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28/87页
这蚕娘不来则已,一来便是好大的手笔。桑娘看着这一箱一箱的礼品,抬起头看着蚕娘:“白当家的,这是……”
蚕娘略微一怔,扫过玄天青随即了然的微笑:“还真没几个知道我本姓的,想来是天青同妹妹说的吧?我这大老远的从京城过来,也没有和妹妹招呼一声就在对面开了店,怎么说同行三分仇,这么做都是姐姐的不是。这来府上拜访,带些薄礼赔礼道歉,还望妹妹不要和姐姐计较,笑纳才是。”
“白当家的哪里的话,客气了。”桑娘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这蚕娘带来的,全是上好的丝绸和绣线。这天蚕丝纺织的布匹和绣线是买也买不来的珍品。这几箱东西,再开一间小点的绣坊都绰绰有余。这么重的礼,让她如何能收?
桑娘冲着坐在蚕娘对面的汴沧月点点头,他一脸云淡风清的微笑,仿若昨天的警告根本没有发生。桑娘下意识的看看玄天青,他正低了头看那些绣线。狐狸五感异于常人,昨儿晚上,他真的没有发现么?
自己这是怎么了?桑娘暗暗责备自己。自己与那汴沧月清清白白。昨儿个他来必然是事出有因,怎的自己就一直担心被玄天青发现?难道她就那么在乎他的看法?思及此桑娘的眼睛沉了沉,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不愿再继续深想下去:“汴公子今儿个好兴致,不知来府上有何贵干?”
“途径此处,见白当家的在外面,左右无事,顺道便来看看桑当家的,讨教一下生意经。”汴沧月闲闲的开了口:“叨扰桑当家的了。”
“汴公子客气。”桑娘微微一笑。他看着她的眼神平静,脸上的笑容温暖。他来这里,难道是要提醒她远离美蚕娘?
“妹妹做生意的手腕,姐姐可是远在京城也略有所闻。”
美蚕娘接过了话,半掩着嘴笑笑:“姐姐南下之前,当今丞相薛真薛大人可特意嘱咐过,要我好好向妹妹讨教讨教呢。”
“蚕娘何时成了那郭尚书的义妹?”一直沉默的玄天青淡然开了口:“据闻郭尚书是薛丞相的得意门生。而今可是朝堂之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啊!”
“蚕娘总做郭尚书府上的生意。这一来二去的就熟了。郭大人见与蚕娘投缘,又可怜蚕娘孤身一个女子在京城不易,便收了蚕娘做义妹。”
玄天青微笑着点头:“如此还真要恭喜蚕娘了。”
“这些个荣华富贵,我们又怎么会放在心上?不过是过眼云烟的东西。想来天青也明白。”蚕娘轻叹口气:“天青就不要取笑蚕娘了。”
“我们都是自己人,自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蚕娘顿了顿:“此次南下,郭大人是准备对着这江南丝织市场开刀。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坐大的桑家。姐姐今儿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看在天青的份上。过几日郭大人来了平石镇,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妹妹还要多担待才是。”
桑娘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这郭政果真是冲着他桑家来的。桑娘勉强笑了笑:“如此可多谢白当家的了。”
“怎的叫得这么见外。”蚕娘嗔怪的看了桑娘一眼:“我与天青也算是旧识,叫我一声白姐姐就是。”
“……那就谢过白姐姐。”桑娘接过了口。蚕娘连连点头:“好,你我认做姐妹,姐姐自然要给你送个礼的。”说完在自个身上打量了打量,最后褪下了手腕上一个青翠欲滴的玉镯子,走过来执起桑娘的手替她戴上:“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日后我们可就姐妹相称了。”
“……谢谢姐姐。”
这镯子冰寒入骨。一贴到肌肤上,盛夏的暑气顿时消失不见。旁边汴沧月见状微笑着开了口:“恭喜桑当家的和白当家的认了姐妹。今儿个既然这么高兴,不若就由沧月做东,去我的念桑楼庆贺一下如何?”
