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乐的彼岸》第2/53页


  趁着广告时间,书璐开了会儿小差,家修是不是也坐在收音机前听着她的节目呢?
  一定是的。
  他说过,你的节目,我会认真听。
  曹书璐与裴家修相差10岁,他们的相遇,缘于姐姐书玲的婚礼。
  那是一九九六年的圣诞节,书璐还是双十年华的“美少女”。令她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他是唯一一个在祝福新人时,也十分严肃的来宾。她甚至猜想,他是否是书玲的前男友,“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故事会否在姐姐的婚礼上出现?
  但当时在她看来,裴家修只是她生命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彼时她刚开始自己的初恋。
  易飞是学生会主席,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们经常一起在晚自习的时候画宣传海报。
  书璐对像他这样的“风云人物”并不太在意,那时的她是有些清高的,或者说,大学里文学院的女孩都颇有些清高。她们总是觉得,气质与内涵都是用读书的多少来衡量,即使美若天仙,如果没读过辛波斯卡,也只能被冠以“草包美人”的称号。要记得美人再美,也是一个草包。
  书璐幻想中的白马王子是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而易飞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轻浮的纨绔子弟。但她暗地里想,这也难怪,每天周围有那么多“痴头怪脑”的女生围着他转,他怎么会不漂起来。
  “你字写得很好。”易飞在书璐背后说。
  她敷衍地回答:“谢谢。”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她没料到他会这样直接,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打圆场的话,只能敷衍他:“还好。”
  “那就是不太喜欢了?”
  她手下的笔一抖,差点把字写坏了。她决定不回答,就当默认好了,她不习惯说别人坏话,无论是背后还是当面。
  “为什么?”易飞好象盯上了她。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有点不客气地反问。
  “难道不需要吗?”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书璐就常常觉得易飞在跟她作对,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去费劲讨好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他经常把她画海报的时间排在最后,等到她能够使用办公室的时候常常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以后,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他也从来不帮忙她,只是自顾自地看书或者做作业。
  不过他通常会在她回去以后才离开,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易飞会等她走了之后锁门,然后悄悄跟在她后面直到她安全到达寝室。
  那一年圣诞节前,学生会组织所有干事去学校的礼堂联欢,不知道是谁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总之当她还自顾自吃着桌上的零食,听到有个男生问:“那就说说你喜欢哪个女生好了。”
  一阵起哄之后,易飞微笑着吐出三个字:“曹书璐。”
  当时会场里一下安静下来,只听到喇叭里播着Brain Adams的“Every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但书璐连这歌曲也听不到,她感觉自己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
  后来,易飞告诉她,或许在说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他仍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爱着她,但当他看到她目瞪口呆,朱唇微启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然后,书璐做了一件即使多年后回想起仍旧令她无地自容的事情――站起来拔腿就跑。
  那天晚上她气喘吁吁地奔回寝室,连喝了两大杯水,三号床的室友问她:“你遇到鬼了?”
  她摇摇头,这简直……根本……不可能!
  整个晚上,她心乱如麻,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接下来,她躲了易飞整整两个多月。她经常走神,人有些恍惚,三号床怀疑她得了忧郁症。易飞来找过她很多次,都被她想各种办法推辞了。于是他打发学校广播台的一个小干事来给她送东西,据说条件是这个小干事可以在每天中午12点到1点在学校的广播里播他自己编的音乐节目。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每天中午大家在校园里奔走的时候都能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说:“各位同学好,我是阿宽……”
  不过易飞送来的东西她一次也没收过,阿宽总是哭丧着脸回去,也不知道他是怎样交差的。
  同时,书璐也开始成为学校里的知名人物,三号床说自己去选修公共课的时候有别院的同学向她打听曹书璐有没有跟易飞交往,书璐问她是怎样回答的,三号床抖抖肩膀,说:“嘿嘿,我就告诉他们――我拒绝对这件事发表评论,同时我代表曹小姐拒绝对这件事发表评论。”
  直到二月十四号,她中午路过操场的时候突然听到学校广播里阿宽说:“接下来这首歌,是易飞点给曹书璐同学的,希望她会喜欢……”接着传来了那首“Everything I do,I do it for you”,书璐感到自己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下午上课的时候,民法老师破天荒点了名,当叫到书璐的名字时,她喊了声到,老师却没有继续点下去:“请举一下手好吗?”
