“我姓养”这三个字之后的想法,她可能会直接拿机关枪扫射他。   男人果然与女人联想的范围天差地远,她永远不会知道,他要她接电话的每一个下流想法。   “骆先生!骆炎誉先生!我当你的助理两年,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一个家族产业叫湾星饭店吧?!地处台北市中心,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去年还荣登情人节票选最佳情侣情人夜第一名,你让我去住那里是会怎样?!”   “你付不起最便宜的房间费用。”这是个严肃的理由,但最严肃的理由他死都不会告诉她。   “你不是要当好人?你知不知道好人做到底的道理?”   他咬紧牙关,以免不小心当狗咬人。   “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刚刚就应该左转送她回家。   “你怎么可以让我一个单身女子借住你家?”   “不然你要住哪里?”第十一次!他再说一次,就直接改名九官鸟。   “你已经问我很多次了!”   妈的!   他熄火,开门,下车,关门,再开门,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拉出来,然后在下一秒抱起她。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   她略微拔高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有人要强暴她。   他只好吻住她。   没错,是只好。   “呜……”   他他他他……她她她她……   被吻得措手不及,惨的是她还被抱在他怀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挣脱。   她昨天才决定逃婚啊……她不宜……   小手紧握很想往他胸前背后槌去,可是他霸道的气息让她槌没几下便缓缓酥麻,无力地拉扯他刺人的短发。   很没用,她知道。   他压低身子吻她,脚还是不停的往电梯走去,吻她是缓兵之计,纵使这滋味甜美了些。   二十六楼的电梯来得很慢。   很慢。   慢到这个吻已经超过太多“只好”的成分。   她细嫩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里,把他压向自己的唇瓣,直到电梯的当声响起,她都还在他的舌尖下跳跃不已,这个“只好”的吻变得燥热难停。   他抱着全身火热滚烫的她进了电梯,热辣的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加快彼此的心跳,他听见了,她同样也没有忽略。   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走出电梯,她都还在他的唇里申吟。   还好这里的住户都是独门独户,电梯上来每一层楼都只有单一住户,他一出电梯便将她压到墙上,狠狠地再吻上一遍。   “信不信我们就在这儿……”他咬住她热红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哑的说。   “好……”她用着仅存的气息喘着回答,然后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一时吓傻,眼珠子一张一瞪,挣扎着要离开他。   他强壮的手臂还是圈抓着她,一张贼脸笑得很欠扁。   这让她恼羞成怒,挣扎着要跳离他的怀抱。   “你干嘛吻我?!”   她哪管腿会不会残,抬起腿猛踢这个痞子。   他如她所愿,轻轻放她下来。   她一获得自由,立刻奔向电梯。   可惜,电梯下去了。   她拚命的按着下楼键,气得眼泪都快滴下来了。搞什么?他第一次吻她耶!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什么都忘了,她刚刚还说什么?   她说好!   她要回家把舌头割了。   家……呜……   她无家可归啊!   他好整以暇的拿出门卡刷开门,然后将杵在电梯前的她扯进门内,强忍着没在玄关处从拉着她的手又开始吃起她来。   “脚可以走了?”他不太意外的提醒道。   她不自觉的低头一看,还转了转脚踝,“真的……”那个老师父是神!   看见她一脸又惊又喜,早习惯了这女人的喜形于色,他摇头进屋,打开客厅的电灯。   “别太出力。”他指指她的脚。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踏上客厅,咬着下唇,整张脸又羞又气。   他倒平静,看看手表,“你要乖乖在这儿等我,还是要我打电话通知你的未婚夫来接你?”   “我不要住这儿……”   他一脸忍耐的逐步靠近看来摇摇颤颤的女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吼道:“你,住这儿!或者给我滚回你家去!”   她吓得脖子一缩,嚷嚷着:“我说了……我说我一个单身女子怎么可以住你这里?!这样……”   “我没把你当女人看!”   这话一秒之内成功的炸掉了刚刚那些还缠在她脑海里的乱七八糟遐想。   下一秒,直接在她脑袋炸开所有她说得出口的三字经。   “去你的!那你刚刚把我当男人吻啊?!”   “那是不得已!你太吵了,是不得已!那只是要你安静的手段,懂吗?安静!”Shit,老妈最痛恨迟到,他这下子没个好理由铁定要被烦死。   她的眼眶慢慢地热了起来。   她硬是咬牙忍住,因为知道若因为这种蹩脚原因哭泣,那她一辈子就别想从死骆子这儿逃出生天了。   吸了吸鼻子,她说:“很好,你最好一直都把我当男人。”   她背对着他,坐到沙发上,不然脚软的姿态太难看。   今天,真的是够了。   “我不是把你当男人看,只是不想把你当女人!”他严正声明,这是有差别的,虽然听起来这差别微乎其微。   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声明很多余且违背心意,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丢,他要去冲个澡,不然满身都是她的气味,惹得他心烦气躁。   等到他消失在眼前,不知去屋后哪里,她才让忍得很辛苦的眼泪掉下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从她说要逃婚开始……从她看见骆炎誉开始……   一切都失控了。   她还没理出半点可行之道,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男人是不会选个悦耳的音乐吗?   低……低……低……低……   很好,她早说过了,她命带衰星,还一衰便会连连衰,这是她过去至今的经验。   她认命的掏出他放在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认命的按下通话键,强装客气的开口。   “不好意思,这是骆经理的手机,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是……”   “采衣?采衣吗?我是骆妈妈,嗯……炎誉还在忙吗?”   “骆妈妈……”吸气,吐气,不可以哭……   “采衣?你怎么了?”   “没……”   电话那头陷入停顿,走过人生风雨的骆妈妈不会猜测不出来年轻女孩子今天会遭逢怎样的难题,毕竟一个人一生会遇到几次逃婚呢?   她只好转个弯问:“采衣,炎誉……他今天一直陪着你?”光今天,这女娃已经接她两次电话,这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足够办太多事了。   她儿子会不会是人家姑娘逃婚的原因?   骆妈妈迟疑的问话,让养采衣有如遭受当头棒喝。   “骆……骆妈妈,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我和骆子是碰巧遇见,我的脚脱臼了,他只是带我去看医生,我……我不是……啊……”   手机被一头湿发的骆炎誉拿走。   “妈。”   然后他边讲电话边走远了。   她看见他转入另一间房,因为他行走的动线她才发现,这屋子也……太大了!   远远的,她听见吹风机的声音,还有他低沉的说话声音。   她把头埋进沙发里,企图闷死自己。   救命!谁来救救她啊!   谁来把她从高中时期的恶梦中救出去啊?!   她为什么要在二十六岁决定悔婚后的第一天发现这件事……      骆炎誉和骆妈妈取消了餐会,几个小时后,骆妈妈和尹恬瑄齐聚骆炎誉这个大到会让人迷路的三层住处,渐渐为她理出了未来该走的路。   然后,接连几天,养采衣只能用四个字消化她生活里的变化。   万夫莫敌。   她觉得骆妈妈和尹恬瑄对于窝藏人犯这件事情,前思后虑的精准上,只能用这四个字包罗所有的夸奖。   外加一个强字。   强啊!   她想背后骆子那个无言酷样绝对也是一只巨大的黑手。   反正她就是自人间蒸发般地住进了骆炎誉的住处,还签了卖身契。   她思量着这算不算卖身契,既没白纸黑字,连个目击证人也没,她只是口头答应了他的最低要求,把那个白痴助理教到会。   他是这么说的,把那个白痴助理教到会。   他没有要fire那个白痴助理,只是要她教会那个小可怜所有该会的事务。   而她唯一的条件是,别让高中那些死党知道她又回到了阳硕。   他是这么回应她的,“小P她们连你第一次进公司都不知道,更别提这一次了,小姐。”他看看她,几秒后不解地又问:“我就不懂,你为何不愿意和她们联络?”   说实在的,她也不懂。佛洛依德说过,人有很多潜意识的意识层是我们所不了解的,但关于她逃到他的羽翼下这件事情,她比第一次到阳硕上班时还不愿让她们知道。   还好骆子上道,私事从不牵扯进公司,所以在阳硕两年她没接过他的太多私人电话,当然,除了骆妈妈和那些莺莺燕燕之外。   他说那些莺莺燕燕是什么?   是人脉!所以算公事。   这男人去当公关不是可以更快建立人脉?!   而她就要回去看他和那些莺莺燕燕建立人脉了。   养采衣站在骆炎誉与尹恬瑄帮她选定的套房浴室内,对着镜子深呼吸。   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   “你要不要我让助理去帮你把随身的东西拿来?”他倚着门框,看着浴室内的她。   这几天的相处,加上曾经是高中同学,那种熟稔让她已经习惯他三不五时探头进来嘘寒问暖。   “不要。”她回答得肯定。一来,她可不想让那个小助理误会,以为她与老板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二来,也不想让寄住在家里的亲戚担心太多。三来,她更不想冒着能被陈哲男逮着小助理的荒唐戏码将事情搞得更大条。   虽然尹恬瑄和骆妈妈将事情安排得非常妥当,但是踏出这扇门,她还是得如履薄冰,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踏出浴室,抬头看着几乎与门框同高的男人,脑门又鼓动了起来。   要命!这男人在家里一定要家居到这样吗?那薄薄棉质T恤下鼓鼓的是他的肌肉吗?如果没有那层阻碍,她会看见他的肌肤是什么颜色吗?   而且他等一下不用上班吗?现在还穿这样。   此时说她不是因为男人而逃婚,一定没人相信!   养采衣,你可别流口水啊!   结果她不是开口警告自己,她警告的是他。   “骆子,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她一时冲口而出。   一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收不回来了。   骆炎誉突然一动也不动,然后下一秒养采衣回头,他已经不见了。   靠!她干嘛说这些违心之论啊?!   今天要不要一起上班?早餐咧?要不要一起吃?   几分钟后,关门声已经说明了一切答案。   男人出门了。   自己吃自己。   很好。   那最好!   反正把小助理教会,她就走人,省得夜长梦多。   就这么办。   可是,她现在是在酸个什么劲啊?!



