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你都意外》第35/45页


毕阿姨接起来,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母女俩,支吾了一下,“嗯……回来了。”显然对方先挂断了电话,毕阿姨拿着话筒有些怔仲。
过了一会儿,毕阿姨忠实地报告说:“是阮先生的电话。”
母女二人都像没听见,梅施不知道当着妈妈该对这个消息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想来妈妈也是。
阮廷坚应该就在门外打的电话,毕阿姨刚说完,门已经被敲响了。当他步履稳健地走进来,梅施只是盯着他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她一直是佩服阮廷坚这一点的,她几乎没见他窘迫过,即使到了现在的局面,他出现在这里仍然从容。
赵舒元显然被他沉稳如昔的态度激怒,恨恨地站起身,紧握的双拳贴在身体两侧,高声喝问:“你还来干什么?”
阮廷坚把眼光从梅施身上移向给,口气平静:“伯母,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又看向梅施,淡然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施施,我知道你也不相信我,时间能证明一切。一目前的情况,你搬回这里住一阵也好,冷静一下。”
梅施看着他的眼睛,想分辨他这句话的真实含义,真的只是想让她在看不见他的地方喘一口气呢,还是他一家团圆后,让她礼貌滚蛋的托词?
赵舒元突然尖锐地冷笑了一声,“阮廷坚,你是来看笑话的么?!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把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算计得淋漓尽致,老梅都替你顶了罪,你还指望施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你过日子?你还要施施冷静什么?她还有什么必要冷静?!”
阮廷坚皱眉,显得有些厌烦,徒劳的解释了太多遍,让他也耐心耗尽。“我已经通知了梅逸。他明天就会回来。有什么事,我会和他联系。”
赵舒元听见儿子的名字,更加激动,“你叫小逸回来干什么?!除了难受,他能帮什么忙?梅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一个人都不放过?!你凭什么叫小逸回来?我这个当妈的都没忍心叫他会来!”越说越气了,赵舒元快步扑过去,像是想要扇阮廷坚几耳光似的。毕阿姨和另一个保姆赶紧跑过来拦阻,生怕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赵舒元。
“我走了。”阮廷坚冷着脸,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梅施说。她就好像是个彻底的旁观者一样,漠然地看着他和她妈妈,甚至知道他叫梅逸回国都没半点反应。
一出什么事就把他往最坏的地方想,她一直这样。在他饱受指责和压力的现在,她不信他,他能理解,可他受不了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这算什么?死心?嘲弄?这么长时间的甜蜜,好像一下子就打回了原形,这就是她对他的感情?
梅施感觉到阮廷坚离去时的恼意,她无力分析他为什么生气,或许只是被妈妈骂烦了。她现在岌岌可危,就要崩溃了,不敢去想那些触发无尽痛苦的事。
赵舒元哭骂了一阵,情绪宣泄出来让她精力恢复了一些。稳了一会儿,她开始四处打电话,希望能探视一下梅国华,却路路断绝。梅施坐在一边看着妈妈越来越绝望的脸,阮廷坚或许在这点上并没撒谎,爸爸的案子异常棘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梅施沉默地走出大门,妈妈拨的每一个电话,遭到的每一个拒绝,都在增加她心脏的负担,她要是再不逃开,就要不行了。她也想留下安慰妈妈,可是,首先她自己要先挺过这阵剧痛。
已经是下午,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刻,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散得有种钝化痛苦的能力,梅施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出小区大门,有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就木然地开门上车。
“去哪儿?”师傅问。
“悦馨幼儿园。”她很茫然,听见自己突然报出这么个地名也惊讶得倒吸一口气。
大概,她是想看看,她掉入地狱的时候,阮廷坚和他的“家人”温馨幸福的画面,她的伤口已经流了太多血,说不定猛撒一把盐……她就彻底清醒了。其实该怎么办,她都清楚,缺乏的不过就是一刀砍下的决心。
距离接孩子的时间还早,梅施面无表情地站在落尽叶片的道旁树下,围巾从肩头滑落,她也没有整理。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愚蠢透顶,可是,现在连离开的力气也没有了。好像有人陷入痛苦后会不知不觉地走很久的路没法停下,她现在就选了个无聊又可笑的办法,一犟到底,逼自己掉进深渊里去。
一辆沃尔沃的SUV从她面前的马路开过,停在幼儿园门口。梅施就像有预感似的抬眼注视,果然看见那个女人从车里下来,因为没到放学时间,马路上车辆稀少,梅施并没躲开。
女人下车后没走进幼儿园,非常明确地转过身面对梅施所站的方向,距离不算太远,梅施和她都看清了彼此。
女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梅施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女人会认得她。
“梅小姐吧?我是贺慧怡。”贺慧怡仪态完美地向梅施伸出手,从神情到姿态处处显示出知性之美和适度的骄傲。
梅施垂下眼,看了看贺慧怡的手,又无动于衷地抬起眼看她的脸。虽然这样毫无礼貌风度,和贺慧怡立刻就分了高下,她也没那个闲心为了表示自己有气质而去和这个女人握手。“你怎么认识我?”她冷声问,其实这答案很明白,她只是想知道阮廷坚是怎么向贺慧怡介绍自己的。
贺慧怡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没回答,反而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梅施突然就厌烦了,这是个圆滑狡黠的女人,她现在没心思和她玩弯弯绕的把戏。眉头皱起,梅施沉着声直接问:“那孩子是阮廷坚的么?”