  书璐愣愣地缓缓举手。
  老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面带微笑地说:“中午的歌满好听的。”
  书璐感到,她情愿一辈子钻在地洞里不要出来。
  那天下了课,她没有回寝室,而是找了一间没人的教室躲在角落里发呆。她问自己,究竟在躲什么,究竟在怕什么?想了半天,她也找不到答案,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有点怕了易飞。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璐抬手看表已经是八点了,她收拾了东西打算去食堂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今天的学校有点冷清,大概因为是情人节,大家都出去玩了。
  走过图书馆旁通往寝室的路,路灯将她的影子照得长长的,一瞬间,她感到有些寂寞。
  突然有人紧紧抓住她的手,抬头一看,是易飞。
  路灯下,他的面容显得有点憔悴,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志得意满的学生会主席。
  “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没有。”她竟只懂得喃喃自语,在他面前,其实她还是有点自卑,清高只是为了掩饰这种没来由的自卑。
  “你知不知道我很辛苦?”
  “……”书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的心里,竟有一丝丝心疼。
  然后他便毫无预警地吻住了她,吻得她推也推不开。
  回忆到这里,书璐闷闷地想,她和易飞之间有太多浪漫的事,每一件写出来都仿佛是某本言情小说的俗套情节,多了就觉得有些敷衍。不过他们的结局并没有落俗套地“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又或者,王子与公主确实幸福地生活了,只是这个公主不再是她,而换成了别人。
  很多年后,书璐仍记得跟易飞在一起时某些浪漫而动人的情景,不过那对她来说就像是在看某出爱情电影,不太真实。
  失恋的时候,她每天要吃五顿,一个月内胖了10公斤。有一天她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泪。于是她又开始节食,每天做很多运动,想瘦回来。
  在这样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下,她终于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她差点胃穿孔,她不在乎,不过看到父母担心的样子,她还是有些后悔。
  姐姐被妈妈派来劝说她,她一边听姐姐的教诲,一边敷衍地点头。其实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只是想要颓废一下,不然就无法纪念这段对她来说“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是后来事实证明,很多当时我们觉得刻骨铭心的事,最后未必如我们想象中这么重要。
  然后突然有一天,姐姐跟她说:“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她做梦也想不到,书玲带来的是这个严肃而不苟言笑的老男人。
  坐在咖啡馆里,她想,爸妈和姐姐一定是急疯了。
  “你好。”裴家修绅士地欠了欠身,然后落座。
  两人相对无话。
  书玲干笑了两声,说:“Harry是我们在普林斯顿的同学,他很厉害,是经济学博士,现在在银行做事。”
  书璐猛吸了口橙汁,也捧场地干笑了两声,心想:比起跟他约会,或许她更愿意听听他的外汇分析。
  “这是我妹妹曹书璐,去年刚毕业,现在在电台工作。”书玲好像并没有觉得冷场,仍饶有兴味地介绍着。
  家修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书璐惊奇地盯着他,原来这位大叔是会笑的。
  接下来,是没有预告的冷场,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书玲为了活跃气氛,绞尽脑汁想找话题,但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就成为两位经济学家间专业的基金分析评论与交换意见的时间,书璐完全插不上话。她又吸了几口杯里的橙汁,顺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些杂志来看。
  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样无惊无险地度过,书璐甚至记不起当时看了一本怎样的杂志。回到家后父母问她怎么样,她敷衍地说还不错,于是他们打电话给书玲追问情况。书璐关上房门,褪下特地穿上的高跟鞋,猛地倒在床上。
  她感到一丝疲倦,不是身体,而是心灵。她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种迷惘,究竟,成为恋人成为夫妻,需要怎样的维系与勇气?
  她不懂。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以为什么都是可以学的,学了就会懂。可是爱情,她不知道怎么学,所以更加不会懂。
  或者,爱情根本不需要懂。
  九月,台里准备筹划一个新的读书节目,领导推荐了书璐去考,最后确定留下面试的,只有她和一个叫陆小曼的女孩。

当前:第2/5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