“汴公子真是爽快人。”蚕娘握着桑娘的手笑眯眯的转过身子:“那可真是有劳汴公子了。”
这念桑楼的生意可真是一日好过一日。几人下了马车,抬头看去,只见大堂里人潮熙攘,小二们来回穿梭忙个不停。应答声此起彼伏。桑娘看了汴沧月一眼:“汴公子这生意可真红火,如此下去,只怕天祥楼的老板该改行了。”
“还得多亏桑当家的妙计。”汴沧月淡然微笑,往旁引路:“几位,这边请。”
原来念桑楼上天字号包房的路单独辟了出来,修在楼侧。这样便避免了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几人沿着楼梯一路往上。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整个淮水尽收眼底。此时阳光若金,河水奔腾,垂柳青翠,正是盛夏时分的美景。
天字号房间里面早就做好了准备。店里的人听说当家的亲自招待客人,早已备好了茶水瓜果。长掌柜亲自在一边伺候着,就等客人点菜。汴沧月便吩咐做几个特色菜,长掌柜应了一声便转身下了楼。
楼下虽然热闹,天字号房间却听不到什么嘈杂之声。蚕娘四处打量一番,点了点头:“汴公子果然有品位。这念桑楼比起京城的歇凤楼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歇凤楼?”桑娘顿了顿:“可是当今皇上的宠妃魏妃当日里进京之时曾经住过的地方?”
“正是。”蚕娘微笑:“这魏妃还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平西将军的亲姐姐呢。”
桑娘怔了一怔,随即垂眼喝茶。玄天青扫了桑娘一眼,淡然开口:“蚕娘可是行了成人礼之后便离了家?”
“正是。”蚕娘略微点头:“这族里的规矩,总归是要遵守的。”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厨房已经做好了几个小菜,伺女们鱼贯端上了菜。几人正要动筷,突然听见下面一阵骚乱。隐隐有凄厉呼喊之声。汴沧月微皱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高声叫了几声长掌柜。却不见有人应答。玄天青于是起了身,推开天字号的房门来到长廊上往下看去。只见念桑楼的楼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群汹涌挤踏,争先恐后的往大门处拥挤,而后院和边房,不知何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跟出来的蚕娘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大惊:“走水了?!”
这不是普通的火。玄天青微眯着眼看着那泛着青蓝犹如有生命一般的火苗。不过转瞬之间已然将念桑楼团团包围,火势蔓延极快,眼看着一楼已经完全陷入一片火海,而二楼也被火苗翻卷吞噬,直逼三楼而来。
玄天青微皱眉头,转身便要回房去救桑娘。蚕娘却快他一步握住了他的袖角。玄天青低头,蚕娘满脸惊慌的看着他:“……天青,救我!”
玄天青看了看房间里,原本温润的眼睛暖意逐渐退去变得冷然:“放手。”
“天青……”蚕娘顿时泫然若泣:“蚕族天生惧火,难道你忍心看我葬身在此?”
天字号的门里,汴沧月拥住桑娘,淡然看了玄天青一眼,一个转身,便从窗户跃了下去。玄天青脸色一冷,脚下一点便追了过去,将蚕娘的呼救抛诸脑后。
窗外是滚滚淮河。眼见汴沧月抱着桑娘入了水,水花都不见泛起一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玄天青身子微顿,悬在岸边的柳枝上,一双青色的眸子中聚起了强烈的杀气。身后念桑楼转瞬之间便被大火吞噬得干干净净。剧烈的热气扑面而来。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空。妖异的火势迅速在平石镇蔓延开去。
第四章 媚药事件(二)
平石镇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所有的老百姓都扔下了手上的事情,拎着水桶出来救火。可是这火不遇水还好,一遇水火苗便腾的往上窜一窜,不大会儿的功夫竟然又暴涨了一倍多。那热气半个镇子之外都能感觉得到。树木房屋被大火燎成了白灰,风一刮便漫天飘散。
玄天青从柳枝上一腾而起,身子轻飘飘落到了居民的房顶上。从上面看下去下面兵荒马乱。男人们急匆匆找着可以盛水的容器,女人们则抱着小孩往镇东撤退。镇西镇东之间隔着一条护城河,将平石镇化为人间与炼狱的两半。玄天青看了看镇东的方向。桑府在遥远的地方安静的矗立着。而眼下,喊叫声,小孩的哭喊声,惊慌的狗吠声,还有嘣嘣敲着示意走水的警告声交织成一团,充斥在玄天青的耳朵里,让他无从分辨汴沧月与桑娘的声音。
火中夹带着剧烈的腥气,让他的嗅觉也跟着有短暂的失灵。所以他才会抱着她入水?玄天青的微微眯了眯眼,就是为了切断他的追踪么?