贺慧怡目光闪烁,并没立刻回答,显然在斟酌怎么说。
梅施以为她会得意地发问:你为什么不去问阮廷坚?如果贺慧怡真这么说,她一定会爆粗口,一切虚伪又避重就轻的回答都让她极度厌恶,她只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贺慧怡突然果决地开口:“小旭是阮家的孩子。”
这个答案果真十分明确,梅施一时愣住,没想到贺慧怡会说得这么痛快。
“很好!”她竟然用了赞许的口气,看了贺慧怡一眼,转身离去。其实这个女人的话未必可靠,笨蛋都知道,如果贺慧怡还想得到阮廷坚,就算这孩子是路边捡的都会对她说孩子是他的。
她没必要知道真相,也没必要去找阮廷坚对质。只要知道阮廷坚和她柔情蜜意在一起的同时,让贺慧怡起了重新得到他的心思,他就已经背叛了她的感情。他背叛的又何止是她的感情?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怎么丢掉她爸这个卒,保鼎亿这个車。就算没有贺慧怡和她的孩子,又怎么样?
梅施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一下子冲入胸膛,非常畅快。这一把盐撒得好,熬过来,她竟然不疼了!
路其实就这么一条,她只有咬牙走下去就是了。她要骄傲地从阮廷坚和贺慧怡面前走过,她的确输得精光,所以更加不能在他们面前踉踉跄跄!这结局她早就料到,只是中间的甜蜜有点儿意外,那仅只是意外而已,和他分道扬镳才是注定的结果。
另一个意外……梅施飞快地皱眉,又飞快的展开,关于阮廷坚的伤口已经溃烂得可以彻底剜掉,孩子这个似乎还不行。她整理好围巾,围巾上的凉气蜇了她一下,慢慢又被她的体温驱散。梅施笑笑,她从来不是个沉迷过往的人,要断就断干净,她不会像贺慧怡,偷偷生个孩子自己带。要么就和孩子的爸爸在一起,要么就干脆别生,看着孩子而遗忘孩子的父亲,这么高难的事情她肯定做不到。
回家的时候已经黄昏,厅里没有开灯,仅余的夕阳让整间房子显得十分惆怅。梅施看见妈妈还坐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电话。她走过去,拉起妈妈的手,刚从外边回来,冰凉的温度让赵舒元轻微地颤了颤。“妈,吃点儿东西吧。爸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你这样发恼是没用的。”
赵舒元抬起头,或许是女儿说话的口气太过镇定,让她有一丝惊讶。当她看见女儿严重坚决又冷静的神色,心里骤然挚痛,这孩子遭遇到她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可现在当母亲的疲惫得无暇顾及到她。对施施来说,她失去的只是爱情,可她——失去了家业,生活和丈夫。赵舒元反握住女儿的手,此刻的心情竟然是感激,至少在这么痛苦时候,女儿没有哭闹,没有增加她的负担,反而来安慰她。
梅施把妈妈搀到饭厅,毕阿姨早尽心尽力地摆上一桌清淡的菜色。“妈,你先吃,我打个电话给小逸,再晚他就该上飞机了。”梅施找了个借口返回客厅,她一口饭也吃不下,光是看见都觉得难受。
电话打到梅逸的住处,是伏瑶接的,她说梅逸已经登机了,给家里打电话总是打不通。
梅施嗯了一声,大概是妈妈四处带电话的时候吧,“小逸大概什么时候到?”
