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24/87页


  “珲掌柜说得好。”玄天青淡然微笑。桑娘扭过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心里却也为珲玉的执著而震颤。
  那边一直沉默的黑东生突然开了口:“珲掌柜,只怕你的夫君,早就到了平石镇罢。”

  第五章 狐狸的宣告

  夕阳在天边慢慢隐入满天云霞中,平石镇又迎来了一个静谧的夜晚。已经是盛夏,即使夜幕降临空气中依然流动着浮躁的热气。高大的柳树上知了趴在树干上哗哗的鸣叫个不停。屋外偶尔有一丝风,却也吹不散这无处不在的炎热。
  玄天青平躺在树枝上,嘴里叼着一根细草,汴沧月和黑东生在一旁坐着。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漠壁楼尽收眼底,迷宫一样的树冠却隐去了几人的身形。漠壁楼已经打了烊,小二们正来往穿梭着收拾大堂。屋里掌上了灯,房间里灯火明亮。二楼的回廊处,珲玉正斜倚着栏杆坐着,身旁不远处坐着桑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隔得远了听不见说什么。只见桑娘偶尔婉然一笑,随即低下头去。
  “前些年在燕然山,你不是在追捕一只孟极?”玄天青看了下面的女人一会儿,闲闲的开了口:“后来在代城将你打成重伤不得不回青丘疗伤,可就是他?”
  黑东生目不转睛的盯着漠壁楼,淡淡的嗯了一声。汴沧月靠着树干,扯了片叶子在手里把玩:“我们已经守了七日,你确定他已经来到平石镇?”
  黑东生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也不解释。玄天青看看下面:“我看,如此下去,孟极没有出现,这两个女人倒是成了闺中好友。”
  “他会出现的。”黑东生微皱眉头:“五年前他在京城吃了大大小小共计三百多人,闹得人心惶惶。我从京城一路追着他到漠北。期间他遇人则杀,珲玉是唯一一个在他手下存活的人。若非动了情,他又怎会在她身边一年而未食人?”
  “他只是未在珲玉所在之地食人而已。”玄天青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孟极日行千里。那些日子邻国只怕死了不少人吧。”
  黑东生微怔了一下。玄天青抬起眼角看他一眼:“你就是做事太僵硬,不知变通,否则怎会被太师给骗了替那个黄袍小儿卖命?”
  汴沧月闻言微微一笑:“黑大人不过是重情重义罢了。”
  “重情重义?”玄天青轻轻笑了笑,狭长的丹凤眼说不出的魅惑:“情义于这世间又价值几何?”
  下面,珲玉站了起来,同桑娘说了两句什么,两个女人便有说有笑的进了内房合上了房门。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黑东生才回头淡淡的看了玄天青一眼。
  “你在人间追捕孟极,就是因为他食人?”汴沧月开了口。黑东生闻言转过了视线:“……他若是食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吃了十三公主。皇上震怒,白太师才将我……骗了来……”
  “哪个妖怪不吃人?”玄天青摇摇头:“只是大妖怪都自重身份,不动那血肉之躯罢了。这孟极也算厉害,怎的偏偏性食生肉?”
  黑东生沉着脸不再说话。玄天青看看一脸淡然的汴沧月:“月幽兰,你可食过人?”
  汴沧月笑而不答:“听闻青丘万年才出一只玄狐。普通的九尾银狐若想成精化人,则必须食满一百个人的肝脏。往往第一百个,便是难以逾越的一劫。不知这玄狐化为人形,又需要怎样的条件?”
  正说话间,下面的街道从拐角处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表面看过去与常人无异,只是浑身散发着唯有妖怪才能闻见的妖气,其中渗透着浓烈的血腥气。那是长期习食生肉而造成的味道。嵌进身体里,随着呼吸散发出来。
  三人顿时一凛,禁了声。只见那男子穿插于人流之中,走得颇为闲适。晚间街道上还有一些卖小吃小玩的小贩,男子便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逛过来。看似无意,每走一步却都警觉而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一番。终于走到了漠壁楼前,他抬头看了招牌许久却没有进去,又缓缓转身离开。
  “追,还是不追?”
  玄天青轻轻开了口。黑东生淡然摇头,看着下面街道上的行人:“今晚子时他必然还会前来。不可此时打草惊蛇。”
  “这佛手铃还真是个好东西。”玄天青微微一笑:“黑狗,这次你可算是得着个宝贝了。”
  黑东生一记手刀袭来,玄天青哈哈一笑,一个鸽子翻身轻飘飘落了地,整整衣冠,举步进了漠壁楼。
  “娘子。”
  桑娘抬头,门口玄天青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看看他的身后,最近一直伴随其右的黑东生不知去向:“你怎的来了?”
  “听王大娘说你来了漠壁楼,顺路过来接你回府。”玄天青迈步进了房间,微笑着冲珲玉点点头:“珲掌柜和我家娘子倒也投缘。”