第五章

  如果说天底下有人可以一拳将她击倒,活了二十六年的养采衣一定会毫不迟疑的跳出来,指名道姓的说:“何皓菲。”   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助理时,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要命,这小助理活生生是自己高中时代的模样,她看着她,简直有照着镜子的惊恐。   残忍的是,小助里的皮肤细致,停留在高中岁月,而她养采衣已经饱受岁月摧残,虽不至于要上美容医院打几针肉毒杆菌,但皮肤细嫩的小助理还是带给她很大的冲击,想要直接掉头走人。   无论何时何地,女人见到另一个女人,总是要做个比较,而且非常介意彼此的分数差距。   再将视线往下移动,养采衣的拳头握得更紧,力度又朝拳王阿里迈进一些。   36D。   小助理应该是36D,24,36,配上小巧曼妙、比例恰当的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一直认为自己还算细瘦窈窕的养采衣,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很大一只”。   只要站在小助理身边,任何女人都会变得很大一只,不只是外型上的先天不良,就连气势上,一般正常女人也都会变得很大一只。   而从很久很久以前养采衣就知道,骆炎誉追女人有两个罩门。第一,胸部要大。第二,个性要软。   何皓菲有着两样足以掐紧他脖子的先天武器。   难怪他舍不得开除她。   说到底,男人要的就是这种女人,暗处摸着舒服,亮处待着快乐,这是一年前骆炎誉和她不知为了哪桩事吵起来时,他告诫她好女人该有的条件,摆明了告诉她,她是先天就没带齐这两样女人该具备的东西。   暗处摸着舒服,亮处待着快乐。   她才刚回来这个职位,就想走人了。   经过一个上午,她除了接受过去老同事欢天喜地的个别迎新之外,三不五时还要小心随时飘来拿她和小助理比较的声量,几个白目到近乎瞎眼的同事不知是喜悦到忘情还是怎地,口无遮拦。   “采衣,你就不知道,我们第一次看见皓菲时,简直以为你去拉皮之后又回来了。”   “对对对,后来还是羽如眼尖,说采衣的胸部没那么大,我们才确定她不是你!”   “对啊!你就不知道,我们有传mail给你,啊你有没有收到?”   没有。还好当时一离开阳硕,她就将那个信箱杀掉,至少因此她还苟活了一年。   “采衣啊,你真的只是回来指导皓菲的吗?那你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她,她真是个小女人,走到哪儿都得人疼,和你那种天天挑战骆经理的样子真是天差地别,不过,我们也少了许多笑料就是了。”某个“瞎子”继续胡扯。   “对啊、对啊,骆经理对她总是轻声细语的,都没以前那种狠劲咧。”   养采衣一个上午被毁掉半条命,剩下的半条命是要检讨一下自己是否做人失败。   还是悔婚就该遭天谴?   她趁着中午休息时间来到阳台透气,对着苍天白云大骂:“你直接劈了我不是痛快些!”   妈的、妈的、妈的,连三骂。   老天果然赏脸,平地一声轰雷响,雨丝哗啦啦落了下来。   很好。   谢谢老天厚爱。   她摸摸鼻子杀敌去……不,教人去。      几个小时后,养采衣不得不暗暗哀号,没想到教人要比自己动手做更让人脖子酸、眼睛痛。   她总算明白为何昨天那个一向忙翻天的骆炎誉可以陪着跛脚的她度过悔婚后的第一天了。   公司内部乱成一团,连她都不知道从哪儿重整起。   女人真的可以分成很多种,有人得天独厚,就是可以拥有老天给的美貌和一颗迷糊惹人怜的脑袋,这种女人通常是为男人而生存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她自愿生存的意义是为了创造男人保护弱者的征服感,而是男人就是会为这种女人张开巨大的羽翼,将她收纳进自己的保护伞里。   但是这种女人,在另一种理智清醒的女人眼里,简直匪夷所思,不敢相信她们的行事迷糊、丢三忘四、破坏力超乎常人的程度。   怎么可能有人会蠢到这种地步?!   若换上一张恐龙脸,势必直接被抓到街上枪毙!   可是更让人不解的是,不只男人买她的帐,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养采衣都不得不承认,她实在不忍心对这样的女人说一句重话。   她捏捏僵硬的脖子。   “怎么了?昨天没睡好?”骆炎誉靠近养采衣身旁,环顾一下她桌上的资料夹。   很好,应该是会让她忙到连她的未婚夫姓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见他的声音,养采衣马上皱眉摇头,“请问一下,用下半身思考、用眼睛看女人胸部的伟大骆经理,你是怎么纵容小助理的?这里比地震炸过还让人惊讶。”   他没将她的抱怨听进耳里,想要将她拉起来,“走了,全公司只剩你一个人。”   “不行,财报的资料明天要交给会计部做最后的总统计,刚刚会计主任才来拜托过……咦?刚刚还很多人耶,人咧?”   他双臂环抱胸前,低头看看表,“小姐,现在时间是晚间八点过一刻,连吃晚餐都嫌晚,你觉得人呢?”   什么?这么晚了?   今天过完了?   他蛮力一使,将她自椅子上拉起来。   “啊……慢慢慢……嘶……”   “怎么了?”他一双剑眉紧皱。   养采衣吐出一口气,“坐太久了,加上我那只脚虽然可走可跳,可是一时要出力还是会痛,所以麻烦你轻一点拉,我不比年轻女人……啊……你干什么……啊……”   他才不管她的抱怨和哀叫,弯身拦腰抱起她。   “啊……”她在他的臂弯里松弛筋骨,“……舒服。”   “别乱动。”   养采衣没有忘记今天早上对他提出的警告,可是,怎么办呢?她的脚好痛,脖子好酸,而且他的胸膛这么舒服……   “骆子。”   “想吃什么。”   呵呵,他怎么知道她就是想问这个问题?!   “我们去吃学校转角那间牛肉面好不好?”   他没说话,掂掂手上的重量。这女人不是很能吃吗?到底都吃到哪去了?   可是他没能问出口,因为他不过是抱着她走到电梯口,这女人就在他充满男人味的臂弯里睡着了。   一般女人不会这样对待他,多半至少那柔弱的细臂会圈到他的脖子上,或者更甚者热呼呼的气息会吐在他的胸膛上,可是,现在他低头一看,活似抱着一个睡死的女儿。   妈的,他不想当她是个女人就是因为这样!   根本是这个女人一点女性自觉也没有!这样的女人竟还可以和别的男人订了婚还悔婚?!   而他昨天还吻了她。   想着,今天这女人还警告过他。   他要听吗?   这女人就住在他的屋子里,叫他离她远一点,是要远到哪里去?   他恶意的抚摸她的腰部,果然是柔若无骨。   姓养的女人,可是你自己要悔婚的,一切,自行负责。      他弯腰将她放进车内,她还是睡偏着头,他看着她紧闭眼睫的面容,好一会儿才回到驾驶座。   关上门,俊帅的脸又挪到睡美人的面前,他一向不是君子,更不知为何这年头会有君子这种人。   男人,食色性也。   他从不扭捏,做娘儿们状。   他伸手拨开她颊边的发丝,“这样叫我离你远一点?”   他的手掌绕到她的颈后,缓缓俯首,以恶意吵醒她的狂妄姿态覆上她微开的唇瓣。   这滋味从昨天就困扰着他,他没有想过她唇上那颗小小的唇珠会在他的唇齿里留下如此深刻的触感,圆润滋滑,有如要在他的舌下化开。   她不需要舌吻,便可将他全身烧透。   “嗯……”她嘤咛一声,对于这骚扰似乎是欲拒还迎。   他加重手指在她耳际、颈线的抚弄,湿滑的唇舌恶意地往她唇边舔开。   睡美人不堪其扰,慢慢掀开眼睫,并没有惊声尖叫,反倒深吸了一口气,是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稍稍拉开唇瓣,睡美人竟是双眼迷蒙地舔了一圈唇瓣,然后下一秒张大眼瞧见一直停在她面前的一双深眸。   “骆子?”   是问号。   这让他心中的不爽迅速泛滥。   “不然你以为是谁?”那个未婚夫?   养采衣眉头轻蹙,“你……吻我?”   他坐正身子,发动车子,不说话。   养采衣这才慢慢烧红了脸。完了,她作梦还犯花痴,瞧自己问的这是什么问题!?他们还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呢!这下可好,问这种引人遐想的问题,死骆子又不出声,她也像被掐住喉咙般尴尬。   “你当我没睡醒好了。”她迅速闭上眼。睡吧,睡吧,当她没睡醒,胡言乱语好了。   骆炎誉见她又闭起眼,双手离开方向盘,车子也不开了。   这次,更恶意地直接吻住她的唇瓣,舌头钻进她的嘴里。   “呜……”   养采衣睁大眼眸,那管挺鼻就在眼前,而那惹人心烦意乱的唇正霸道地在她的唇上辗转吸吮。   她的气息变得急促,浓烈的情欲气味夹杂着他混浊的喘息,让她脸红心跳。   昨天的失控跳动及属于他的独特气味再次袭来,她不由自主,贪婪地想汲取更多属于他的气味。   竟是这样煽情迷乱,他的气息带着迷幻,她瞬间迷醉的双眸已不再发出疑问,长长的眼睫在他颊边轻掩。   “嗯……”她不自觉地叹息。   纯女性的叹息极具挑逗力量,他的喉头似被难受的煎熬揪紧,空虚的手只想碰触更多她敏感而细嫩的每一寸肌肤。   将手自她细嫩的背后探入,解开束缚她的女性细致蕾丝,修长的手指在她纤细的裸背轻轻揉抚,然后往前一探,覆盖她充满弹性的小巧柔软。   “呜……”虽是意乱情迷,可是多年伤害还是在养采衣心里余波荡漾,她蠕动身子,想将他覆盖的热度及那席卷而来的酥麻感觉自胸部移开。   但是,他怎么会肯?   知道女人的动机,他虽是品尝着她的唇香,仍是轻扬嘴角,邪恶地加重手指揉捏的力道,那细软的敏感温柔地带在他恶意的拨弄下,已经顾不得主人的意识,自然尖挺跃动颤抖于他的指尖之中。   火辣辣的热度几乎要烧红了她全身,心跳狂肆的跳动,断续的呼吸声自她小小的嘴里逸出,有着她努力克制的女人坚持,也有着情欲上难以控制的申吟,眼看她咬着下唇的忍耐表情,他一点也不心疼,因为他知道自己比她更辛苦,必须忍痛将身体里的烈火暂时降温。   他不能在这儿就要了她。   但要他在此时住手,扑灭烈火,那也不可能。   “该怎么办?”他嗓音低哑的问。   她觉得脑袋一片混沌,好不容易才将他的问句听进耳里。   该怎么办?   她轻轻摇头,不知道。   迷幻的气息太陌生,又太吸引人,她没有过这样的失控,而这男人不过是吻她……不,还有一双充满魔力的手……她失魂了。   骆炎誉爱看她迷醉的模样,露出邪邪的笑容,白牙轻啃她细致的颈项,再伸出炽热的舌头,密密地舔舐她白皙的颈子。   嗅闻着她身上的清香,他侵略她的动作不知为何变得迟疑,他低咒一声,翻身,将她的座椅退至极限,然后压在她娇小的身子上。   具大的男性压力伴随着浓烈的气息重重地抵着她,车子里密闭的空间让他们失去了魂魄。   倾倒的椅背承载着他与她的强大迷情。   他不安分的手探入她的裙里,她知道,一切都失控了,而她一丝阻止他的力量也没有,他太浓烈直接,蛮横地敲进了她长期枯萎等待的身子里。   他的喘息声是最好的证美,她娇弱的承受一切,一切他失控于她的身子所给她的震撼。   迷醉的男人。   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   他们的身体比理智快速选择清楚己身所渴求的方向,密密的碰触与黏贴吸吮,都超出了他们的想像之外。   昨天她回答他什么?   她说好。   但她的唇瓣至今连说句话的能力都没有,男人占领了她最脆弱的唇齿,她今日总算懂了,是女人都愿意成为他的情妇,只求他吻她一次。   就连她一向是和他怒目相视的高中同学,都领教到了他惑人的强大吸引力。   热度随着车内温度升高,一道刺眼的光线从车道上照进车内,总算让既蛮且霸的男人稍稍止住力道。   “Shit!”他在她耳边低咒一声。   养采衣被他密密地护在身下,直到突来的车辆驶出车道,她忍不住全身颤抖,笑了起来。   他的手还放在她软软的胸部上,瞧她笑得态意,低头瞅着她,“32C,嗯?”   “Shit!”换她低声咒骂。   他满意地笑出声。   他仍叠在她瘦细的身子上,一点也没有想回到驾驶座上的念头,他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的眸子,但养采衣读不出来,她渐渐羞涩,推了推他。   “喂,你好重。”   “不习惯?”他很得意。   废话!他的重量只差没让她的胸部扁回32A。   他在她的耳边轻咬、轻笑,再度酥麻她努力镇定的身心。   这男人!   笑着放开她如磁铁般迷惑他的娇小身子,他极不甘愿地回到驾驶座,再横越她的身体碰东摸西地帮她将椅子调正,将她凌乱的衣服抚平。   他爱她那凌乱的样子、爱她那撩高的裙角,一手慢慢整理,还不忘哀叹一声。   “我喜欢你凌乱的样子。”   她看着他恋恋不舍的模样,一张脸涨红,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的手几度在裙摆边缘游移,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又探进了几寸。   半晌,他还是探了进来,停在她的小裤裤边缘,抚着她微微颤抖的大腿。   “回家?”问话的同时,他的手不客气地覆上小裤裤薄薄包裹的温热。   她点点头,“好。”   这是她从昨天就一直想说的那个字。