伏瑶说了时间,静默了一秒,她担心地问:“施施姐,你……没事吧?”梅施的平静在这个时候显得极为反常。
“我很好。”梅施简短地说。“挂了吧,还有事。”她现在非常不愿意谈起自己。
她叫来司机,安排好明天接梅逸的事,嘱咐他给梅逸的车子加油,并检查一下啊有没有问题。再吩咐保姆仔细打扫梅逸的房间,准备梅逸喜欢吃的菜。
赵舒元勉强吃了几口,回客厅的时候正听见梅施张罗,她走过去拉住女儿的胳膊,“施施……”这时候,她倒宁愿嚎啕大哭,看见女儿这样,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梅施的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才接起来,是简思打来的。因为梅施说去给奚晓买内衣,然后就杳无音信,她担心了。
“我没事,晓晓好吗?”梅施笑了笑,也许是心不自觉地软下来,突然觉得极端疲惫,站都站不住了似的。简思把手机放在奚晓嘴边,梅施听见她稚嫩的咿呀声,“明天早上我还有点儿时间,去看晓晓吧。”她乍然非常想那个已经会笑的小婴儿。
挂断电话,梅施抱歉地看着妈妈,“明天……”
赵舒元连忙点头,“去吧,让老张送你去,你别开车了。”从梅施的眼睛,她已经看见了疲惫的极限,从小到大,这个孩子没有这么倔强过。“施施,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吗?”女儿是从外出回来开始表现出这种状态的,赵舒元猜测,她可能去见了阮廷坚。
“没有。”梅施强撑着笑了笑,“只是想开了。”
赵舒元眉头紧皱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现在梅家每个人背负的痛苦都太重了,经不起细问。
梅施在空调前吹散了身上的冷气才去婴儿床边抱起奚晓,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特别想看可爱的婴孩。奚晓在她的臂弯里呀呀地笑,梅施用手指轻戳了戳她的嫩脸,这么喜欢奚晓……除了她可爱,还因为她只有母亲在身边吧。即使经济条件这样好,奚晓还是让人在这一点上心生怜悯。梅施亲了亲奚晓的脸蛋,陶醉地闻她身上的奶香,作为母亲,她不能自己的孩子被人怜悯!
她把奚晓放回婴儿床,注视了很久,她是无法给孩子提供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了。国元衰落后,整个梅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她目前还不敢想的,如果非常艰苦,难道她要自己的孩子接受阮廷坚给的抚养费吗?
她又抱起奚晓重重地亲,如果她的孩子能生下来,一定也这么可爱,可是……她不能要。为了孩子好,她也不能要!
“施施,出了什么事吗?”简思皱眉看着她,若有所思。
“没。”梅施努力地笑了笑,“只是家里有点儿事,最近不能总来看晓晓了,特别舍不得。”
“哦。”简思点点头,显出释虑的表情。

“我走了。”梅施咬了下嘴唇,又看了看奚晓,轻轻把她放回婴儿床。
经过了这次的教训,她太知道贪心的恶果,对孩子的不舍也是贪心,她醒悟了。
梅施很不舒服地醒来,觉得头痛欲裂,嗓子火烧火燎。拧开了台灯,挣扎着把加湿器开成大挡。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轻微的响声,是保姆在拖地板,梅施瞥了眼时钟,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窗外还是一片黑沉。担心下雪会影响梅逸的飞机降落,她走到窗边撩起窗纱,玻璃上蒙着厚重的雾气,用手擦的时候冰凉刺骨。
地面没有积雪,天空却十分阴霾,梅施觉得自己也同天色一样晦暗,湮进这阴沉的颜色就分辨不出来。
简单地梳洗一下,她看镜中的自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好像倏然失去了全部光彩,憔悴得极为明显。下楼的时候正碰见妈妈也从房间出来,母女相视的时候都愣了愣,都被对方的黯淡脸色吓了一吓。
早饭如意料中沉闷,母女二人都食不下咽。“妈,小逸要下午三点多才到,你再去休息一下吧。”梅施看着对面妈妈青苍的脸色,担心地说。
赵舒元点了点头,扭过脸看了会儿窗外,“你也别去接小逸了,万一下雪,班机不知道会延误到什么时候。”
梅施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小逸几次回国她都去接了,生怕他回来没个亲人来迎接都会感到失落。可是今天她太累,阴暗的天色让她的心情更沉重,更觉得疲惫得近乎脱力。
饭后母女二人各自回房,压在心上的力量实在太沉重,即便挤在一起,非但不能互相安慰,反而要想起对方的痛苦,还不如各自承担自己这份。梅施似睡非睡,昏昏沉沉地不停翻身,连中午饭也没吃,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勉力起床。收拾整齐,她下楼准备梅逸回家的种种,总不能再让妈妈操心了,她现在能为这几家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天空飘起雪花,梅施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担心地长蹙眉头。赵舒元也下楼来,呆愣愣地站在窗边看下雪,连句担忧的话都说不出来,往日赵总的风采消失得一干二净,梅施坐在沙发里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妈妈老了。
梅逸打电话来,说已经平安到达,下雪并没耽误降落。赵舒元松了口气,坐在沙发里神色不安地望着门口,梅施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突然鼻子酸疼,她赶紧假装咳嗽抬手遮了下来得非常突然的眼泪,这么盼儿子回来,估计是妈妈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知道,妈妈是太疲惫了,哪怕是不争气的儿子,也想依靠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梅施愣了一会儿才从衣袋里拿出来看来显,心里突然翻腾起波澜,又因为屏幕并没显示阮廷坚的号码而倏忽冷却。“你好,薛勤。”其实她想按静音,随这通电话自生自灭,可妈妈已经露出怨怒的神色,以为是阮廷坚打来的。梅施怕不接更坐实了她的猜测,白白惹妈妈情绪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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