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种植》第151/169页


“男的女的?安不安全?”

陈朗顿了顿脚步,无奈地道:“妈,是我认识的一朋友,应该没事儿。”说完就赶紧溜进阳台,那里还有包赟的衣物没有处理。陈诵自然屁颠儿屁颠儿地紧跟着陈朗,尾随她进了阳台,却立即倒吸一口凉气。这满目飘扬的男式衣物,简直让陈诵激动得语无伦次,于是指着其中一件?便胡说一通:

“庭院深深深几许,一枝红杏出墙来!”

“山穷水尽疑无路,一枝红杏出墙来!”“花开堪折直须折,一枝红杏出墙来!”……点到最后一件,陈诵还拖长声音道:“春风又绿江南岸,一枝红杏出墙来。”陈朗低声怒道:“陈诵,你有完没完?”陈诵很是无辜地摇摇头,同样压低声音道:“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和我汇报,我当然没完。”陈朗拿着这堆衣服本来就觉得烫手,没好气地道:“你让我汇报什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陈诵只是啧啧感叹,“姐,您就不用解释了。其实这是好事儿,再说我作为你妹妹,你做什么我都绝对支持你,你这一红杏出墙,我踏实多了,我就怕你老一个人郁结着,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变态。”“红杏”对陈诵的歪理毫无兴趣,只是回了四个字:“纯属胡扯。”便接着指使陈诵道,“你看看咱妈是不是还在沙发上坐着?”陈诵探头往门外一看,客厅里居然四顾无人,而房门大开, 直通天台,于是回头道:“不在客厅,好像出去了。”陈朗赶紧鬼鬼崇崇地抱着衣物回到卧室,然后全塞进衣柜里,陈诵还继续如影随形,在一边叽叽咕咕的,“姐,你把人藏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我未来姐夫长什么样,真是遗憾。”陈朗没好气地道:“哪有什么姐夫?不过这个人嘛,你倒是认识。”陈诵骨碌碌转动眼珠,正琢磨此人是谁,外面却有于雅琴的大噪门传来,“小包,那你去忙,去忙,晚上别忘了来阿姨这儿吃饭。”陈朗和陈诵都是一阵愕然,旋即迅速冲出门外,陈朗看到的是于雅琴正慈祥地对着电梯门微笑,而陈诵却是无比震惊地看见那扇正待合上的电梯门内站着的还是正维持着尴尬笑容的包赟。2没有什么比三堂会审更让人绝望的了。陈朗一脸颓废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于雅琴嘴一张一合,好像昌在说:“这孩子我原来对他印象就挺好的。”“上次在医院里见过一次,跟今天一样一见我就喊阿姨,特有礼貌。”“他一直住你楼上啊?这么巧?”“这样?现在进展到哪儿了?”“我邀请他晚上过来吃饭了,正好可以和他再聊一聊。”陈诵只是意味深长地对着陈朗笑啊笑,笑啊笑,笑得陈朗浑身发毛。陈朗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只能趁那两位不注意的时候,鼓足勇气给包赟打电话,“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四处走动?小心脚踝不好。”包赟的声音听起来是出乎意料的冷淡,“这是我的事儿,你不用太在意。”陈朗被结结实实地噎了个正着,沉默半响之后才道:“那些剪报,其实是我以前收集的。”电话那头的包赟忽然咳嗽起来,一边咳还一边笑,“陈朗,你不用解释,其实没关系。也许早一点儿让我清醒也好,免得我总做无用功。白天是临时有事儿要办,必须出去一趟,我还想着偷偷下楼没关系,没想到你妈就站在天台上,抓个现行。如果引起你妈妈的误会,那我就先说声对不起。”陈朗听着包赟咳嗽的声音,觉得比自己咳嗽还要揪心,“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责怪你,只是你的咳嗽怎么还没有好,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包赟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的死样怪气,“陈朗,你以后别说这些关心的话,会让我产生错觉的。”包赟的反差太大,让陈朗脑海中的线团更乱了,她只觉气血一阵上涌,头脑中嗡嗡作响,胸口一阵一阵闷疼,完全是不能承受之痛。但是包赟并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陈朗,再次开口道:“只是陈朗,我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你给我句痛快话吧,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接受我?”也许是包赟逼人实在太狠,陈朗终于有些口不择言,“因为我们有太大的不同,几乎没有什么共鸣。”“哦?是吧,那就举个例子?”陈朗的大脑已经完全短路,好半天才想出一句,“就像我爱喝威士忌,而你只爱喝咖啡,咱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交集?”包赟在电话那头维持了很久的沉默,然后便挂上了电话,让陈朗愕然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挂断声,郁闷于这一拳打在空中,分外无力。但是陈朗的无力感只不过是开始,并非是尽头尽管陈朗之前就无数次地向于雅琴解释,自己和包赟的关系就像青菜汤里的豆腐,一清二白地很,于雅琴还是笑眯眯地点头,“你就别解释啦,妈妈很开通的。对了,朗朗,他吃东西有没有什么忌口?”陈朗呆滞在那儿,闷闷地道:“不清楚。”于雅琴眼睛一翻,“怎么能不清楚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你赶紧打上电话问问,这也算是对客人的礼貌和尊重。”陈朗烦躁极了,“问什么问,你就当他不忌口。”至于陈诵,已经将楼上楼下的地理位置勘测了数遍,尤其是对将楼上楼下相隔的那扇被锁住的木门感兴趣,还鬼鬼崇崇地问了陈朗一些少儿不宜的生猛问题,更是让陈朗三昧真火熊熊燃烧,很想直接拿块板砖将陈诵的脑袋砸开,看看里面与自己大相径庭的沟回结构。可是陈诵并不放过陈郞,还在继续纠结,“姐,包赟这算成功上位了吧,那个俞天野是不是彻底没戏了?”陈朗觉得自己不胜其烦,只好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给陈诵大概叙述了一遍,归结下来便是包赟不过是普通朋友,此事儿纯属巧合,的确是你们想多了。陈诵慢吞吞地道:“姐,其实我们想多想少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陈朗回应以沉默。当然,这些别扭还只能算是前奏,晚餐时分才到了这一邮别扭戏的极致。