第六章

  日日情色绵延,养采衣几乎无法思考几个星期前她悔婚这件事,若以常理判断,多数人不会相信她离开陈哲男的原因只因为人生理念不同、金钱观的难以沟通,一般人一定会将箭头指向现在正吐着灼灼气息的男人身上。   男人散发独特的阳刚气息,且充满吸引人的魅力。   他睡了,却仍有两百匹马力影响着她。   这是个很男人的男人,巨大魁梧俊酷是他的外在,但他内在的狂烈霸气血液才是让他散发出一身存在气息的主因,每每思及此,养采衣经常会反问自己,为何她会和如水般的陈哲男交往三年?   男人不经比较,不知道差异有多大,一比较起来,所有优劣都摊在阳光下,而要命的是,骆家男人可以在评比表上获得全胜。   除了承诺之外。   君子重承诺,可他不是君子,他自己说的,他一向就不是。   但这年头给承诺的君子都要一个陪同打拚的老婆,养采衣光想就凉了半边身子,而不给承诺的坏男人却反而能满足她一切的要求。   这样好吗?   这样不好吗?   她笑了。   裸着双足,裹着白被单,她打开房间的落地窗,走到阳台上,那儿有他刚为她买的双人秋千,她坐上去,弯起膝盖。   夜凉如水,初春的气息最是宜人,纯净的月色照在白色栏杆上、映照在墙上,不用点灯都可以看见阳台上她近日来布置的干净花台及那株仙人掌。   她很难想像这个酷帅的男人会陪她去逛花市,买花盆,选花器,还站在一旁笑着看她和老板杀价。   他原本是说要去吃饭的,但她担心遇到熟人,台北这样小,她目前的身分可是众人不可能轻易谅解的逃婚者,他拗不过她,只好让她选择外出的地方。   她站在空荡荡的阳台上,想了想,“我们去花市吧。”   她对花花草草根本一窍不通,可是花市逛一圈后,她看上一株有如人高的仙人掌,好大好大的仙人掌,她一看见便冲进仙人掌花圃里鬼叫连连,扯着他叫了半天,引来了花圃老板。   那是一个灰白发的老先生,半逗着她这个没见过草木世面的年轻女子,叙述着从新加坡哪一处运送这株仙人掌的辛苦过程,她瞪大眼,听得如痴如醉,男人在一旁不插嘴的笑着。   最后她才知道,老先生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要告诉她价钱,一万二。   “一株仙人掌一万二?!”养采衣在回程车上忿忿不平的哇哇大叫,“他当我是皇亲国戚,还是暴发户啊!害我还听他说得这样有趣,一直觉得老先生好有趣,谁知道他根本是为了要告诉我这株仙人掌就是贵得吓死人!”她嘟着嘴宣誓,“我才不要买!”   虽然惋惜得快要得内伤。   呜……要找一株像这个坏男人的植物真的很难,明明看见了,那株仙人掌根本就是骆炎誉的化身,巨大、带刺,可是肌肉条理分明又隐含力量,顶天立地的霸气,直挺挺引人注目,没想到居然这么高价,果真与骆炎誉像了十足十,他也是价值不菲。   她怨慰地瞧了身旁开车的骆炎誉一眼,他一句话也没说,有如刀削的俊脸露出微笑。   她扁扁嘴。   好吧,买不成,她看骆炎誉这个人总可以吧。   可是隔天,养采衣下班回家,那株高大的仙人掌已经摆在卧室外的阳台上。   骆炎誉为她买下了她的“骆炎誉”。   她是他的秘书,却连他几时去联络老先生买下仙人掌的都不知,而且他不也在上班吗?这仙人掌是怎样搬进家里的?   她看着月光下的仙人掌闪耀着细细尖尖的小光点,心中五味杂陈,多半是酸酸甜甜的味,是女人都会陷在这样的迷情里,不求承诺。   “不冷吗?”他悄悄来到她身旁,陪她一起坐在秋千上,可是双脚可霸气了,搁在她弯起的膝盖与胸部之间。   恶霸。   就是一株欺负人的仙人掌。   发现她瞪着他,他更恶意的磨蹭她被单下的胸部。   她怎么可能赢得过这个男人?!他知晓她每一处的脆弱。   他们从嘻笑怒骂的过去同学,发展成现在的亲密关系,她还在适应他对她的转变,那样神秘的眼神转换、亲昵的揉捏碰触,让她在近日才更加深刻的体会他充满男人味的魅力。   他是一株顶天立地的仙人掌。   不是以往那个任她或贬损或冷讽或没气质吼叫对立的高中同学,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迈入了难以形容的相处碰撞里,是跨过了同学以上的单纯关系,但……应该还是恋人以下的尴尬时期。   恋人?   也许是。   她没有傻到去问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太清楚他的过去,过去她每隔几个星期便帮他更换送花的地点,有时好一些,几个月才转换地点。   她常常边打电话订花,边暗骂这些个笨女人。   笨蛋!下个星期可能你就失宠了!   当时不知为何女人愿意这样苦苦等待,等待男人偶尔来一趟,或偶尔想起派人送来的关怀小礼物及花束。   明明这些女人都知道管不住他啊,也知道没有人有机会当上骆太太,更扯的是,这些女人其中有几位还彼此知晓对方,却从来没出现过撒泼的行为,养采衣有时看见八卦周刊的报导,他的过往女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他也不觉得尴尬,落荒而逃或神色紧张。   简直是被女人宠坏的男人。   现在才知道,不是女人宠他,而是女人心甘情愿迷醉在他的手掌心里。   就像她现在。   就不知她会在几个星期后失宠……   他放下搁在她胸前的脚,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捏着她的颈子,“在想什么?”   “想吃牛肉面。”   一个裸身裹着白被单的女人,有权可以要天上的星星,她却要吃牛肉面?   “学校旁边那一间?”   养采衣点点头,喜欢他说学校的感觉,好似他们还在念高中,虽然因为对这个男人表白失败让她后来避同学唯恐不及,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就在她身边,她很难形容感觉的改变,但不怀疑的是,她很怀念高中时期大伙一起吃牛肉面的情景。   他笑笑,站起身,然后抱起她。   “那就现在去吃吧!”   “啊啊啊……被单要掉了……”养采衣惊叫连连。   “那就让它掉啊。”   “才不要。”她死命拉住最后一角,护住她小小的胸部。   长长的白被单在他们身后拉出像结婚礼服的长度。   他不知是困了还是疯了,居然哼唱起结婚进行曲。   “别闹了!”   这男人会结婚?才怪!他只会养情妇!   “干嘛?这么怕结婚?”   养采衣瞪大眼,“亲爱的骆先生,怕结婚的人是你。”   他逸出低低的笑声,他不否认他怕。“那你为何也怕?”   至今,他没有问过她悔婚的理由,她嘟囔着细细密密一串不雅的碎碎念。   “喂,今夜月色迷人可爱,你就一定要问这种讨人厌的问题吗?”   他埋进她柔软的胸部里,“既然月色如此美丽,那我们就该做点别的事。”   知道他的意图,她双脚胡乱踢动,“喂!这件事我们刚刚做过了!”   “月色下没有。”他隔着薄被单含住她死命护住的小巧粉红柔软。   湿意渗透被单,渲染出被单下尖挺的柔软,她颤抖着手指伸入他的短发里,她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掉进他轻而易举铺陈的迷情里。   “骆……子……”   他将她平放在窗前的地毯上,月亮挂在贴合她身上的男人背后。   他重重压着她,贴在她耳边低喃:“看见月亮了吗?”   她笑着点头。   月光照在他精壮的身子上,压着她雪白裸身的男人肌肉线条映着月色的光芒,月色下,她看见他魁伟的身躯覆住了她全身。   他密密地贴合着她,并不急着进入,双手缓缓地膜拜月光下她的身体,沿着她的大腿处画着圈圈往上移动,然后抵住她的俏臀。   将他一触即发的欲望贴合她的湿灼。   “看着。”他魔一般的唤她低头看他们的结合。   这感受已太强烈,教她如何亲眼看他与她的身体?!   她摇头,不肯。   “看着。”   咬咬下唇,她轻收下巴,看见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挺高寻着他的阳刚,而他男性的力量在月光下充满侵略的力与美。   她看着力量进入她的身体里。   “噢……”她发出一声叹息。   他缓慢而忍耐地进入她,看着她惊叹地看着他与她的身体,他吐出低哑的申吟,很满意他的女人没有移开视线。   她入迷地看着男性的巨大缓慢而坚持地律动,演奏出如谜般的节奏,圣洁而纯美地带给她全身战栗的感受,原来身体的结合是这样的美。   她逸出一声声浊乱的叹息,随着男人加快律动的速度,喘息更加混乱。   “看着我。”他亲吻她微张的嫩唇,要她看着他的唇瓣。   她激动而直接的回应他,将喘息全释放在男人一手造成的情欲里。   用感受绘画出脑里的视觉,她依然可以看见他一次又一次不间断地进入她的身体,那节奏的摆动刻进了她的灵魂里,荡漾摇摆。   她发狂一般回应他的进入。   这同时让男人失控,他失去了控制权,圈住女人颤抖的身体随他发了狂的律动节奏,缓慢不足以喂饱他们魔般的情动,他如兽般的野性撕裂她的灵魂,嚿咬出情欲的血,黏湿地沾染月光下她洁白的躯体,让她陷入不可自拔的体色欲迷里,永世不得超生。   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累出泪水,他陷在她柔软皱折里失了魂魄,双双跌入暂时性的休克里……   月亮仿佛带有魔力,他们一同接受了圣洁的月光洗礼,如换过血般地透支掉了灵魂,濡沫以血欲。      骆炎誉先醒过来。   喉咙逸出低低的笑声,抚上女人无力的身躯。   刚刚失控的人是她,还是他?   他不得不承认,他竟在她细小娇弱的身子里失控。   他吻着她眼角的泪痕,这女人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魔幻。   被吻醒的养采衣眼皮沉重,全身酸痛,看见天际的那轮弯月,她才想到刚刚那一切都在他的目光下发生与结束。   “噢……”她肯定她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笑着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她攀住他结实有力的颈子。   这男人哪个部位没力量?她算是狠狠领教过了。   “骆子。”她还是很累、很喘,“不管你还有多少力气,但我是连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你……”她连开口说话嘴角都发酸,“你不能告诉我浴室还可以……”   他狂笑出声,胸膛上下震动,“还可以再来一次?”   她斜瞪他一眼,“若你还想,我只能说:‘亲爱的骆先生,你出外觅食去吧,我今日不提供餐饮了。’”   骆炎誉笑得更狂妄。   她真的知道对他来说她是一道怎样的美食吗?   他捏捏她的俏鼻,将她放入按摩浴缸里。   “好冰!”还没蓄水的浴缸有着之前残留的水气。   他跟着跨进浴缸,将莲蓬头取下,调好水温,挪动她小小身子抱入他腿弯里,把温水洒在她的身子上。   随着水气热度,浴室很快弥漫着雾气,浴缸上方的墙面是一片连外的玻璃,她躺在他怀里,在水气氤氲中又看见了月亮。   他环抱着她,细细啄吻她慢慢红透的耳后,“我也没力气再来一次了,小姐。”   这算是赞美吗?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男人,这是赞美吗?   她没有问他,可是身与心的满足如同温水暖热了她,她乖乖地在男人绝佳触感的胸怀里叹息,温水淹过了身子,给与她恢复体力的抚触。   “我要吃面。”她佣懒地看着月亮。   “身子泡暖了就出门去吃。”   出门。   很好,养采衣暗暗同意他的提议,再不出门,她觉得她会像有毒瘾的人一样眷恋他的身体,将他比例完美的精壮身体推倒,跳上去,一次又一次索求无度。   感受到她的小肚子笑到颤动,他不解的开口。   “笑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什么?      所谓的经验值,就是多数人经验的累积。   养采衣听过太多人的陈述经验,她自己也遇过很多次,就是当你穿着十元的夹脚拖鞋、面色蜡黄没有上妆、眼睛浮肿、T恤发黄变形,走进离家最近的便利商店买一个超懒人微波便当时,遇见了这辈子最不想他瞧见你此副模样的人。   她又一次创造了这个经验。   养采衣怎么样也无法预料她会在身心灵满足,牛肉面香滑浓嫩、入口即化,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遇见小P和小智。   这两个高中同学恰好是她目前与骆炎誉陷于尴尬难解释关系之际,最不想遇见的人。   她比眼睛浮肿、衣衫凌乱还难堪,因为她和骆炎誉一起。   这几乎像光着身子站在久违的同学面前,虽然她们一脸和善高兴亲切,又叫又跳,马上拉来椅子,跟他们同桌坐下,养采衣还是有难以吞咽的紧缩感。   “死骆子,吃面不找我们!是不知道我和小智每次逛完街就会到这儿吃面吗?厚,小智,去多叫一点小菜,要骆子付钱。”小P一坐下来就说了一大串。   小智起身叫小菜,而骆炎誉笑兮兮的拿出皮夹,准备付帐。   “还有采衣!”小P指着几年不见的老同学,丝毫不见生疏,“你是死了还是怎样?从毕业后就没听见你的消息,你以为逃避几年我们就会忘记你的蠢事吗?