  “桑娘蕙质兰心,又体贴人。玄公子,你取了这样的娘子可真是你的福分。日后要好好对待桑娘才是。”
  “这个自然。”玄天青淡然笑笑,看着桑娘:“车小二在外面等着呢,娘子,现在回府可好?”
  “这……”桑娘有些为难的看了珲玉一眼:“我今儿个和珲掌柜说好,晚间在此歇下……就不回府了。”
  “哦?”玄天青挑挑眉毛,走到一边坐下:“你们说些体己话本也好。可是娘子,你是否忘了,你答应了黑大人要同游淮水,这会儿石头和昆子怕是已经上了游船,准备上了。”
  “桑当家的。”珲玉微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若是有事,改日再谈也无妨。你就先随着玄公子回吧。莫叫你家夫君为难才是。”
  他不是一直对她和黑东生同游淮水恨得牙痒痒的?今儿个怎的这么主动?桑娘纳闷的进了马车,不知道这只狐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马车晃了晃,启程了,顺着大街一路西行。这个时辰镇子里除了前门大街和几条热闹的街道,其余的小街小巷已经安静了下去。大户门口挂着灯笼,平常人家却只是窗户里透出些许灯光,马车拐进小巷,光线一下变得有些昏暗。
  怎的车拐进这小巷?桑娘有些奇怪,扭头想问却迎上玄天青的目光,心顿时一跳。躲了他这么久,这下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独处,桑娘顿时红了脸,暗暗后悔不应该和他单独出门。
  “桑娘。”
  玄天青的嗓音带着几许慵懒,慢慢的开了口:“你怎的坐那么远?”
  远么?这两人坐的马车,远又能远到哪去。桑娘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头,玄天青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桑娘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拥抱住了她,轻轻的吻到她的唇上。初时极轻,慢慢的辗转用力,逐渐脱轨。桑娘只是挣扎了一下,便被他肢体中的决心和力量所臣服。她的双手握拳抵在他的心口。玄天青不满的轻哼了声,一手拉下她的拳头,一手从后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更紧的抱进自己的怀里。她的身体柔软温暖,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玄天青渐渐不满足于这样单纯的唇齿相依,头微偏,半舔半吻的落到桑娘的耳边,嘴微张,便含住了桑娘的耳垂。桑娘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想要挣扎,玄天青微倾身将她半压于车座上,大手顺着她的腰缘一路抚上。
  不可以!桑娘脑子中警铃大作,偏偏身子柔软如泥。举起拳头,却也撼动不了他分毫。玄天青的手指带着丝丝凉意探进衣襟游走于她的皮肤之上,车里的空气顿时极度升温,热得让她快要疯掉。
  “为什么躲着我,嗯?”玄天青凑近桑娘的耳边低语,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她的脖子一口,桑娘浑身又是一颤,一句呻吟便险些破口而出。桑娘抬起手背咬住,偏过头不敢看他。
  “桑娘。”玄天青轻叹一声,拉下了她的手,让她正视自己:“我和你,是满了六礼,拜了天地的夫妻。初时和你逗气。可是到如今,你还是觉得我们不是真的夫妻么?”
  桑娘咬着嘴唇,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男人。他平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动心了没有?桑娘扪心自问。只怕早就动心了。可是这样的她和他,又如何相爱如何相守?让几十年后风华正茂的他去爱年迈花甲的她?少不得会嫌弃吧。即使不嫌弃,难道百年之后她长眠于地底看着他孤身一人在她的坟前垂泪?还是他身边另伴良人?让她在深渊里幸福的嫉妒?与其日后痛苦,不如现在便不要动情罢。
  桑娘刚要开口,玄天青的眸子里蓦的腾起青色的妖气,低头堵住了她的唇:“我不要听你的回答。”
  桑娘半张的唇让他得以顺利的攻城略地。呼吸于是逐渐急促。肺里的空气几乎都光掉了,让她头晕目眩。他的身体散发着让她迷惑而沉迷的气息。脑子里的思绪渐渐涣散,只想就这样沉溺于他的怀抱中,不想挣扎,也不愿挣扎。
  微微的一声马嘶,车停住了。外面响起昆子的声音:“公子爷,到地方了。”
  桑娘脑子里顿时一个激灵。再看玄天青时他已经收起了眼中青色的妖光。为……什么?!桑娘害怕的往后退了退,为什么刚刚他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之时,她只觉得神志混浊,身不由己?!难道……
  “狐族善用魅惑之术。”玄天青坐起了身子,替她整了整弄乱的发丝和衣襟,语气平静的开了口:“桑娘。我既决定要你做我名副其实的娘子,即使不择手段,我也要得到你。你今生今世,愿也好,不愿也罢。相公只我玄天青一人,明否?”