包赟与陈朗那样一通电话之后,居然还是准时前来赴约,让陈朗暗自无语。但他在人前人后完全两个样,喝着于雅琴特地为他煲好的猪蹄汤,开始不着痕迹却又恰到好处地赞扬,于雅琴顿时觉得包赟尊敬长辈,懂事有礼,家教很好;陈诵虽然被陈朗事先警告不许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但还是时不时偷瞄陈朗一眼,与包赟低声开着开玩笑;只有陈朗知道包赟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不但整个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而且没有主动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就算偶尔两人有视线接触,也各自迅速离去,唯恐避之不及。饭毕,包赟告辞,陈朗在于雅琴的多番明示下,只好送残疾人士包赟上楼。两个人一路都是沉默,陈朗呼吸着夜幕中的清新空气,却只觉得气压低得让自己有些忍无可忍,终于小声问道:“包赟,咱们别这样了,难不成连朋友都没法做?”包赟看了陈朗一眼,冷不丁问道:“陈朗,在你心中,还当我是朋友吗?”陈朗顿时有些哑然,半晌才回答道:“你当然是我的朋友。”陈朗看包赟紧绷的表情没有任何舒缓,于是无比心虚地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值得信赖的朋友。”包赟表情凝滞片刻,忽然冲着陈朗微微一笑,轻轻眯了眯眼睛,“这话真好听。”陈朗知道包赟今时不同于往日,正想说点儿什么,又听包赟慢吞吞地道:“陈朗,我知道博文口腔最近在准备二次融资,但是你们最好多留点儿神,查查对方投资集团的资金来源,暂缓进行二次融资和上市计划,这是我的建议。”博文口腔的二次融资的确正在紧锣密鼓地洽谈之中,于博文对外却从未承认再度进行的融资计划,所以无论如何也算是博文内部的最高机密,可是此时被包赟一语道破,把陈朗炸得半天醒不过神来。也许是炸弹来得太大太猛,让陈朗忘记询问包赟从何得知,此言何意,想说点儿什么又怕多说多错,最后只能懵懂地挥手告别,走下楼去。可是背后传来包赟的叫声,“陈朗,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陈朗疑惑地回头,“怎么了?”可是夜幕中分辨不清包赟的表情,只见他在台阶上俯视着自己,“就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要忘记。”3如果陈朗知道,那个晚上是一道分界线,此后会有相当长时间见不到包赟,她一定不会就那样糊里糊涂地离去。包赟是当天晚上还是第二天清晨离开的,陈朗到如今也是一头雾水。陈诵和于雅琴看陈朗郁郁寡欢,包赟忽然不见踪影,也觉得蹊跷,但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柳栀子听闻陈朗的妈妈和妹妹抵达上海,自然是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前来看望,还开着车带大家四处转悠,也算分散了陈朗的部分注意力。春节后,陈诵和于雅琴离开上海,陈朗再次恢复形单影只,一个人上班或者是下班,房间里总是那样的安静,衣柜里还塞着一大堆包赟留下的衣物和床单被罩,却再也不用和他斗智斗力,也没有人在上面故意跺门板,连一丝不和谐地声音都没有,除了陈朗那颗七上八下并且患得患失的心。陈朗无聊时也会在网上闲逛,最后时刻总是忍不住拐到数独论坛,看看其他高手发贴以及宣战,除了看见五月份数独比赛的报名贴里有“文武全财”的名字,偶尔也可看见他在论坛里一晃而过的身影。这套房子的业主倒是在节后国为楼上漏水的缘故前来视察过两次,据说会择日派装修工人前来再做一次防水处理。陈朗装作无意地跟业主说:“你们得赶紧维修好啊,要不然楼上的房客都没法搬回来。”业主也很感慨,“我也是这么想的,还和对方联系过,不过那位先生回复说也不用太赶,他近期可能常常不在上海。”原来是出差了,陈朗一时心中释然。这个自我安慰的解释却并不能站稳脚跟,陈朗很快又郁结起来。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陈朗原来孤清惯了还没什么,可是这段时间与包赟每日斗嘴已成乐趣,此人忽然消失不见,半分踪影全无,还是成功地让陈朗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赌气,你不理我是吧,我也不理你。她虽然偶尔有想给包赟打电话的冲动,但总是在关键时刻想起包赟最后那一晚的冷淡表情,于是只能讪讪地将这个念头按睛不提。远在加拿大的于博文对陈朗的那些小心思完全不知情,他在与陈朗和柳椰子共同召开的电话会议上,对陈朗转述包赟的那句暂缓融资的提议,也并不过多表态,只是在电话里淡淡笑道:“有意思。”枊椰子却有不同意见,“朗朗,这小子比他爸还鬼,你别被他的甜言蜜语骗到。”估计是于雅琴将在上海风过包赟的事儿在全家进行了通告,陈朗仗着电话那头的长辈们看不见自己的脸红,愤愤地说:“怎么可能?再说他和我只是朋友,你想太多了。”柳椰子沉吟道:“如果你俩是真的谈恋爱,我倒没啥意见,至少他不像俞天野那样狷介。我只是怕他学他老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想来利用你。”陈朗沉默了一下,叹口气道:“你也太高估我了,我能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不过就像我一直以来和你讨论的,我虽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动机,但是我赞同他的意见,博文口腔现在将所有的资金都用来拼命扩张,但是人力资源的缺乏,医生技术水平的提高,营业额的停滞等问题却一直没有解决。还记得从前说过的要让博文服务于大众的话吗?现在我觉得博文口腔已经些变味了,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开始忽略最基本的东西。如果仅仅是为了上市而上市,那样早晚会出大问题。”一直保持沉默地于博文想到陈朗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并不介意陈朗对博文口腔的质疑,而是赞许道:“朗朗,我很高兴你能开始站在博文管理层的角度来想问题,你让我对博文口腔的未来更加有信心。你的意见我一定会考虑,不过现在口腔业界正处于诸侯割据的状态,我不想失了先机。你知道已经成功收购上海长江口腔医院的大业医疗吗?他们现在开始窥视民营诊所这个市场,而且最近正与皓健齿科谈协议,打算吃进其大部分的股份。如果这事儿真的达成,那么将成为博文口腔的最大威胁。我们此时一定要看清形势,抓紧机遇,而不是坐以待毙。”