开玩笑,隔得越久笑得越大声,来,算一算,七年刚刚好,我这就一次笑给你听!”   说完,她张大嘴哈哈大笑,直到小智回到座位,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笑声才终于停止。   养采衣对于她夸张的行止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们才不会虚虚伪伪,假装忘掉她曾做过的那件蠢事,然后客气地说:“哎呀,谁没年轻过嘛,别在意,别在意。”然后搞得养采衣更是耿耿于怀。   她们不是,她们直接就把那件糗事拿出来当笑话说。   怎样?   好,好狠。   不过也是狠得好。   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是个蠢蛋,还以为不见面,糗事就会被人们淡忘,事实摆在眼前,这些年来她是在躲个什么劲?!   她咬咬牙,歪歪嘴,露出一抹苦笑。   “好好好,笑够了,吃面吧,反正我自找苦吃,干白痴蠢事,还让你们记挂多年,一切都是我的愚蠢惹的祸,可以了吧?”   奇怪,承认过去做的蠢事之后,为何她的心情会如此舒爽?   像是把过去的包袱抛到九霄云外般的畅快。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她不再觉得别扭了。   “没关系……”小P拍拍养采衣,安慰道:“这家伙更蠢……喂!你干嘛踢我?!”   “安静吃面,没人说你是哑巴。”骆炎誉顺便夹一块豆干塞进小P的嘴里。   养采衣看着他们三人交换彼此了解的眼神,她也不多问,是她自己离开多年,抛弃了这样的默契。   但她喜欢看着他们将过往岁月的放肆唤回来。   她本来就是和小智、小P一样放肆胡闹的人啊,难怪她受不了陈哲男的正常与规炬,原来很多人都会因为岁月的流逝,抛却了血液里的疯狂因子,而常常不过是用正常的外表掩盖内心,事实上,那叛逆的因子总会在最后关头反扑虚假的正常面具。   养采衣心情愉快地大口吃牛肉面,还跟骆炎誉抢着夹他碗里的嫩鸡腿。   小P、小智有致一同的看向骆炎誉,以眼神询问:喝,怎么回事啊?要不要说明一下啊?   骆炎誉轻轻的摇了摇头,依旧看着那个开怀大笑的女人。   小P会放过他才有鬼。谁说吃人嘴软的?   “喂,采衣,你现在在干嘛啊……啊……”小P惨遭不明铁腿袭击,身子一歪,差点将刚入口的牛肉吐出去。   一旁的小智知道他们两人在桌下腿来脚去,笑到几乎无法继续吃面。   “我在吃面。”呵呵呵,不然在干嘛?养采衣避重就轻,活脱脱就是高中时期的耍赖模样。   小P为求自保,转动身子,将腿放在养采衣座位旁边,“我是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怎样?不能问喔!   骆炎誉吞了吞口水。今天算他倒楣,遇见这两个克星。“采衣现在在我公司教导皓菲做事的方法。”   小智一听,筷子掉到桌面,“你说真的还假的?!”   小P将腿移回桌面下,毫不客气的踢了下洛炎誉的小腿,“你还在泡那个傻女人喔!你是不吃大奶会死喔!”   “不是你们想的……”   “不是我们想的,难不成是你想的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大也要有头脑好吗?你知不知道,这年头胸大又有脑的女人满街都是,你是……厚……”   小智打断小P的话,“连我这种不怕死、不怕磨、脸皮石墙厚的人,都败在你那个心爱何皓菲的手里了,你竟然让采衣去教何皓菲?你是不知道那女人收买人心的手段无人能敌吗?你们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她下蛊了,你竟然还执迷不悟,拜托你赶快醒醒好吗?”   “不是……”   “不是你个头!”小P和小智异口同声。   突然,小智转向养采衣。   “采衣,你快离职,而且好端端的,你干嘛到骆子的公司找死?!采衣,我告诉你,我有两千件委屈可以说给你听,而我不过去帮骆子教她一个月而已耶!你去多久了?”   “我……”原来骆炎誉为了何皓菲这么花心思,这让她瞬间没了胃口。   “采衣现在住在我那儿。”   “啊?!”   小智和小P像唱双簧一样,连表情都一样。   “那你们……”   养采衣深吸一口气,“我因为悔婚,所以现在暂住骆子家。”   “啊?悔婚?”   骆炎誉看着养采衣这样避重就轻,不肯明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长腿一伸,直接往小P的腿狠狠一踢,害她痛得跳起来。   “啊……”   “死骆子,你在干……嘛……”   两只麻雀总算发现骆炎誉变脸,赶紧闭上嘴巴。   很好,这一切很刚好地让养采衣胃口全失。   她放下筷子,笑咪咪的说:“我吃饱了。”   另外的三个人,一个脸色铁青,两个怎样也笑不出来。



第七章

  天气渐渐炎热,先前在百货公司刷卡买的那些衣裳也渐渐不合季节,虽然第一个领薪日就将那次刷的帐付清了,生活费用也无虞,她还是开始考虑要不要回自己的家一趟。   她去年底百货公司打折买的新衣服都还在她的衣柜里,吊牌还没剪呢,她可是勤俭持家的好青年,虽然这几个月来“室友”三不五时地暗示她可以拿他的信用卡去买想买的衣物饰品,她却一次也没将信用卡收下,她知道自己是连拿了他的信用卡,当起情妇的潜能都没有。   是的,他是“室友”。   从那一天吃完牛肉面后,她便将他归类为室友阶层,也努力将月光迷幻那一晚,连同之前的每一个晚上的记忆,统统丢到厕所马桶里冲掉。   她算了算,已经过了三个月。   这几个月,都是用原本的手机跟父母报备她一切安好,联络完即刻关机,新的手机几乎是骆炎誉一人专用,专门call她用的。   她无望的觉得那个卖身契永无结束的一天。   因为那个爆奶的小助理深谙娇羞与柔弱,却完全不懂事务与办公行事,所以这个新手机成了骆炎誉随时打给她,她随时都得到的标准配备。   任何出乎想像的突发状况都可能发生,轻则与客户约错时间,重则将甲厂商的报价单传真到乙厂商,或者把未公告的人事变动先行通知该同事,闹得那个同事与另一个等升迁的同事翻脸成仇。   反正大大小小的事件多到让养采衣疲于奔命,而且常常还要一肩扛下,免得祸端扩大。   而她和他都舍不得多苛责小助理一句。   她这几个星期来,不断出现小智所说的:有着两干件委屈可以说。   尤其还必须面对像刚刚的火爆场面,是怎样?   骆炎誉冷着一张脸朝她直直走来,那气势全秘书室的人都熟悉,又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本来大家才刚发现老板和养采衣有逐渐磨合的趋势,没想到撑不过一个月,两人的战争又开始上演,至今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尤其是老板的变化奇大,脾气简直已经让除了养采衣之外,无人能接近的暴君程度。   当老板臭着一张脸飙进办公室,所有还在喝下午茶的眼尖人士已纷纷前来养采衣桌前报马。   “采衣……”羽如脸色苍白,拉住养采衣细瘦的臂膀,提醒还在整理表格的养采衣。   养采衣一抬头便对上他那看来几天没合上的双眼,也确实,身为他的“室友”,她知道骆子为了宜兰重新建造的月芽饭店,已经有一个礼拜没进门了。   但工作压力是工作压力,有必要脸那么臭吗?她逃都没地方逃,因为她是秘书室的头头。   而且看来他确实也是冲着她来,看他来势汹汹,她只好迎头接下,不然只怕是全办公室的人都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骆经理,有事吗?”   “进来!”   毫不隐忍的说完,他便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养采衣深深叹一口气,将资料存档,起身走向他的办公室。   不用瞧都知道,其他同事都露出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当办公室的在她身后关上,他便将百叶窗帘用力拉上,然后抓狂地将手上那叠资料全朝她身上丢。   “你他妈的!是你同意阳华的谢先生,这次整个饭店的电梯要让他做,是不是?”   养采衣本能的闪躲那叠纸张,可惜动作不够迅速俐落,还是被纸边扫过,在她颊上划出小小一道血痕。   她倒吸一口气,战斗的精神整个被挑起。“你当我是你,有权作这种决定吗?我只是个秘书,骆先生!你哪根筋没锁紧,听见这种烂消息,不去求证也就罢了,你当真来质问我?!”   他瞧见了她脸上那道细细的血痕,心中的怒火更是添足了油,牙关咬得死紧,挤出一串硬邦邦的话。   “是阳华的谢先生亲口说的,还是当着我正和片展的李先生面谈整个电梯价钱的时候。是谁把他约到工地去的?就是你!”   养采衣心中一阵委屈,但情势比人强,她知道他怎样也不会想到这种白痴的安排除了他那个亲亲小助理外,没有别人会做,所以他脾气一来,便拿她开刀,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不、是、我。”她无力多说,咬牙瞪着这个眼盲心瞎的男人,答案呼之欲出。   “不是你,还会有谁!?”   对!都是她!她现在极度后悔几个月前没在听完小智的话后速速离职走人。她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他,只差几秒,她就要在他面前滚下眼泪了。   骆炎誉紧蹙眉头看着她,万分想要打自己一拳,他跌坐进椅子里,将脸埋进手掌间。   养采衣抬起手,将眼角的泪水抹去。   除了第一个月他们度过了平静的上司、属下期之后,他脾气暴躁已三个月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耐挺下去。   “你就不会帮她检查一下吗?”   来了,就算知道错的人是谁,他还是责怪她。   薄薄的汗沁得伤口隐隐作痛,她咬着牙,“联络的卷宗没有经过我这里,是你直接给皓菲的。”   “那想也应该知道,不可能同一天约两个承包商去工地啊!”   我当然想得到!问题是,我也不懂为何有人会想不到。   养采衣在心里回应他的问题,但说不出口、骂不出声,因为亲爱的皓菲有两千种落泪忏悔的模样及理由,诉说着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教她心灰意冷,她投降,她真的想认输。   他握紧拳头重敲桌面,直想把近日所有的鸟气一并发泄,看是要毁掉这个公司或是毁掉自己,整个工程进度严重落后,每落后一天他就要承担追加经费的风险,扯上经费,他就要惊心动魄,小心几个月前那个相亲会要再来一次。   他的母亲说到做到,只因她的大儿子几年前在婚礼上临阵脱逃,让她损失一个喜爱到骨子里的媳妇,这让她对他这个喜欢游走花丛的二儿子少了很多耐性及爱心,反正看样子他花丛里的花是不可能让她看上眼,那还不如就让儿子政策联姻来得实际些。   除了外忧之外,他知道他的内患来自于眼前这个避他如路人甲的女人,这女人避他三个月了,这让他像个罹患躁郁症的人。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教她?”他只能对着她怒吼,前后都四个月了,他没有看见任何进步的迹象。   “你为何不fire她比较快?”   “你是看不惯她哪里?我每次一问你,你的建议就是直接fire她,你到底有没有想办法把一件你不愿意做的事努力做好过?”   “我是没有这样的习惯!我要是有这样的习惯,早早结婚去了!把这件我最不愿意的事完成,我也不会沦落到这儿。”   “那你是该把这样的习惯改过来。”   “你怎么不去叫你那个亲爱小助理把迷糊惹麻烦的习惯改过来?!”   “你到底是对皓菲有什么偏见?”   “你说什么?”   他质疑她对待那个小助理的心态?!   Shit!他质疑她对待那个小助理的心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对皓菲有什么偏见?她一直就是这样,所以我才需要你教她,她每次都告诉我,你像个好姊姊一样教她,你竟是天天告诉我fire她!她有错到必须被fire的地步吗?”   “她当然没有错,都是我的错,可以吗?”   “你有没有从皓菲身上学到该有的态度?你有吗?”   这蛮人是在说什么火星话,他不是要她来教他心爱的小助理吗?为何变成是她要学习小助理的态度?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吼回去,所有自信在瞬间分崩离析。   原来……原来他是要她来这儿学学人家的温柔婉约?   “你就是这样冲动,脾气火爆!你永远不懂别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去!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是你自己要负责……”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阻挡了他还要骂下去的冲动。   “经理,请你不要再骂了……”   何皓菲的身子抖得像落叶一般,看来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冲进来救养采衣。   “是我的错,我……是我私下告诉谢先生应该会让他们承包整个饭店的电梯,因为我看报价单,他们比较低,而且我们之前和他们配合得也很好,所以就……”   养采衣看着何皓菲,所有的难过自动消失无踪。   她不得不泛起鼻酸,确实是情势比人强。   是女人都不会把过错推到何皓菲身上,更何况男人。   她了解每个人只要一碰上何皓菲,无论陌生或熟悉,多少总会聊几句私人琐事,所以她和那些进进出出的承包商常有些私下的交流,但她单纯的几句安慰话语,听在一心想拿订单的承包商耳里,就变得……很真、很认真。   很认真的以为订单一定到手。   但要叫何皓菲改掉这样的性子,简直像是要太阳打西边升起一样,谁也拿她没办法,有的人性子就是如此讨喜,就是让人无法苛责,于是苛责她的人就会变成巫婆,变成嫉妒她单纯善良的坏女人。   养采衣觉得骆炎誉眼中的自己就是如此,所以每每她建议将何皓菲解雇,她就成了罪人,成了看不惯女人娇弱的铁娘子。   不是看不惯她,而是觉得她该去卖卖花、开开与世无争的咖啡馆,要她在骆炎誉手下处理琐碎繁杂的公文资料、联络事宜,并做到尽善尽美,那是缘木求鱼!   可是只要她说出稍稍不利何皓菲的话,整个情势就会变成嫉妒她、看不惯她受宠。   几个月下来,她知道部门里有几个白目到近乎瞎的同事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她适应得很好。   不把这些人当一回事。   可是原来连骆炎誉都这样认为她,她紧咬牙关,几乎要放弃了。   “皓菲,你出去。”骆炎誉叹口气,对着进来认罪的泪人儿无力的下令。   光听他的口气,养采衣的心就凉了一半。   她要忍受这样的对待到何时?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她不吃糖可以吧!   “该出去的人是我。”养采衣咬咬牙,转身,握住办公室的门把,背对着他,“顺便一提,谢谢你这几个月的帮忙,也许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把我不愿意的事一一完成或解决。”   “采衣姊……”   “采衣!”   身子娇弱的泪人儿比男人还要率先冲出去追养采衣,于是男人再度跌坐椅子上。   Shit!今天究竟是什么鬼日子?!      她没回来。   骆炎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香烟一根接一根,将养采衣经常挂在嘴边说烟味将她的房间熏得让她睡不好觉的话丢到天外去。   这几个月来他们吵吵闹闹不是一次两次,但今天他在她眼里看到的心伤让他如同吞下一颗石头,梗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烦躁地爬梳一头短发。   她会去哪里?   真的去将她不愿意做的事给完成!?   Shit!他今天是在发什么疯!?   前阵子听恬瑄说,陈哲男还是不放弃地打电话到公司找采衣,虽然婚约确定是解除了,可是看来陈哲男并没有放弃采衣。   而她回去找他?   去结婚?   不不不,采衣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   心急如焚,他拨了通电话。   “恬瑄,是我,炎誉。”   尹恬瑄不说话,鼻息声倒是不小。   骆炎誉一听,心中的大石稍稍放下。   “她在你那儿?”   “你说谁啊?”尹恬瑄走出客厅,来到小阳台上,把电视留给心不在焉的养采衣。   “别闹了,我去接她回来。”   尹恬瑄笑了出来,“炎誉,你觉得‘她’是‘回去’吗?”   “不然她能去哪里?”   “呵呵,听你说得这么肯定,好像采衣是你逃家的老婆。”   骆炎誉扁扁嘴,“目前这里是她家。”至少目前是。   尹恬瑄看着客厅里失魂落魄的养采衣,暗暗叹口气。骆家男人的魅力,她尹恬瑄不会不知,而她与采衣不同的是,至少当年她在骆炎康面前是真实脆弱的自己,她会哭、会闹、会叫、会撒泼、会像猫一样伸出利爪,但采衣不是,她表现得过于坚强,而炎誉竟相信她的坚强。   上次跟养采衣聊天时,她是怎么说的?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他要的那种软趴趴女人。   所以故意强化自己,殊不知身旁的明眼人不得不为此替养采衣叫苦。   “我的屋子虽小,但是收留采衣这个不到五十公斤的小小女子还绰绰有余。”尹恬瑄硬着头皮撑着,无论如何,女人帮定了女人,怎么可以轻易放人。   这几个月下来,她不是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化学变化,她还偷偷暗示了骆妈妈,说不定她的小儿子会先定下来。   只是碍于养采衣才刚悔婚,总不好开他们俩玩笑,哪知,骆家男人好本事,就是有办法气走自己的女人。   骆家的女人?   尹恬瑄的心情突然变得低落,她曾经是,但不再是了,很久以前就不是了,可是为何酸涩的感觉会袭上心头?   “她像鸟一样爱飞爱跳爱玩,待不惯你的小鸟巢,你的窝她飞不到三秒就撞墙了。”骆炎誉边说边看着阳台上她一手布置的空中小花园,她像只活泼的小鸟,给自己一个舒服的小窝。   曾几何时,本来依偎在他怀里的小鸟要这样逃开?   “你很了解采衣啊,她就像鸟一样单纯开朗,就不知为何会被人气到这种地步?!”   “她只是闹情绪,不是生气。”   “炎誉,你真的看不出来采衣她……”   对,她不是生气,但是她很难过。   “她怎样?”他眉头蹙紧,想起养采衣脸颊上那一道血痕。   不知道她有没有上药?   尹恬瑄再叹口气。   “没事,我只能说,采衣不在我这儿,你若真要来,接下来她会去哪,连我都不知道了。”   骆炎誉拿着手机,牙关一阵疼痛。   “帮我留住她。”   帮你?   然后让采衣吃苦?   爱上他们骆家的男人都要吃苦。   她是,采衣也是。   但,不爱更苦。



第八章

  尹恬瑄挂断电话,回到客厅,养采衣就起身准备走人。   “采衣,你要不要在我这儿住一晚?”   养采衣摇摇头。   她并没有对尹恬瑄说明自己为何突然造访,尹恬瑄也没多问,但环顾小套房一圈,她待在这儿一定会造成尹恬瑄的不便。   “那你要去哪里?”   养采衣笑了笑,“回家。”   “回炎誉那儿?”   养采衣苦中带笑,“那不是我的家。”   “采衣,你该不会是说要回你自己的家?”事情有这样大条到让一个女人要回去面对悔婚造成的所有麻烦?   “四个月了,也许陈哲男已经接受事实,纵使没有,我也该回到我自己原本的生活。”   你是该把这样的习惯改过来!她想起他说过的话。   他是指她逃避的习惯?   那她就去改过来。   “但是工作……”当时采衣坚持辞职,所以已经无法回到原来的公司,那她的打算是……   “再找喽。”   “采衣,我们再讨论讨论……”   “讨论什么?”养采衣走到玄关,弯腰穿鞋。   这几个月与骆妈妈喝过几次下午茶,听骆妈妈说骆大哥悔婚后,现在拚命想挽回恬瑄,但恬瑄情愿住在靠自己的能力买下的小套房里,也不愿回到骆大哥身边当贵妇骆太太。   恬瑄都可以,那她又有何不行?   更何况,她不过是“骆同学”的室友。   她连恋栈那间屋子的一丁点资格都没有。   纵使那里有一株她爱得要死的仙人掌。   仙人掌果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尤其她皮、肉都不够厚,被扎到时,心脏又不够强壮到可以忍住不哭。   “采衣……”尹恬瑄看着养采衣水汪汪的大眼,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比了比眼角。   养采衣抬手往自己的眼角一抹。   湿的。   她眼睫一垂,不再看着尹恬瑄,喃喃的说:“我走了。”   尹恬瑄看着养采衣离去的细瘦背影,不禁暗暗咒骂他们骆家的男人。他们骆家的男人根本是欠扁!她会回头理骆炎康,就不姓尹!   他们兄弟全都一个样!      养采衣一下楼,第一件事就是将旧的手机开机,然后关上那支骆炎誉专用的手机。   走在马路上,她不断想着,当初她若没悔婚,就这样嫁掉自己呢?或者当初若没有逃到阳硕呢?她会不会比较不难过?或者……不,她摇摇头,心里很明白,让她难过的不是这些事,而是人,是那个男人。   从高中时期就让她逃不开难过的那个男人。   从她鼓起勇气对他表白,她便陷入了脱逃不了的命运。   她的愚蠢从高中至今没改变,小P上次怎么笑的?她说隔得越久笑得越大声,果真是如此,她过去所逃避的不过是表白被拒的难堪,但逃避不掉的是,她竟然还是一直恋着他。   好,纵使不是一直好了,但她仍然是那个轻易便会爱上他的养采衣。   这个事实在他吻住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她是如此喜爱他的碰触,如此喜欢他靠近她之后所迷惑她的味道,那像是完成她心中一直缺憾的、梦想的那一块拼图。   很可惜的是,圆梦的时间是这样短暂,只因为她不会是个软绵绵、泪汪汪、惹人怜的女人。   她不是他心中的女人。   他却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一直爱着的男人。   “采衣!”骆炎誉刚转入对街马路便看见游魂一般的养采衣慢慢走在夜色灯光下,他顾不得停好车,将车一丢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她就要走,“我带你去上药。”   养采衣眉头一皱,“我没受伤,上什么药?”   他拉住她凉凉的手臂,“天气这么热,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我?”养采衣没心情面对他一下东一下西的莫名关怀,甩动手臂,想要甩开他的钳制,“放开我。”   根本甩不开。   他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我们回家。”一切回家再说。   “我是要回家,不过是回我的家,骆同学,我说过了,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她说话时不看他的眼睛,看着他颈部以下的胸膛。   骆炎誉看着她倔强的脸庞,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明明精致如瓷娃娃的娇小脸庞,为何个性会是这样硬直不可爱?   她的执拗跟一头牛有得比。   他怀念几个月前她在国术馆时大哭的模样。   至少那时她还愿意哭。   看她现在这模样,像极了当年她表白后缩回自己窝里的刺猬姿态,连他想挽回都找不到缝隙可以接近她,她的反射动作就是将他推到外太空吸冷空气。   那种冰冻可以让他三年对女人都失去热度及兴趣。   不说话,他直接揪了她就走,“我不会放开,若你硬是要挣扎,不管会不会弄痛你,我都不会放手。”   “你究竟在坚持什么?”她还是拚命挣扎,手腕痛得有如被铁丝缠住般发热、发烫。   骆炎誉发了狠,不放手也不说话,任她像个撒泼的女人。   将她丢进车里,他立刻坐进驾驶座,将车子开上车道。   养采衣看着挡风玻璃上不断飘动的红色罚单,再看着男人铁青的脸色。   “开窗把单子拿进来。”他咬牙下命令。   她依言拿了进来,“骆同学,我离职了,接下来你该不会还叫我帮你接电话吧?”这种事留给水做的何皓菲就够了。   好巧不巧,他口袋里的超薄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不动手,他却拉起她的手,往他的胸膛探去。   “接。”   “不要!”她缩回手,整个人往后缩,硬是不接。   他不死心,霸道地抓着她的手不放,管她接不接电话。   “放开!”这蛮子!   低……低……低……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养采衣头痛欲裂,“我接,你放手。”   瞧她口气冰冷,他咬咬牙,放开她。   当她的手探入他胸前的口袋时,手机铃声停了,断线了,她马上想要缩回手,却又被他紧握住,压制在他的胸膛上无法动弹。   她触到了他起伏的热度,她知道衣物下的触感会更让她心跳加速,那是一面如墙般坚硬结实的肌肉,但那不属于她!   她用力缩回手,背部靠着椅背。   骆炎誉看着她如此坚持固执地连碰他都不愿意,他简直有想脱下她的裤子打她三大板屁股的冲动。   可是,他光想就知道,他是想脱下她的所有衣物,但绝不会是想扁她屁股,他想念她一身柔软肌肤的触感,想她与他结合的美妙高chao。   明明就在同一个屋于里,他可以被她逼得每天晚上在自己房间槌墙壁、槌枕头,睡眠难安,欲求不满!   这女人有整疯男人的本事,而他会是第一个为她发疯的男人。   车一停妥,他再次有如蛮子般,扣住养采衣的手腕,不管她是否跟得上他的脚步,连拉带扯地将她拉进屋子里,   门一关上,踢开鞋子,他便开始扒她身上的衣物。   “骆炎誉!你不可以!”   他将她双手举高压制在墙上,“你知道我可以!”那是如野兽般嘶鸣的沙哑嗓音,像舔着伤口还要防卫敌人的声音。   “骆……噢!你弄痛我了!”