  第六章 诺言

  马车绕了一个大圈,却原来并没有离开岩巷。玄天青抱着桑娘下了马车,嘱咐石头和昆子先回桑府,便带着桑娘进了一家院子的后门。这不过是个平常人家,一排三间的平房,后院既是厨房也是柴房。靠着房子的窗脚下用几块大石头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对角便堆满了整齐的柴火。玄天青带着桑娘穿过了后院,轻轻一跃便上了房顶。紧跟着一阵急行。穿过几个主要建筑之后,又来到了漠壁楼斜对面的屋顶上。居高临下的看过去,此刻漠壁楼里小二们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正坐在天井里聊天。楼上珲玉收拾了东西正坐在窗前绣花。每刺几针就会停下来发一会儿呆,眉宇间又出现了那股淡淡的轻愁。
  “……不是要夜游淮水?”桑娘抬头。玄天青挑了挑眉毛,指指下面。旁边的大树上黑东生与汴沧月还坐在原地。看见桑娘汴沧月微笑着点点头,黑东生淡然扫了一眼又转过了头去。
  “珲玉的夫君,是孟极。”玄天青在瓦片上坐下,伸手扶过桑娘坐在他的身边。大树横生的浓密枝冠正好掩藏了他们的身影,却又不妨碍他们的视野:“黑东生追了他五年。今儿个好不容易才有了他的线索,又怎会有心思夜游淮水。”
  “什么?”桑娘一怔。难怪黑东生从听珲玉讲那些往事开始。脸上便一直笼着一层寒冰。桑娘看看不时轻愁不时微笑的珲玉,轻声开口:“……若是抓到,黑大人会怎样?”
  “不知。”玄天青淡然回答:“黑东生与孟极交手数次,都是两败俱伤。今儿个我在此,定然不会让他讨了好去。”
  “……可是要他性命?”
  “桑娘。”桑娘转头,黑东生与汴沧月离了原来的位置,也来到了屋顶。汴沧月微笑着坐到她的身边:“不可有妇人之仁。那孟极伤人性命太多。如此猛兽来了平石镇,若不除了他,日后会有更多人受害。”
  “但……”桑娘看着珲玉,她略带愁容的笑容刺痛着她的眼睛:“珲玉今后如何是好?”
  “妖怪就是妖怪。野性难除。”汴沧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玄天青和黑东生:“孟极不会因为珲玉而从今往后不食人。这一刻也许他爱着珲玉。今后若变了心呢?难保他不会连珲玉也吞食下肚。”
  “可是……”
  “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脆弱而不可靠。”汴沧月摇摇头:“珲玉等不到跋博峰,日后也许会遇到一个普通人,过完平凡的一生,总好过跟着一个食人妖怪,用自己的性命作赌博。”
  桑娘住了口。汴沧月的话像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脚。连带着心也冻透。她看看玄天青。他也正静静的看着她。
  他当日,是否也曾经对着金陵和竹青说过同她一样的话?
  他当日,是否也曾经用着那样温柔的笑容温暖过别人?
  如今他可以转身冷然。会不会某一天,当她人老珠黄的时候,他也如同对待她们一样,转过身去绝然?
  黑东生找了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坐下,闭眼调息,不搭一语。玄天青转过视线扫了汴沧月一眼:“你的伤好了几成?”
  “一成左右。”汴沧月苦笑一下:“若非如此,又何必待在这里躲避地府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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