陈朗从未想过口腔市场也是硝烟弥漫,于是闷闷地“嗯”了声。柳椰子也有意见要发表,在电话那头继续浇冷水,“朗朗,我还想要告诉你的是,不光我们博文口腔,皓康齿科现在也频频与海外投行联系,没有谁会想成为这场战争的输家。至于包赟所言,很难说他是不是通过你,达到放烟雾弹的目的。”

于博文及时制止了柳椰子的长篇大论,而是对陈朗说:“朗朗,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谓为真理。现在这戏到底怎么唱的,我们也搞不清。不过智德大师说得好啊,六根清净方成稻,退后原来是向前。这几天我也在反思,博文口腔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前景。”陈朗对智德大师一贯是将信将疑,所以并没有接于博文的下茬儿。自从陈朗向于博文汇报了自己在普陀岛的见闻之后,于博文便仔细询问了一下那个说“你的面相与佛有缘,我赠你几个字吧”的老和尚的面容特征,听罢还哈哈大笑道:“他就是智德大师啊!不错不错,你真给你指点了一二。”陈朗在心里好一阵腹诽,“哪有什么指点,‘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估计就是大师随便找出一句来糊弄我。” 陈朗在于博文这场资本论的教育之后,既没有搞清楚于博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对柳椰子的话也依然持保留意见,然而一周后报纸上登出来的一条新闻,却给了陈朗最直接的打击。这条新闻占据的版面并不大,标题是《民营口腔业整合加速度》,内容也不复杂,套间是某海外投资集团改弦易辙,将最初锁定的融资目标博文口腔集团,更改为皓康齿科连锁齿科,目前正在进行最后的谈判和协商,近期便会达成协议。最后还辅以编辑点评,暗指国内的口腔市场及份额,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很大的变化。报纸还附有一张双方扬的照片,陈朗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上站在包怀德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虽然由于图片分辨率的缘故,看起来并不清晰,但是陈取百分百可以断定,那无疑便是包赟。当然这还不是全部。DZ银行原定春节后与博文口腔的合作也渐渐没了声息,陈朗与对方市场部经理联系了好几次,也没有给出具体结论,倒是江湖谣传日盛,据说博文口腔会被皓健齿科代替。柳椰子觉得自己料事如神,在电话里愤然冷笑,“朗朗啊朗朗,看来我还真是怀疑对了,果然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就是包赟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一昏头,她便拿起手机给久未联系的包赟打过去。但是很显然对方拒绝接听,手机的嘀嘀长声很快便转为一个刻板的女声,“对方正在忙线中……”陈朗锲而不舍,再接再厉,包赟总算是接起了电话,声音平淡得没有丝毫感情起伏,“什么事儿?”陈朗气息已然不稳,“包赟,我看到报纸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包赟那头的声音低沉而决绝,“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他承认得太过于痛快,陈朗气急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我太失望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我?亏我还无条件地相信你。”包赟沉默了许久,终于冷冷地道:“陈朗,你搞搞清楚再说话。”陈朗很固执,“我只想听你亲口对我解释。”电话里传来很重的鼻息声,包赟最终道:“陈朗,你真让我失望,随你怎么想。”然后便不待陈朗有任何反应,挂掉了电话。这让陈朗的心情急速滑落,直至二万五千里的海底。陈朗被包赟最后一句话搞得心烦意乱,甚至在难以入眠的夜晚也郁闷无比,甚至爆粗口,“妈的,明明是他利用了我,他居然还是一副我对不起他的语气。”那次电话之后,包赟和陈朗再也没有任何开工的联系和来往。房东已经派人将楼上的防水重新做好,包赟也没见有丝毫踪影,陈朗盯着那两只巴西龟,喃喃道:“瞧瞧,你们的主人早就忘记你们俩的存在了,老实待着吧,别再痴心妄想。”渐渐冷静下来的陈朗开始慢慢调查,所有的线索都止于皓康齿科与大业医疗开始的融资商谈,便再也没有后续消息。陈朗满腹疑虑却找不到答案,不过她却慢慢接受了包赟的所作所为,自己有什么权利对他有那么严苛的要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决定,包赟原本就是皓康齿科的太子爷,以自己公司为出发点,原来就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他会利用自己?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受?可是为什么他比自己还要生气?陈朗在北京与上海之间不停往返,并且用无数的工作充实自己,让自己从这些问题中间逃离出业。她虽然没有过多的时间审视内心,但是常常午夜梦回,会忆起那片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海滩,还有两个打闹的身影,一幕一幕如电影播放,那样的温暖和煦。当然,回忆中的欢笑越多,便越发衬托得现实冷清。她可以难过,可能挣扎,甚至越发质疑自己当时的判断,却还是可以冷静地告诫自己:往事已矣。第三十六章真相 1时间总是过得出乎意料的快,接近四月的北京,乍暖还寒。已经从加拿大飞回来的于博文,在陈朗和柳椰子的陪同下,站在博文口腔的总部新址,失望地道:“这儿怎么这么小啊?”陈朗宽慰道:“现在正是压缩管理成本的时候,能省则省吧。再说咱们虽然将行政区域缩小了许多,但是地理位置不错。”柳椰子也道:“是啊,其实皓康齿科的行政办公区域就不大,咱们博文口腔和它比起来,原来是有些太铺张了。”于博文想了想,倒也没再纠结,“你们年年轻人如果能吃苦,我这把老骨头怎么也得陪着是不是?”不过转念又哼了一声,“别再和我提白露康齿科,包怀德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回头我还得找他好好说道说道。”柳椰子接过话题,“不过皓康齿科与大业医疗的谈判拖得时间可够长的啊,现在到底如何了?我倒是很期待他们最后的谈判结果。”于博文转头看向陈朗,“朗朗,你呢,不期待吗?”陈朗想了想,承认道:“我还是挺好奇的。”于博文一哂,“只是好奇吗?还有别的吧?”陈朗不愿意纠结这个问题,于岔开话题,“对了,我这个月底参加上海的国际种植会议,您二位会过去吗?”于博文笑得都快接近得意了,“当然过去,我女儿居然成大腕了,要在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上进行现场手术,我怎么可能不过去?”陈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可能是大腕呢?我只是做斯蒂芬教授的助手而已。”