他埋在她颈边,沿着她激烈跳动的血管吸咬嚼啃。   他粗鲁的手并未停歇,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另一手直接将她的薄衫撕开,衣料的撕裂声夹杂着他失控的嗜血冲动。   “骆炎誉!”   见她细嫩的腰部肌肤裸露,他健臂一环,将她拦腰抱起,像扛布袋一样地扛在肩上往卧室走去。   “骆炎誉!我不要和你上床!骆炎誉!你放我下来!噢……你!”她手脚并用,拳头槌向他的脸和胸,脚重踢他的背脊。   他将她重重摔在床上,养采衣马上起身打算逃开,但他硬邦邦的身躯已经扑压住她的细腿,用力一拉,她被压制在他的身下。   “啊……”   她凌乱挥舞、尖叫挣扎,他一一压制固定,将她不安及愤怒的拳头全收进他不逃开的肌肉、胸膛、巨臂里。   “你放开!你放开!你放开!放开!放开!”她发了狂的乱吼乱叫,尖牙抡拳全朝他身上招呼过去。   他的手臂、胸膛、脸颊上出现几道血痕。   “你滚开!滚开!”   他并没有再进一步侵入她,只是压制着她不停扭动的光裸身子,似要抚平她一身刺伤自己也刺伤他的尖锐。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久久,一直叫着吼着扭着的养采衣才停下拳打脚踢,气喘不已,愤怒地抬头瞪着他的眸子。   “你……”   是这么熟悉的眼神。   就这样深深地、忧伤地回望着她。   她将脸转开,不想被他受伤的眼神打动,可是,一阵难以解释的心伤翻腾滚上,她不争气的双眼已经起雾,眼泪滑落床上,沾湿了床单。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像要理顺她一身竖起的猫毛。   他的猫受伤了。   他轻轻摸着她每一寸肌肤,来回仔细梭巡,最后停在她泛红的手腕上,细细推揉,再轻轻吻上她的唇瓣,“痛吗?”   这一问,她的眼泪掉得更凶。明明是他自己伤痕累累,他……   她埋进他的胸怀里,“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骆炎誉抱住她颤抖的身子,这几个月来的胸闷气浊缓缓消散。他们本来好好的不是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出现今天的局面?   皓菲是逃不掉的因素之一。   “采衣,”他顿了顿,“皓菲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养采衣抬起眼睫,惊讶得说不出话。她不是他追泡不得的小助理?连小智都这么说的啊。   “连我妈都不知道,我爸在过世前才交代我和我哥去找到她的。”   “那……”   “我妈并不知道她在我公司。”   老天……   “我爸和我妈一直都很恩爱,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爸会做出背叛我妈的事,所以我和我哥决定不让我妈知道。”   “那以皓菲的年龄来算,表示……”骆爸爸外遇多年?   “皓菲并没有享受到与我们相同的教育,她的母亲在她七岁时过世,之后她由她舅舅抚养,就与我爸失去联络了。”   “所以……”   “所以才要你多忍耐,我必须教会她一项可以养活自己的能力。”他拉起薄被盖在她的身上,怕裸着身的她着凉。   她分一半被子给他,依偎在他的怀里。   “但是,骆子……”这不是正确的弥补方式。   他躺平身子,看见月亮自乌云后头探出头来,为幽暗的卧室带来一丝光线,他的猫爬上了他的身体。   “皓菲一点都不适合当上班族,你弄个花店、弄个咖啡馆都可以让她养活她自己,但她在正常公司上班只会搞死大家,不,至少搞死我。”她的委屈还是很难平复。   “你说的……都试过了。”他的柔软小猫又回到他的怀里,他喜欢看她这样动来动去。   养采衣瞪大眼,“她都搞砸了?”   “那阶段是我哥负责,据我所知,她不只搞砸了我哥为她开的任何你想得到的店,她连我哥和恬瑄的婚事也搞砸了。”   啊!   养采衣跳起来,“恬瑄误会她和你哥……”   “像你一样。”他捏捏她刚刚哭红的鼻子。   “我……”等等,先别说她。“恬瑄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她误会了?”   “这应该不是重点,女人,重点是我哥在婚礼当天没出现。”老天,还好采衣早一步悔婚,那种婚礼当天搞失踪的混乱情形,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   “是因为皓菲?”   “好像不是。”   “你怎么可以一下说是,一下说不是?!你刚刚说皓菲把你哥的婚事搞砸了。”   骆炎誉叹口气,他刚刚被野猫抓,好不容易野猫变回女人,他为何要在这种伤痕累累的情况下分析他老哥的情史?   “我要知道,你快说。”   这是刚刚发狠撒泼的女人?她收回猫爪,变回女人后,依旧“意志坚强”。   “女人,我现在除了想做一件事之外,其他的事都提不起我的精神。”他隔着被子老实不客气的握弄她两颗小巧尖挺的柔软。   她脸蛋泛红,黏回他身上,叹口气,喃喃自语,“我能体会恬瑄当时一定很不好受。”   他没心情再听见他那个无缘的大嫂或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名字,翻转身子将她压制他身下,撑在她身子旁边的手臂上几道伤痕还在冒着丝丝鲜血。   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泼辣,养采衣不敢碰他的伤口,面露愧疚。   “痛吗?”   “野猫。”他捏捏她又泛红的鼻子。   她亲吻他强壮的手臂,他热烈地压下身子,将两人之间的薄被抽开,碰撞的肌肤像磁铁般自动寻到属于自己密合的位置。   他呼出热热的气息,让她细嫩的长腿缠上他的劲腰。   亲密贴合的索求部位透着湿濡滑黏,彼此了解的密码。   他的猫准备好了。   他往前一推,接受她的迎合与娇唤。   突来的紧窒感让她嘤咛一声,他吻上她的唇瓣,抚平她微皱的柳眉,再深入地进入她。   月光隐入云层里。   他看不清楚她柔亮的肌肤,却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颤动,细腰撑起的碰触曲线,让他逐渐失控。   他怎么会让她在他的屋子里几个月而没碰她?   含住她的耳垂,他低声诉说:“我们今天无法慢慢来。”   她失焦的双眸还没看清楚男人的线条,他已经在她身体里放肆的冲刺,一次又一次,不管她修长的腿如何夹住他精壮的腰,他都不再忍耐,吐出灼热的气息。   随着急促的喘息,她像抓住浮木般攀着他肌里分明的臂膀,细水全擦在他也一样汗湿的手臂上。   热。   他的汗滴在她的唇边,她涣散的意识觉到淡淡的咸味。   她就要溺毙在蓝透了的汪洋里吧……   直到他全身湿汗的趴黏在她身上,她露出淡淡浅浅的笑。   他陪着她一起溺水。   最后,她侧攀着他,任由他闭着眼一再探索、抚触她的身体曲线,一圈又一圈。   “我们结婚吧,采衣。”   养采衣傻了几秒,“为……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他的床伴无数,月月可以“推陈出新”,为何要娶她?这……   他适合固定的婚姻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顿了几秒,几乎睡着。   “可是什么?”   这应该是重点吧?是吧?!是吧?   骆炎誉不堪她的骚扰,勉为其难的含糊开口,“可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在昏睡过去之前,她听见男人对她这么说。



第九章

  密室会谈再度召开,与会成员依旧是骆妈妈、尹恬瑄、养采衣及骆炎誉,骆炎誉一样一言不发的杵在客厅一角,那站立的姿态让在座的三个女人都清楚的了解,他正在万分的不爽之中。   像极了阳台上那株仙人掌。   养采衣没有看他,只是对着骆妈妈再次解释,“骆妈妈,我还是要回我自己的家。”   “那你和炎誉先订婚,你觉得呢?”   “不。”养采衣头摇得有如波浪鼓,怕极了订婚这个步骤。   “你不订婚,是要怎么结婚?!”仙人掌朝养采衣射出一根根利刺。   妈的,这女人连和他订婚都不肯!她至少还愿意和那个陈哲男订婚!   “我都还没当面跟我妈他们说我解除婚约了,现在马上回去告诉他们我又要订婚,这……”养采衣娇声抱怨。   “你在说什么?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这个任性跋扈的野人!   眼前一个是他母亲、一个可能是他未来的大嫂、一个是他未来的老婆,他根本不想花心思掩饰没礼貌的一面。   骆妈妈眼角带笑,偷偷拍了拍养采衣的小手,悄声说道:“你多担待一点,我这个当妈的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啊,有,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骆妈妈与尹恬瑄坛肩膀颤动着,养采衣则是白眼一翻,拿这株带刺的植物没辙。   从他说要结婚以来,他就像个独霸玩具的番人,她说她不再到阳硕上班,他说可以,算是唯一一次宠她的退让,但她说要回自己的房子,面对几个月前逃避到现在的混乱场面,他就反对到底。   “是你要我学会去面对我不愿意的事。”养采衣将他说过的话回敬他。   “我说的不是要你去和陈哲男见面这件事!”   “我若说该去面对他,那也没错,至少我该跟他父母说明白。”   “要说等我们结完婚再说。”   对话结束,他就这样霸住她,只差没直接将她绑了去拜访她的父母,直到养采衣不得不向尹恬瑄及骆妈妈求援。   她要回去解决事情,而他非常不适合加入,他的加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她希望骆妈妈和尹恬瑄可以劝他让步。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神一直不安宁,虽然爱情的甜美让她享受到有史以来最快乐的生活,可是她知道,她还是要将事情好好对双方家长都解释清楚,她没有办法背负这些人的不谅解,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新生活。   尤其现在的状况,所有的人一定会认为她是因为骆炎誉才悔婚,他不该承受这种莫须有的罪状。   加上最近云婷打电话给她,透露她阿姨仍然不谅解她。   那毕竟是很疼她的一个长辈,她欠他们一个解释。   可是骆子一点也不明白她的不安宁。   糟的是,她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正好响起,是那支旧手机,他知道,她也知道,从那天开始她又用原来的旧手机,从前的朋友陆续打电话给她,每天她都有接不完的电话,加深她回去的决心。   他为此已经不高兴很多次了。   骆炎誉的脸色更加铁青,砰地一声打开落地窗,独自跨到阳台上。   骆妈妈摇摇头,跟着来到阳台,试着安抚儿子的脾气。   养采衣委屈的咬咬唇,走过去接电话,是于云婷。   “云婷。”   “采衣……”电话里传来于云婷慌乱的哭声。   “怎么了?”   “采衣,我表哥他……他……”   “哲男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脑部受伤,有生命危险,现在送进手术室了,采衣。”   养采衣一阵晕眩,一时难以消化这个讯息。   不,她只是悔婚,她只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这……   老天爷不会这样对待她……   “采衣,你有没有听见?”   慌乱中,养采衣问清楚了医院名称,脸色苍白地挂断电话,腿软地趴在玄关柜子上频频深呼吸。   “采衣?”尹恬瑄发现不对劲,靠近养采衣,看见她一脸青绿,吓了一大跳。“采衣,怎么回事?炎誉!”   “不,恬瑄,别叫他。”养采衣深吸几口气,阻止尹恬瑄,“别让他知道……别让他知道!”   “别让炎誉知道什么?”   养采衣拚命摇头,抓起手机及钱包,皱眉的看了阳台上的男人一眼,然后穿上鞋冲出大门。   “采衣……”   尹恬瑄埴没能拉住她,来不及穿上鞋便追了出去,但是养采衣舍电梯,直往楼梯间跑,光着脚的尹恬瑄只好急呼呼地跑回客厅,冲向阳台。   “炎誉!采衣不知道怎么了,接了电话就冲出去了。”   骆炎誉一脸铁青,狠狠咒骂一声,旋即冲出家门,在等电梯的同时,一脚用力踢向电梯门。   着急的追赶出来的骆妈妈及尹恬瑄也心急如焚。   “到底是怎么回事?手机!手机!快拨采衣的手机。”   两个女人为了怕通讯不良不敢进电梯,一脸凶蛮的骆炎誉想都没想便走进电梯。   这女人,就是有搞疯他的本事!   当电梯门在一楼打开,他迅速冲出大楼,马路上车子来来往往,却不见养采衣的身影。   “Shit!”他槌墙喘息,想得到的三字经统统骂出口。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尹恬瑄扶着骆妈妈追出来,看他一脸沮丧的独自站在那儿,也快急昏了。   “没追到?!”   他问都不用问,她一定没接手机。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骆炎誉恶狠狠的询问尹恬瑄。   尹恬瑄一阵头皮发麻,“我也不知道,采衣她……”她说别让你知道……尹恬瑄没胆照实说,只能含糊其词,“她好像接到一通很严重的电话……”   “只要是那群人打来的就没好事!”他岂会没发现最近采衣接了他们打来的电话后的改变。   尹恬瑄被骆炎誉的大声怒吼吓得心脏几乎暂时停止跳动。   逃婚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年炎康也是这样痛苦吗?他情愿这样痛苦也要逃离她?   她看看焦急的男人,一脸愁容的骆妈妈,好似当年炎康逃婚时的翻版。   若说逃婚者人恒逃婚之,那报应也该报在炎康身上啊,为何会要炎誉来承担?   骆炎誉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屋子里,留下站在街旁的母亲与尹恬瑄。   骆妈妈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恬瑄啊,我可禁不起这种精神折腾,我那小媳妇本来好端端的会说会笑,突然就跑了!过去是我大儿子抛下你逃婚,怎么现在是我小媳妇抛下我的小儿子逃婚啊?这太不公平了。”   是啊,这不公平,可是,爱情的发生又岂能用公平来划分!   “妈,你放心,采衣会回来的,她应该只是像今天告诉我们的一样,她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也许刚刚只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不想让我们担心罢了。”   “那我上去看看炎誉。”   尹恬瑄拉住骆妈妈,“妈,我们走吧,让炎誉一个人静静。”   天下父母心,骆妈妈的担心全写在脸上,“唉,炎誉就是脾气坏,像他哥哥就好了,唉,不对、不对,他哥是闷不吭声气死人,唉,我是怎么教的,两个孩子都这样!”   尹恬瑄沉默不语。炎康是闷不吭声气死人没错,但他不说话的模样要比炎誉发起脾气来更让人背脊发麻,果然天下父母都不甚了解自己成长后的孩子。   这时,尹恬瑄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又是手机!”她低声咒骂。   一同慢慢走出巷道的骆妈妈听见了,“怎么不接啊?恬瑄,是不是你的手机响了?会不会是采衣打来的?”   尹恬瑄摇摇头,“不是采衣。”   骆妈妈很跟得上时代,“你们年轻人耳力好,记忆也好,用铃声就可以分辨是谁打来的,我可不行了,怎么?讨厌的人打来的?”   “嗯。”尹恬瑄一张俏脸泛起淡淡的晕红。   “这么讨厌啊?”骆妈妈睇了她一眼,大概猜出是谁打来的电话。   对。尹恬瑄不说话,只是猛点头。   从没像此刻这么讨厌过。   那是那个逃婚男人专属的铃声。      养采衣奔进医院,来到手术室外。   手术室外聚集了所有她原本打算一一见面的陈哲男的亲朋好友,大家面色凝重的看着手术室上头的显示灯,陈妈妈红透了的双眼看似随时会再飙出泪水,于云婷最先发现她,立刻扑上前抱住她。   “采衣……”   所有的人全看向她。   陈妈妈哇的一声冲过来,朝养采衣就是一阵猛打,“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来做什么?!”   “阿姨!”于云婷将养采衣拉到身后,挡在陈妈妈和养采衣之间。   “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陈爸爸靠过来,拉住泪流满面的老婆。   “你教我怎么冷静?!她说不见就不见!你看看我们哲男,天天工作,天天憔悴下去,我看他都快生病了,没想到就……呜……就出事!一切就是她!要订婚的人是她,不见人影的也是她!我们哲男瞎了眼才会爱上这女人,结果把自己弄到出车祸!呜……你看看我儿子现在……呜……”陈妈妈手指着养采衣,破口大骂。   养采衣杵在原地,将所有恶毒的、情绪化的字眼及指责统统接收。   于云婷叹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养采衣的微红双眼隐含谴责的意味。   “情况还好吗?”养采衣咬咬牙,问出她最担心的问题。   于云婷摇摇头,“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护士出来两次,要我们去血库买血,我们连问都不敢问……”   “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养采衣在她身旁坐下,离陈妈妈一段距离,尽量压低声量不刺激到陈妈妈。   于云婷垂下眼睛,“他超速撞上中央分隔岛,车子前面全毁,拉出来的时候一度停止呼吸……经过急救,为了保命,不得不截肢……”说着,她语带哽咽,眼泪成串落下。   养采衣则是咬着拳头,害怕到颤抖不已。   截……截肢……   这是惩罚吗?   若是,就直接惩罚她,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人?   “采衣……”于云婷握住好友的手,“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表哥……”   养采衣失掉了魂,说不出话。   怎么帮?那又有谁来帮她?      六个小时后,手术结束,陈哲男被推进加护病房,医生出来解释完状况后,叫家属们全部回家,只需留下一人,以防万一又有紧急状况需再进手术室时有人可以签同意书。   养采衣跟着于云婷及其他亲友一起离开了医院,没有人有好脸色对她,多数是给她一个白眼,或者转头就走。   只有于云婷陪着她慢慢走着。   前后不过几个小时,恍如隔世。   “你现在住哪里?采衣。”   住在一个……   思及此,养采衣的鼻头一酸,泪水滑落脸颊。那是一栋有着她最爱的仙人掌的地方,可是,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而她那从一踏入医院后,忍了很久的眼泪一滚出来,就将刚刚的惊吓全数跟着哗啦啦无止境地宣泄,无法停歇,她双脚一软,蹲坐在医院门口,埋在膝盖上痛哭了起来。   于云婷跟着泪眼汪汪,蹲在养采衣身旁,不知如何面对好友现在的情况,也不知好友要如何面对现况,深夜的医院急诊室外格外森凉悲戚,救护车几乎不曾间断,上演一幕幕不为人知的悲剧。   直到养采衣哭声稍歇。   “你要回家吗?采衣,还是要住我那边?我妈去开车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我家?”   养采衣摇头,只觉得前途茫茫。   她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这个地方哭到变成一颗石头……   累极的于云婷快要撑不住了,可是也无法开口说自己先走,只能一直陪养采衣蹲坐在医院门口,看着夜越来越深,直到一个男人修长的双腿停在养采衣面前。   养采衣难以置信地缓缓抬头,直到看见他那双坚定而爱怜的眼眸。   于云婷来回看着男人与养采衣对望,“采衣,他是……”   下一秒,养采衣飞扑进男人的怀里,失声痛哭。   “采……”于云婷被眼前的情况惊吓到说不出话。   错愕的看着男人拦腰抱起养采衣,大步走开,她说不出阻止的话,连问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是那样契合、那样相依偎,像这个世上只有彼此般的信任与依赖,她看傻了眼,不自觉地捣住自己微张的嘴。   这个男人是……   看着渐渐走远的高壮魁梧的男人,以及缩成一团如断翅小鸟的养采衣,于云婷这才惊觉采衣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不是不该叫采衣回来……   骆炎誉将哭成一团的女人轻轻放入车内,将椅背放平,拿了条薄被盖住她颤抖发冷的身子,再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一路无言的驶向他足以保护她一辈子的屋子。   夜凉如水,几天前他才载着她在无人的街道上兜风,一同回想高中时期的疯狂,那时他的小猫笑着、吼着,十足十高中时代那个天地不怕的搞怪女孩,那个鼓起勇气对他表白的女孩。   他的心隐隐抽痛着。   到家了,而他的猫还保持着呆滞的状况。   他抱着她下车、进屋、脱衣、淋浴。   她无言而乖顺,他也说不出一句话,静静清洗着她疲惫的身心,她一直没有正视他的眼眸,他也同样不看她。   因为他知道,这一看,她的小猫一定又要伤心落泪。   再抱着她上床,让她蜷在他的怀里,哄她入睡。   长了尖刺的她,他有办法一一抚平,可是断了翅的猫呢?教他如何给她一对可以勇敢飞翔的翅膀?纵使他真的给得起,她会接受吗?   他舍不得她一人去承担众人无情的责骂,或者定论她未来可能的无情,经过几个小时的煎熬,他已经从怒吼狂叫咒骂:“很好!陈哲男!你赢了!你赢了!”到现在的恢复理智。   只剩下心痛。   没有人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他抚着她细弱的背脊,期待可以长出一对翅膀。   “骆子,我……”   “嘘……”他轻柔且稳定的拍抚她的背。   “我……”才一开口,眼泪再次滑落她的脸颊。   “乖,我知道……”他咬咬牙。   他知道……   他知道她会离开他……   “我没有要他发生这样的事……”她说不下去,眼泪湿透了枕头。   “我知道。”还好他之前就复制了她手机里的通讯录,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将她带回他的羽翼下。   他把她紧紧锁在自己的臂弯里,紧到感受到了自己的颤抖,他才放开她。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养采衣问不出口,更害怕知道答案,整个未来都……都消失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他将她压向他激动起伏的胸怀里,不让她看见他忧伤的脸。   回来。   “嗯……”她点点头,泪湿了他的胸膛,“嗯……”   “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他逐渐哽咽。   “嗯……”   “你一定要嫁给我……”   我的小猫。   “嗯……”她哭红了眼。   他的男儿泪,一滴一滴,无声的滴落。      养采衣回到医院,回到陈哲男与她原本的生活圈,照顾因脑部开刀,恢复期间会失控、爆怒、幻想,甚至骂脏话的陈哲男。   看着养采衣全心全意的照顾陈哲男,陈家人似乎渐渐原谅了她之前的逃婚,可是没有人发现养采衣正疾速消瘦。   她像赎罪般包办了陈哲男的一切物理与心理治疗,被截肢的他变得乖戾而愤世嫉俗,任何尖酸刻薄、难以入耳的咒骂,他全如乱石一样朝着养采衣发泄。   有时候更过分,他直接拿起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便往养采衣身上丢。   常常是护士看不过去,要养采衣离开,或者偷偷劝告养采衣,至少要让他的家人来试着照顾病人,可是陈家人却拿养采衣当媳妇一般使唤。   日子变得很煎熬,养采衣常常觉得,她住在那间有着仙人掌的屋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像今日,陈哲男直接将复健用的热枕头往她身上丢。   难堪的是,于云婷及其他好友也在现场。   于云婷只能很艰难地陪着养采衣一同到病房外透气,一旁陪同来看养采衣的少琦及亚梅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云婷,你就不能叫陈哲男他妈稍微有点良心吗?采衣已经几乎一个月没有离开过医院了!”   “我……”于云婷当然知道养采衣很累,可是阿姨摆明了就是要养采衣当媳妇,此时不用悲情攻势绑住养采衣,未来她那个截肢的儿子还能娶谁?   “采衣也有母亲耶!她以为人家女儿就可以这样糟蹋吗?”亚梅看不下去了,将这几次看到的不满一古脑说出来。   “我……”于云婷也非常为难,“我……”   “你什么?!我告诉你,采衣这样已经很够了!她本来就可以不用回来的,都解除婚约了,她根本理都不用理陈哲男!”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们都没发现采衣只剩下骨头了吗?”说着,亚梅转向养采衣,“你不用觉得愧疚!他会出车祸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照他那种死爱钱、拿生命赚钱的方式,打瞌睡开车,这次不出事,未来也会出事!”   “可是我阿姨说……”   冷静的少琦打断于云婷的话,“别把你阿姨说了什么说出来,云婷,你也该知道,那是你阿姨的一相情愿。”她对于眼前的状况深感无奈。   