柳椰子忍不住接口道:“你就别谦虚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上那个LIVE直播手术的镜头,别说让我当助手,让我站一边当个路人甲我都愿意。”于博文打量了一下站在身边的陈朗,语气欣慰至极,“朗朗,你现在不但在学术上有所成就,还能替我分担博文口腔的责任,真是长大了。”陈朗的变化真的是有目共睹。与从前陈朗的被动参与管理层不同,于博文半是诧异半是欣慰地看见陈朗头一回这么主动,在博文口腔的融资风波滥发时,陈朗不但比自己先飞回了北京,还同柳椰子等博文高层职员一起,讨论博文口腔的现状和即将迎来的危机。尤其是陈朗前段时间提出的医疗质量监控体系,不光督促各地的诊所主任及高层职员加强了基本业务的学习及提高,提升了博文口腔的口碑,而且带因为陈朗提出的“甩掉包袱,轻装前行”的建议,将所有医疗水平落后而且不愿意改变现状的南方的一些加盟诊所,全部与博文口腔剥离。于博文缓缓地道:“陈朗,促使你改变的原因是什么?”陈朗愣了一睛,自己也不知从何说起。有些变化大概是从离开皓康齿科开始,却在博文口腔的这个危急时刻发生蜕变,也许只有身处其中,陈朗才明白如果此次融资失败对于博文口腔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不但于博文手里掌握的几十家待开诊所的批文压根就不能往一进行,就连前期刚刚投入的部分诊所,在本身便不景气,无法自给自足的情形下,都会有所影响。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于博文提前有了准备,适时决定收手,那么博文口腔的步伐走得太快太急,一量融资彻底失败,那即将面对的便是资金链的断裂,也许后果不堪设想。当然还有让陈朗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美感二个人是否值得信任。此时此刻,陈朗选择了最简单的回答方式,“是您让我担当了博文口腔的董事。但是我身居其位,在企业与企业的竞争中,却完全不能正确判断,所以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一睦,可以有足够的判断能力,不到于将来再上当受骗,轻信别人。”于博文看了看陈朗,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淡淡地笑道:“朗朗,你别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陈朗没吱声,心中暗道:“我哪是一朝被蛇咬,都被咬好几回了。”“不过朗朗,我想告诉你,你永远不要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也许只是幻影。”2陈朗完全不明白于博文这句似是而百的话究竟有何所指,只不过于博文又把话题往别处引去。原来于博文这次回国,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回加拿大。陈朗和柳椰子都担心于博文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于博文却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我现在没问题。”陈朗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李莹便打电话给陈朗,告诉陈朗自己的移民监马上结束,所以很快就会带着涛涛回国,负责于博文的生活起居。陈朗虽然知道这里面有李莹宣告所有权的一种暗示,心里却踏实下来,自己按照原定安排飞回上海。只不过她这次去首都机场,有陈诵和王鑫自告奋勇来送行。陈诵现在已经正式投身于广告行业,但这次和上次不同,并不是以财务的身份进入,而是开始有板有眼地学习做起创意来。也许只有真正进入这一行,陈诵才明白自己那些小聪明其实不够用,所以老老实实地跟在前辈的身后偷师学艺。但无论如何,陈诵都是激情无限,异常投入,还给自己以前工作不够努力找到借口,原来只是因为做刻板的财务工作的确不适合自己。当然,这还不是全部,除了工作,陈诵与王鑫的感情生活也早就拨云见日,晴空万里。这回还着王鑫一块儿来送行,不但可能让陈朗感受一下姐妹情深,还顺带给王鑫一个机会,让他开着新车跑跑高速公路。陈朗坐进这辆崭新的GOLF车的后排,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哟,王鑫,几月不见,买了辆GOLF,鸟枪换炮呀。”王鑫回头对着陈朗嘿嘿一笑,“你就别取笑我了,就是用来代步的。”副驾驶上坐着的陈诵却揭发道:“姐,你别听他的,我说买POLO就好了,他却非要买GOLF,还一个劲儿地冲我吹嘘,说什么在欧洲可是冠军车,在国内虽然小众,却是德国高品质的代表。”陈朗啧啧叹道:“王鑫,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那么穷讲究。”王鑫赶紧给自己撇清,“其实不是我说的,我问包赟来着,他说满大街跑的都是POLO,太没劲儿了。”陈朗听到包赟的名字,愣了愣,没再接话,只听陈诵还有发着牢骚,大意是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小里小气的两厢车。王鑫也不再废话,宣布道:“那我们出发了。”陈朗若有所思地靠在后排,开始打量GOLF车的内饰,目光无意间透过前排坐椅的空隙,看到挡风玻璃下有一个和包赟家里一模一样的小木盒。陈朗眼光发直地看了好半天,颇有想拿到手里好好研究一把的冲动,而副驾驶位子上的陈诵却胆战心惊地看着司机座驾上的王鑫,“你,你怎么还没启动?”王鑫也一脑门儿汗水,“我踩油门了啊,怎么还不走?”过了片刻,他恍然大悟,“哦,我忘记打火了。”陈诵毫不客气地骂道:“你什么脑子啊?”王鑫悻悻然,“我这不是刚刚到手还没熟悉情况吗?”然后点火,踩油门,GOLF车便呼啸着上路了。已经憋了半天的陈朗忽然开口道:“王鑫,你怎么也有这个小木盒?”王鑫扫视了一下前言的木盒,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怎么啦?这个外面有卖的,很多人都买来玩啊。”陈朗“哦”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玩的?我压根就打不开。”这下换陈诵笑了,“姐,打不开你问我呀。不守这木盒又叫潘多拉木盒,据说只要打开这木盒,也就打开了自己的欲望。”王鑫听得乐了,“你,你别听陈诵故弄玄虚,这木盒的一个角是机关,那儿有一小块木头可以取出来,然后整个木盒就打开了。”陈朗从陈诵手里接过木盒,按照王鑫说的方式摸索了半天,居然打开了,于是大喜道:“谢谢你啊,王鑫,你要不和我说,我估计一辈子都打不开这个盒子。”王鑫嘻嘻笑,“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GOLF车继续往前开,开着开着,王鑫忽然瞥了一眼右下方的档位,问道:“这N档是什么意思?”陈诵大惊:“‘金子多’,你确信你这是在问我么?”王鑫一边注视着前方道路,一边“嗯”了一声,“不问你问谁?”陈诵忍不住又骂道:“驾校怎么教你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你这二把刀还成天吹啊吹。”鉴于王鑫刚才给自己答疑解惑,陈朗自然得为王鑫出头,于是将手里的小木盒还给陈诵,插话道:“诵诵,你有完没完?新手上路本来就紧张,你还老分散他的注意力。”王鑫从前排后视镜里扫了陈朗一眼,“还是咱姐好,帮理不帮亲。”王鑫自从和陈诵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跟着陈诵也管陈朗叫姐,让陈朗有种完全无法装嫩的挫败感。她皱了皱眉,“你还是叫我名字吧,简直都被你给喊老了。”继而又替两人解惑,“N档是空档,一般等红绿灯的时候,就挂到N档。”这下连陈诵都刮目相看了,“姐,我记得你没学过车啊,怎么那么清楚?”陈朗“嗯”了一声,“我没吃守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陈诵大赞,“姐,你真聪明。”王鑫倒也实诚,对陈诵说:“你那那是一贯的聪明。想当初她在皓康齿科的时候,俞老大在背地分阶段还对我说:陈朗可比你机灵,进步那么快,很快就会赶上你。事实证明老大的眼光就是雪亮的。对了,陈朗,听说你现在跟着香港的斯蒂芬教授?”陈朗目视前方,“嗯”了一声。王鑫啧啧赞扬,“你运气可真不错,我听老大说,斯蒂芬教授在种植界也是非常有名的。”陈诵却插话道:“别提你那个姓俞的老大。你不是说他一直惦记我姐吗,怎么我姐回北京来,他也没有出现过一次?”王鑫从偷瞥了面无表情的陈朗一眼,叹口气道:“是真不巧,他现在不在北京,去美国了。”陈诵哼了一声,“你就别替他找借口了。心意要是诚的话,别说美国,月球上都得赶回来。”这回换陈朗听不下去了,“诵诵,人家又没欠我什么,你别这么苛刻。”陈诵怪叫道:“还不欠你啊,当时他们怎么冤枉你的,你忘记啦!现在也算是真相大白,至少得道个歉吧。对了王鑫,那个叶晨还打电话到家里找我姐,这事儿和你有关吧?”王鑫一边极度小心地开着车,一边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我那天在办公室里就无意中说了一句陈朗从上海回来了,结果邓主任就对叶晨说:‘我是没脸见她了,你替我约着出来吃个饭,道个歉吧。’”陈诵赶紧问陈朗,“姐,那你见叶晨了吗?她怎么说?”陈朗摇了摇头,“我那天时间都排满了,说等下次北京的时候再约。”陈诵这才高兴起来,“这就对了,我姐好歹也是博文口腔的董事,哪里空,被你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陈朗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叶晨说要给我发喜糖,她难道结婚了么?新郎是谁?”这个王鑫最有发言权,“刚刚领的证,新郎你也认识,皓康齿科的高层。”陈朗猛然想起很久以前与“飒爽”俱乐部的成员们一起打球的那个下午,在地下车库里看见叶晨和财务总监谢子方在一起,便道:“是谢子方吗?”王鑫点点头,“可不就是他!其实在你没来皓康之前,我们都以为叶晨会和老大成一对的。现在倒好,人家叶晨结婚了,你和老大倒散伙了。”陈朗坐在后排闷声不语,听王鑫还道:“不过叶晨和谢子方也没工夫去度蜜月,前段时间谢子方老和包赟泡在一起,一直在研究什么融资上市的事情。”陈朗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们皓康齿科打算什么时候上市,有时间表没有啊?怎么现在没什么动静?”王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包赟的意思,好像对方目的不纯,打算恶意融资。皓康齿科起初和他们谈判,也不过是想弄清楚真相,真相大白了就拖着对方玩玩儿。现在估计人家也看出我们没什么诚意,最近也不怎么来往了。”陈朗呆了呆,很久后才开口道:“包赟这阵儿一直在北京?”王鑫摇摇头,“倒也不是,他好像忙得很,北京上海香港三个地方轮轴转,也是每天飞来飞去的,我只和他打过两次照面而已。不过他也不容易,前两天包夫人来诊所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家伙为工作拼命的很,据说春节的时候忙着加班没回来,一个人在上海得了肺炎,还住进医院。”陈朗的脸色难看得要命,陈诵在一边惊呼道:“不会吧,我去上海看见他的时候,好像只是有点儿咳嗽。”王鑫奇怪地道:“你去上海的时候见过他啊?”陈诵心虚地回望了已然开始走神的陈朗一眼,“偶然碰见了,真够巧的。”3虽然王鑫号称口腔医生应该在开车上毫无障碍,因为本身的工作也是不停地看口内的反光镜,脚踩踏板,手上还得拿着涡轮钻,所以手眼脚的协调性早就在平常工作中进行了锻炼,但是实际上这新手司机上路,还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将自己新买的GOLF正式开始首都机场。王鑫与陈朗告别的时候还道:“等着哈,再过半个月,我们也去上海参加国际种植会议,所以很快就会又见面。”陈朗恍恍惚惚,不太在意的样子,随口道:“那就上海见吧。”冲陈诵挥挥手,便拖着行李往候机室走去。候机室内人来人往,人人行色匆匆,只有陈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将脑海中某些断掉的线索一条一条相连。终于,琢磨很久的陈朗拿出手机给于博文拨了过去,一点儿客气话都没有,直接就是:“爸,关于博文口腔的融资,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于博文在电话那头装傻,“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陈朗按按自己的太阳穴,耐着性子和自己的亲爹斗智斗力,“我记得上回您对我说过,‘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也许是幻影。’”“嗯,这话多有哲理。”陈朗的暴躁脾气再也难以掩饰,“您不说是吧?那我问别人去。”于博文叹了口气,“你怎么和你妈一个脾气,一点儿也耐不住性子?好吧,我告诉你,那个海外融资集团的背景很复杂,总部虽然表面上是在新加坡,实际上挂羊头卖狗肉,里面甚至有相当大的比例是最近异常活跃的大业医疗的投资,当然他们为了掩饰这一点,刻意进行了隐瞒。所以这次融资的目的非常恶劣,不过是想骗取博文口腔的股份比例,为日后他们的恶意收购打下基础。”“那他们后来怎么放弃博文口腔,改和皓康齿科谈判了?”于博文叹口气,“还能为什么?那个傻小子包赟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吧,他不知怎么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将他收集到的海外融资集团的背景资料发给我看,我当然就取消了与对方的合作谈判,所以他们又把目光投向了皓康齿科。”陈朗的嘴张得完全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真相分明摆在眼前:哪是对方舍弃博文口腔,明明是博文口腔自己主动放弃。于博文却还在继续,“至于皓康齿科为什么后来要答应与他们谈判,我的理解是年经人的好胜性格。包赟这小子血气方刚,不像我那么禁不起折腾,他估计很享受和对方交手的感觉。”陈朗心中还有疑问,“那DZ银行为什么也放弃与博文口腔的合作?难道这里面没有猫儿腻?”于博文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别太高估了包赟那小子的能力,DZ那么大的一家外资银行,才不会那么意气用事。