这些于云婷都知道,可是……   一直没啥精神的养采衣,霎时专注的看着于云婷。   “云婷,你阿姨……”   “你阿姨该不会还要采衣嫁进陈家,伺候大少爷陈哲男吧?!”亚梅不敢置信,世上竟会有这样自私的人!“我的天!没错,身体上的残缺是很令人心疼、心痛,可是采衣并不是在他出车祸之后才说要解除婚约,这家人为何这样欺负人?还一副出了事的人最大的模样!你刚刚有看见你表哥对采衣的态度吧?这样的话你还真说得出口!”   “我阿姨确实是这样想,因为看采衣这样无怨无悔的照顾表哥,这不是要回来照顾表哥一辈子,那是什么?”于云婷干脆豁出去了。   亚梅一听,再也忍不住了,“该不会连你也这样想吧?!难道你不知道采衣只是在等适当的时机告诉陈哲男的父母亲?”   “什么时候会有适当的时机?等他的腿长出来吗?”于云婷的情绪也在此时崩溃,眼泪扑簌簌的滑落。   一边是表哥,阿姨,一边是好朋友,她帮哪一边着想都不对!   是啊,等他的腿长出来吗?已经发生的事不该用这种方式解决,可是谁来告诉她,她该如何解决现况?   养采衣静静地跌坐椅子上,像被榨干了力气,只能无力地掉眼泪,双眼失焦地看着窗外的白云蓝天。   灿烂的夏天就在窗外发生与消逝,而她却只能在这个冷气房里度过每一天,她没有在这个季节里到过那个房子,光线投射进那个房子会是怎样的情景?   月光还是会斜斜地洒落地上吗?   仙人掌怕不怕热?   仙人掌想不想我?   她泪眼模糊,然后静静地落泪。   她好想、好想她那株仙人掌啊……   她好想、好想他!   她颤抖着肩膀,尽量不出声地落泪,那绝望的模样让身旁的好友全红透了双眼。      医院的一角,几度安静冷静的进出医院的骆炎誉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爱怜地看着落泪的女人,牙关咬得死紧。   一个多月了,再让他发现他的女人哭泣,他一定会去将陈哲男的另一条腿打到残废,他说到做到!   下一秒,他踩着愤怒的步伐离去,阴霾的脸色足以让擦身而过的路人吓出病来。



第十章

  “我说了,给我所有最好的医生,提供断肢的日期已经确定,断肢的情况也都良好,我知道动手术的人一定是你,你一确定手术室就动手术,”骆炎誉在电话中将一个庞大的先进手术说得有如安排开会流程般简单。   电话另一头的骆炎康脸上出现三条黑线。   他很能理解弟弟近日来脾气暴躁,可是连行径都怪异难解,这就超出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了。   他不得不提醒,“炎誉,医院不是我开的。”   “那你密医博士的口碑是骗人的啊!?那还不如当初直接就接了外公的医院当院长。”当弟弟的没什么耐性听哥哥的小小推辞。   骆炎康挑挑眉,并不动怒,“那你可以请他们帮你安排。”   “问题是,那只猪住在你们医院里!”   “舅舅神通广大,你也可以让舅舅帮他办转院。”   “舅舅不是外科医生。”骆炎誉咬咬牙。   “你这是在求我吗?”   骆炎誉咬牙咬得很大声,“骆炎康,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就我所知,若我一直娶不到养采衣,相信我,恬瑄也绝不会考虑嫁人,或嫁给你。”   很好。   精刀利手、心绪平稳到几乎冷血是外科医生的基本原则,可是骆炎康确实知道,弟弟这次是踩对了他唯一的一处痛脚。   “我不是他的主治医生。”   “我就不信这样的手术,你们医院会假他人之手动刀。”   聪明。医院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我直接在手术台上解决掉他,你会不会痛快些?”也顺便解决自己的麻烦。   骆炎誉逸出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声,“我只会说你够兄弟。”   骆炎康看着手上的X光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倒是有一点疑惑他一直不解。   “好,既然够兄弟,就让你来解除我的疑惑,他是怎么答应动手术的?”   这个病人折磨看护的事迹在医院里已经不是新闻了,几个护士背地里骂得凶、骂得口无遮拦,说三十六床的病人根本是故意折磨人来的!根本就是在享受悲情!根本就是故意虐待他的未婚妻!   他一向没将护士的情绪字眼记进脑里,可是那个床号让他不得不稍微侧耳听了几句,那是前几天他老弟要他多“关照”的病人,听了之后,多少知道自己弟弟会发狂的原因,毕竟那个“未婚妻”不是三十六床的病人的,说到底,应该是他弟弟的。   他弟弟的未婚妻却在别人手里受虐,他这个一向有独霸自己所有物习惯的弟弟怎么可能不发狂!   见骆炎誉不回答,骆炎康认为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他勒索了你多少?”   骆炎誉咬咬牙,“你好好开刀,让猪学会如何走路便可,其他的你不用管。”   骆炎康在心里嗯哼了两声,就是不要他担心就对了?   可是很不幸的,他从小就痛恨有人欺负他这个弟弟,虽然长大后他发现有时自己弟弟也很欠扁,可是人的习惯是很难改的。   真的很难改呢。   他干净的手指轻轻敲了敲X光片。      养采衣没有想到一直不愿意做复健的陈哲男会突然宣布他要开刀。   几个月下来,他没有给过她好脸色,或是好好将事情谈开来做个了断,这突来的消息让她消瘦的脸庞多了一抹光彩。   医院特地召开记者会,将这一次开先例的手术做一次说明。   养采衣在电视上看着陈哲男的主治医生会同无数个外科医生,一一说明此次手术的跨时代意义,及术后可能要面临的问题。   一直没有恢复正常精神状态的陈哲男竟然愿意接受这个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手术,甚至在病床上侃侃而谈自己的决定及感谢。   难得回到家里稍作休息的养采衣,在电视机前哭红了眼睛,她本来只是不习惯太安静的家里让她胡思乱想而打开电视,没想到会得知这样的消息,她全身发抖,泪水不断的滑落,手里拿着手机,一直咬着下唇。   要不要打?要不要打?要不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几个月来,他们没有互通过一次消息,只有尹恬瑄常来医院看她,养采衣讶异尹恬瑄对于这个医院的熟悉,但她只是淡淡的说,她过去在楼下美食街卖过花,而那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   养采衣记得尹恬瑄说这话时的神情,她慢慢坐入沙发里,她的仙人掌也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他还在吗?还在等着她吗?   她恋恋地打开他专属的那支手机。   看着手机里他们两人的合照。   看着、看着,鼻头发酸,她揉揉眼睛,轻轻闭上,可是泪水还是溢出眼角,她吸吸鼻子,振作精神,决定要关机。   可是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不可能……   她咬着下唇,看着来电画面,是他傲慢而酷帅的侧脸,那是她偷拍下来的她的仙人掌,她抚着那张侧睑,眼泪又滑出眼眶。   “喂……”   一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他牙关一阵酸麻,强忍着去找她的冲动,低声的说:“别哭。”   他知道,他都知道……养采衣终于哭出声音。   他知道她想相他……   “你在医院吗?”   她摇头,“我在家。”   “我现在过去。”   她没有说话,只能无声地点头再点头,“嗯……”      一挂断电话,骆炎誉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养采衣的住处,将她拥进怀里。   思念的煎熬在此时进发出啃蚀彼此魂魄的力量,他们成了支撑对方生命的唯一空气,纵使是将她揉进他的体内,都无法舒解他这几个月来的空虚与恐慌。   泪水加上哭泣的声音,他们爱怜着彼此最深层的灵魂,直到心伤的缺口获得暂时的填补。   她知道她有了面对未来的力量。   “回来吧。”   他在进入她之际,亲吻着她伤痕累累的灵魂,在她耳际不断地嘶吼。   她迎向他,细瘦的手臂抱住他的颈子,不断点头。      手术空前的成功,应验了于云婷当初说的那句话。   等他长出腿来吗?   养采衣的高兴不下于陈家任何一个人。   陈哲男依然躺在病床上使唤着养采衣,可是今天他当着他父母及其他来祝贺的亲友们的面,对着养采衣极不客气的说话了。   “你可以滚了。”   还在帮他做另一脚简单复健的养采衣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旁的陈妈妈也是一脸惊恐,“哲男,你在说什么?你叫采衣回家休息是不是?”   “不是!我是说她可以滚了!她老是哭丧着脸,我看了都快烦死了!”他大声嚷嚷。   “哲男!”陈妈妈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个性,要再找到像采衣这样的媳妇是不可能的,赶紧偷偷拉着儿子的衣角。   陈哲男一手推开母亲的手,“我现在可以走、可以赚钱了,要个女人还不容易吗?我干嘛要一个天天摆出一张死人脸的干扁女人!”   养采衣慢慢挺直身子,憔悴的脸庞随着病床上的男人吐出来的恶言,渐渐发亮。   陈家人原本还同情这个被一脚踹开的女人,可是看见养采衣竟然眼睛发亮,隐含笑意,大家都搞不太清楚状况,陈爸爸只好站出来打圆场。   “采……采衣啊,哲男可能是手术后有些情绪不稳,你别介意,这样吧,今天就我们来照顾他,你回家休息个几天,几天后再来看看哲男。”陈爸爸特别强调“几天”这两字,极怕自己一把老骨头要是顾不了儿子的话,几天后总还有个后路。   “不用!我有的是钱可以请看护,要年轻、要漂亮,我都请得到,爸,你别担心,叫那个女人快滚!”陈哲男越说越恶毒。   养采衣看着病床上的陈哲男,突然觉得他很可笑,有人说,大部分的人在大难不死后必会对人生观有开阔的看法,可是原来也有不同的例子。   她觉得自己的刑期已在此时宣布结束。   她笑着转向陈爸爸和陈妈妈,弯腰一鞠躬。   “陈爸爸、陈妈妈,我不会再回来,我一直在等哲男痊愈的时机好告诉你们,对于我之前的悔婚带给你们的困扰,我深深觉得愧疚,因为我与哲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们人生观不同、价值观不同,当初没有机会好好对你们解释,但现在我要正式告诉你们,我不会与哲男结婚,不管是车祸前或未来。”   “我叫你滚,就快点滚!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陈哲男又吼。   养采衣有着无比坚强的力量面对这个可怜的男人。   “你保重。”她微笑的说,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一步,两步……越来越快,然后她在医院走廊上跑了起来。   捧着花正要来探望表哥的于云婷看见飞奔的养采衣,急急的开口。   “采衣,你跑这么快要去哪?”   养采衣连停都没停一下,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扯着嗓门大声的说:“我要回家!”   那轻快的声音与口气,让于云婷忍不住揉揉眼。   那是一对翅膀吗?   采衣背后的……是一对翅膀吗?   再揉一次眼,那飞奔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于云婷摇摇头,转身继续往表哥的病房走去。   她有这么累吗?   人怎么可能长出翅膀?   别闹了。      一年后   G大医院正式宣布,一年前的肢体移植活体手术失败了,养采衣看着当年的那个主治医生在记者会上鞠躬表示遗憾,也说参与这次医学实验手术的陈先生目前已将移植的腿切除,回复车祸后的状况。   新闻报导说,虽然这次的手术失败,可是这初次的尝试仍是医学界的一大进步,未来不排除自体复制移植,当可造福更多的残障人士……   骆炎誉将电视关掉,不让一年前的恶梦再度伤害他好不容易长齐了毛,会飞、会跑的小猫   “那已经不关你的事,老婆。”   “我知道。”   一年来,她已经将陈哲男当初对她的折磨释怀,而她的男人也用加倍的宠爱补偿她那几个月所受的苦。   她一直以为他只养女人,这一年来才知道,他要宠一个女人,天上的星星都会在她独有的天空发亮。   他亲吻她小巧可口的耳朵,“该出发了吗?”   “嗯。”   今天可是尹恬瑄结婚的日子呢,   “我们可以在出门前再抱一次吗?”他再次舔湿她细嫩的颈项。   养采衣娇笑。   “不行。”凡事要适可而止。   “噢……”他逸出痛苦、煎熬的申吟。   至于不行的原因,就等回来再告诉他喽。   告诉他,家里该买株小小仙人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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