博文口腔除了浦东诊所这一家,总体的品牌形象其实还是不符合他们所谓的贵族定位,估计这才是被淘汰的真正原因。”陈朗颓然叹气,“爸您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于博文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我答应过包赟,不会和你说的。这孩子挺有意思,比他爹仁义,做好事都不留名,要么是太傻,要么就是脸皮太薄,反正就是不想告诉你。”陈朗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换的登机牌,怎么上的飞机,心里隐隐约约是说不出来的难受,许多许多细节串在一起,陈朗后悔不迭。原来自己不但在融资的问题上,还有在DZ银行合作的问题上,完全错怪了包赟,甚至还在电话里对他进行责骂。就连他后来引发肺炎,估计也与自己逃不了干系。可是他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忍着,也不告诉自己?陈朗拼命回想包赟和自己相处的最后一日,越是回想便越发沮丧。自己一边义正词严地与他划清界限,一边又假惺惺地对他说:“你是我信赖的朋友。”而他只是站在台阶上俯视自己,还对自己说道:“就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要忘记。”“该死!”陈朗痛骂自己,“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居然还在电话里对他喊‘我太失望了,你怎么可以这栗利用我?亏我还无条件地相信你。’”“他一定是对我失望透顶,一定的,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他也说对我失望来着。”陈朗难过地浑身有些战栗,“是,甄一诺背叛我,俞天野不信任我,但是我呢,居然不相信包赟。”自己究竟被什么蒙蔽住 了眼睛?不相信一个在全世界都误解你时为你洗清冤屈的人。不相信一个在你生病的时候长途跋涉赶过来为你遮风挡雨的人。不相信一个永远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却永远不图回报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包赟。第三十七章 天使1在从机场返回城里的路上,王鑫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逼问陈诵道:“你姐怎么回事儿?后来提到包赟时的反应很奇怪啊。”陈诵起初不接茬儿,后来便顾左右而言他,直到王鑫翻脸后才老实招供,“我姐在上海的时候和包赟走得很近,而且还是邻居。”王鑫紧蹙着眉,“什么意思啊你,我怎么听不懂?”陈诵白了王鑫一眼,“你脑子秀逗了吧,这都听不懂?就是我姐和包赟之间有情况呗。再说了,这青年男女老在一起,不发生点什么倒是不正常了。”王鑫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是和别的男生老在一块儿玩,也得发生点儿什么是吧?”陈诵看了王鑫一眼,“你这耳朵有问题,怎么就断章取义拐到我身上来了?‘金子多’,我告诉你,心眼太小可不行。”还学着舅舅于博文 的口气老腔老调地道:“年经人,心眼太小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王鑫却后知后觉地反刍着陈诵前面那一句话,猛然大叫起来:“诵诵,你的意思是你姐和包赟……可是可是,那老大怎么办啊?”陈诵压根就不着急,“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再说了,你老大自己都无所谓,从来都没有找过我姐,你替他着哪门子急?”王鑫有些黯然,“我是不知道老大为啥那么压抑自己,但我想他是真的喜欢你姐。你知道吗?去年年底在北京开种植会议的时候,上海博文口腔的徐主任,也就是你姐姐目前所在诊所的上级领导,正好也坐在我旁边。”陈诵一挑眉,“嗯?”王鑫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老大知道后,特地直过来和徐主任攀谈,非常耐心地解答徐主任的问题,还送了不少最前沿的资料和图谱给徐主任。”陈诵完全听不明白,“这说明什么问题?”王鑫长叹一声,“那是你不了解老大,我认识他这几年,头一回看他无保留地与素不相识失进行交流。老大其实最讨厌不相干的人进我们种植中心,可是他不但带着徐主任参观,还氢自己的种植经验和心得与徐主任分享。这说明什么?他做这一切,还不是看在陈朗的面子上?”陈诵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倒戈到老俞那里,而是很不服气地道:“那又怎么样?做这些管什么用?他还不是照样没来找过我姐?”王鑫有些尴尬,其实自己不是没在二人之间做过努力,不但早就从陈诵那里要来了陈朗在上海的电话号码,还偷偷写了张便利贴粘在老大办公室的电脑上。只不过老大看到之后,除了对自己斥责了一句“多事”,便将写着陈朗电话号码的便利贴从电脑上扯下来,扔进抽屉里。王鑫想起此幕就有些心虚,但还是坚定地道:“我觉得我们老大是真的喜欢你姐,我一向相信我的感觉。”陈诵倒也不再争执,喜欢就喜欢呗,岂不是更有好戏看了?陈诵光是冥想了一下未来即将展开的轰轰烈烈三角恋,便激动起来,还不忘采访王鑫:“那你说你说,你到底支持谁当我姐夫?俞天野还是包赟?”王鑫倒也不再争执,喜欢就喜欢呗,王鑫为“你姐夫”这三个字好一阵偷笑,更为陈诵提到包赟时的心无芥蒂而开心,不过还是有些犯难,“包赟也是我哥们儿,俞天野就更别担了,基本上就是我师父,我也不知道支持谁合适。再说了,这问题就算交给你姐,也很难抉择。”陈诵点点头,“是啊,是挺难选的,谁叫他俩半斤八两。”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人生原本就是这样。我这下明白了,人生的真谛,就是不能让你痛快地过啊!”王鑫古怪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滔滔不绝的陈诵一眼——这家伙以前就是按照不能让我痛快的原则来折磨我的吧。陈诵抒发完感情后总结道:“其实不管是谁都没关系,只要能让我姐开心就行。我姐啊,表面上看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实际上她就像一只乌龟,随时随地都准备缩回自己的壳子里。”王鑫听得糊涂,“别和我打隐喻啊,你这话什么意思?”陈诵有些无奈,“咱们层次差太远,我和你交流,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过陈朗就如陈诵所言,一方面属于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儿,另一方面感情上的历经挫折却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她有着越发强大的自愈能力与无比糟糕的记忆力。往事已矣,那就让它们随风而复查,错过的爱恋就像错过的风景,她从不惦记着要收复失地。既然如此,那就选择忘记。但是这一次,陈朗觉得有无数后悔的小虫在啃噬着自己的内心。陈朗这一路都是失魂落魄,就连飞机已经成功降落于浦东机场,她也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一直坐在她身边的乘客提醒道:“小姐,咱们可以出去了。”陈朗这才醒过神来,赶紧起身先给那个女孩儿让路。这是一个扎着 马尾、身材高挑的帅气女生,她礼貌地冲陈朗表示感谢之后,便直到走廊中间,将自己的行李拿了下来,拿下来之后还看了看陈朗,“上面这个行李箱是你的吗?我帮你吧?”陈朗哪里好意思,“不用了,我箱子太沉了,还是自己来吧。”可对方只是微微一笑,便很轻易地将陈朗的很行李箱取了下来。陈朗惊讶无比,“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力气这么大?”女生的五官很俊秀,脸上的笑容不但很明朗,还透着勃勃英气,“我的外号就是大力士啊,这不算什么。”说完便冲陈朗略略示意再见,率先拉起自己的行李,大步流星地向机舱外走去。陈朗摇摇头,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上身是黑色皮衣夹克,下身是到处都是洞洞的破牛仔裤,还脚蹬一双军靴,只能用一个“帅”字来形容,于是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女孩儿,真他妈的酷!陈朗几乎是尾随在那位修筑帅气的女孩后面,走到浦东机场的到达大厅。陈朗最近学乖了,不再告诉上海这边的姥姥及柳栀子等亲属自己返回上海的确切时间,以免又会有专人特地前来接机,让她防中过意不去。前面那位帅妞也和她一样,排在等候出租车的漫长队伍里,一回头看见排在身后的陈朗,便很礼貌的微微一笑。陈朗当然也同样以微笑回应。帅妞好像有电话进来,她拿起电话说了几句话,便扢着行李离开了候车队伍。走了没几步,她又转身朝陈朗走来,“你去哪儿啊?”陈朗倒是诚实地回答道:“我去浦东的滨江大道附近。”帅妞眼睛一亮,“我有朋友来接我,也是去那附近,要不你和我一块儿走吧?”陈朗觉得很是汗颜,“这哪里好意思。”帅妞倒是无所谓,“没关系,这儿等出租车的队伍实在太长了,估计没有四五十分钟核武器走不了。或者我让我朋友把你带到市区,在好打车的地方停下,你说行不行?”陈朗心中一动,这姑娘行事大方,毫不扭捏,无害的笑容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而且排队等候出租车的队伍的确是足以让自己绝望。于是她终于下定决心,冲对方道:“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不过仅仅过了三分钟,陈朗就完全后悔这个决定。因为这帅妞口中的朋友,居然是多日不见的包赟。他和他那辆久违不见的路虎车,都沉默地等在停车场内,维持着雕像的造型。陈朗眼睁睁地看着帅妞从包赟的身后猛扑过去,一把用手臂扼住对方的咽喉,沉声道:“缴枪不杀!”包赟慢慢扯开横在自己颈部的手臂,转过身来,亲热地胡噜了一下对方的头发,“行啊,两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猛啊?这头发倒是有点变化,好歹有点女人味儿了。”帅妞嘿嘿一笑,“是吗?那太好了,让我总算有些自信。”包赟凝神看了看帅妞,忽然凑上前去紧紧拥抱了一下,“疯子,欢迎你回来,我们都想你了。”这位被包赟称为“疯子”的帅气女生,异常自在地窝在包赟怀里,“我也是,包子,我也想你们,所以我还是回来了。”眼前这一幕俊男美女久别重逢的亲热戏,简直就是一出金童玉女的标准偶像剧,让陈朗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急剧起伏,却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只愿自己能从此地完全蒸发,也不想再继续观看下去。可是“疯子”忽然想起身后陈朗的存在,推开包赟,笑道:“对了,这是我刚刚在飞机上认识的朋友,要去滨江大道,你顺路正好载她一段。”陈朗深呼一口气,这才冲一脸惊愕的偶像剧男方主角道:“好久不见了,包赟。”包赟无比古怪又生硬地看了陈朗一眼,好半天才“嗯”了一声,“这么巧。”“疯子”好奇地看了一脸别扭的陈朗,以及猛然就黑下脸来的包赟一眼,欣慰地道:“原来你们认识,那就更好了。”说完便冲包赟示意,“那咱们赶紧走吧。”包赟也没再吭声,而是顺手拎过“疯子”手中的行李,放进后备箱,陈朗觉得自己一分一秒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于冲“疯子”道:“我还有别的事儿,要不你们先走吧。”“疯子”愣了一下,还没来得说什么,包赟就直直地冲陈朗走过来,一把将陈朗手里的行李拖到自己手里,闷声道:“你别想太多,我不打算要继续骚扰你。”陈朗哑口无言,又气又急,却见包赟将自己的行李搁置在后备箱之后,便伸手拉开前排的副驾驶坐椅,冲帅妞一歪头,“疯子,上车。”“疯子”看了陈朗一眼,又鬼崇地看了包赟一眼,便老老实实地走到前排坐下。陈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沉默地走到包赟面前,钻时后排车厢。包赟这才转到前方驾驶位置,上车,点火,车子呼啸着离开了浦东机场,往市区奔去。浦东机场离浦东的滨江大道接近四十公里的路程,可是这四十公里的路程对于陈朗而言漫长得恍若一场心理酷刑。她一脸苍白地缩在后排驾驶座内,扣包赟和“疯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一些趣事,看包赟总是会在等红灯的间隙抽出一只手来胡噜“疯子”的马尾末稍,原来两人各自的家庭是世交,原来两人从小就认识,原来他们有好多共同的朋友和趣事,原来自己直的太自以为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足够的耐心,站在原地慢慢地等待一个白痴的觉醒。车子好不容易进得市区,虽然陈朗一再表示随便将自己放在哪儿,自己打车就行,包赟却跟没听见一样,最后还是直接将车开进小区。陈朗说了句“谢谢”之后,便打开车门。她下车的模样,几乎可以用“逃离”这两个字来形容。“疯子”看着头也不回的陈朗消失在大厦一楼的门厅,这才转头使劲一拍包赟的头顶,“你有病啊!老摸我头发干什么?害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包赟装傻,“你是我妹,摸摸头发怎么不行啊?”“打住,少和我玩这套。赶紧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包赟点火,上路,一边开一边斜着眼睛看了看“疯子”,慢条斯理地道:“林峰,你还有工夫管别人的闲事儿?想想你自己吧,我可提前告诉你,还有一个人,他也在上海。”原来“疯子”的大名就是林峰,这名字和她的性格一样,一点儿也没有脂粉气。林峰试探着问道:“谁啊?夏刚大哥?”包赟哼了一声,“你倒没说错,夏刚这几天也的确跑上海来了,不过我说的是另外那一个。”林峰隐隐猜到了,却依然装傻,“我猜不出来,你自己说吧,另外哪一个?”包赟压根不相信林峰会猜不出来,不过暂时也不想和她计较,“还能有谁,我的死对头,你夏刚大哥的弟弟,夏迪。”虽然已经做了心理铺垫,但林峰的心情还是颇有些跌宕起伏,沉着脸想了半天心事,喃喃道:“还真巧,京城四少全齐了。”言罢迅速将脸色恢复平静,扯开话题道:“包子,刚才上去的那个女孩儿我看着挺亲切的,你不会是跟人逢场作戏来着,害得她伤心吧?”

包贇龇牙咧嘴,腾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鼻尖,“我还逢场作戏?妈的,我都快成情场孝子了,是人家根本不甩我。”

林峰诧异地“哦”了一声,奇怪地道:“我怎么觉得不像?我在飞机上的时候闲着没事儿,就研究她来着。她好像一路上都在发呆,眉头一直皱着,看起来是不太开心。”停顿之后又颇为玩味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看她发现接我的人是你之后,更加不开心。”

包贇愣了一愣,随即便摇头自嘲道:“怎么可能?我都有好一阵儿没见她了,她就算不高兴,也绝对不是因为我。”

林峰白了包贇一眼,“那你怎么还装模作样地和我搞暧昧?我靠,都快吐了。”

包贇无奈至极,“这英国不尽出绅士淑女吗?到你这儿怎么行不通啊?你现在好歹有点儿女孩儿养了,能不能维持点儿淑女风度,别一说话还是这味儿啊,整个儿一北京胡同串子。”

林峰笑得很畅快,“我在那边住的可是黑人区,哪有什么高贵的绅士,还是你以为我穿上龙袍就能当太子?再说了,我浑身上下有哪个细胞能告诉你,我有变成淑女的潜力?哎,你别岔开话题,要是再不老实交代,我就告诉你妈,让她来轰炸你。”

打蛇打七寸,这一招屡试不爽,包贇一向讨厌林峰拿自己老妈出来要挟,不过更讨厌的是自己还要中招,于是非常不甘心的回答道:“我不过就是让她看看,有的是人稀罕我。”

林峰愣了愣:“就要因为这个?”

“嗯。”

“Shit!你可真幼稚!”

“哈,可有人比我还幼稚,居然专门跑同性恋酒吧傻坐,坐到吐为止,测试自己的性取向到底有没有问题。”

林峰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怎么可能?夏迪不是有女朋友吗?”

包贇斜睨了林峰一眼,“你还知道我说的是夏迪呀?”随即哈哈一乐,觉得自己总算是在林峰这里扳回一局,“我听夏刚说,夏迪和他女朋友前两年就吹了。”

林峰愣了一下,“前两年?”

包贇一脸幸福的微笑,“你不知道夏迪现在那德行,简直就是死样怪气,我看离变态也不远了,不过疯子,这哥哥得感谢你,绝对是拜你所赐啊。”

林峰一脸的茫然,“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包贇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于是从鼻子里哼哼,“我为什么要说,我还没欣赏够呢!”

林峰气急败坏,拿起车内的一个纸巾盒往包贇身上拍打,“”不干吗不早说,干吗不早说?你给我去死。2


时间总是过得比较快,一转眼就是半个月,再过两天国际种植会议就正式召开了。

俞天野半卧半坐地靠在酒店房间内的大床上,一直在看自己电脑里的学术资料。时间分外紧张,今天干干抵达上海报道,明天上午再和大会组委会碰一下头,下午便坐飞机飞往广州,自己做大会第一天下午的LIVE直播手术,这个特殊的手术室便设立在广州,届时将信号由卫星同步传回上海,与所有与会者共同分享。这么高级别的会议,来不得半点儿差错,俞天野自然不能掉以轻心,甚至将同机前往上海,一直缠着自己的邓佳也赶走,只图一个清静。就在此时,忽听有人敲门,意外之余他还是起身应到:“门没锁,进来。”

包贇笑嘻嘻地探头进来:“老大,你可真是专家级别的待遇,主办方给你准备的条件不错啊。”

俞天野笑笑,招手道:“快进来吧,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包贇不客气地走到俞天野对面的沙发坐下,“是,我回北京的时候,他们说你去美国参加什么学术交流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俞天野点点头,“收获很多,这次我去美国还是开了眼界,让我对自己有了新的定位。”

包贇很感兴趣地追问道:“什么新的定位,说来听听?”

俞天野想了想,“你知道这次在世界巡回举行的国际种植大赛,其实是由种植厂商出资赞助的吧?而目前市场上采用的大多数种植系统,也是由这几家种植厂商垄断的。”

包贇点头:“嗯。”

俞天野继续道:“但是这段时间我开始用一种新型的种植体,是由美国的一个私人牙医联盟组织自主研发的,不但颠覆了一些传统的种植理念,并且取得了特别好的种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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