身旁微微一响。玄天青转身,黑东生逐渐从空气中显出身形。他往下看了看混乱的街道,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烧得剧烈的念桑楼:“……汴沧月呢?”
“追丢了。”玄天青冷了脸,扫过黑东生:“这半个平石镇怕是要付之一炬。”
黑东生摸了摸下巴:“你不施法招天雷?”
“蝼蚁之生,与我何干。”玄天青站直了身子,火光映衬下他的脸面无表情:“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的藏身之处?”
“他有木灵之气,一旦去了山里,你是追不着他的。”黑东生看着那些被火苗包裹的人们痛苦哀号。救火的人们已经发现了水对这火苗的无能为力。一桶水泼上去,火苗蹭的一下窜得更高,转眼便将活生生的一个人烧成了一堆枯骨。
“进山?”
玄天青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目光捕捉着熊熊大火中的某一点:“只怕进山之前,你我还有事要先处理呢……”
桑娘动了动身子,醒了。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纱帐。王大娘什么时候把床的垂帘换成了青色?回头得让她给换回来。桑娘有些晕乎的撑起身子,旁边伸过来一双温热的手臂稳稳的扶住了她。桑娘扭头,迎上“玄天青”温暖地眸子,他的唇角带着淡然地笑容:“醒了?”
“嗯。”桑娘坐起了身子。为什么头感觉那么的眩晕?“玄天青”微微俯了俯身子,护住桑娘的肩头:“你呛了点凉水,我让丫鬟给你换过衣服,待会喝一碗姜汤驱驱寒。”
“玄天青”的手仿佛带有一种销魂噬骨的力量,顺着肩头流窜进她的身体。桑娘的身子仿佛有自己意识般的一抖。“玄天青”的手便顿了顿,抬头看他。他的脸上云淡风清,镇定的开了口:“对不起。”
桑娘偏过头,不敢去看“玄天青”的眼睛。那双淡然地黑眸,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吸引着她往下掉落。突然之间她有了想亲近他的想法。这个想法腾的出现在脑海里,让她心惊。
桑娘捂住胸口。玄天青。玄天青。每想一遍这个名字,心口都会有隐隐的痛。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了心的?一直警告自己,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吸引人,可是人妖殊途,如果最后走不到一起,还不如一开始就决断不要动情。可是注定她是要痛苦的吗?都说姻缘天注定,是不是上天注定了她和玄天青的这段姻缘,也就注定了她必须经历这样感情上的苦痛?
“桑娘,你怎的了。”淡淡的嗓音响在耳边。“玄天青”伸手轻触桑娘的额头,眉头皱了皱,又伸手握住了桑娘的手腕。触手只觉肌肤滑腻,微微带有凉意,直像要从手中融化一般。
“玄天青”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桑娘只觉身体一软,无力的便软软向后靠去。“玄天青”伸手一揽,她便落入了他的怀中。抬眼只见她媚眼如丝,仿若受了惊的小动物,呼吸急促。一丝殷红顺着她的皮肤在脸颊上弥漫开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心的?桑娘迷惑的问自己。真的是……记不清楚了。是他从汴沧月手中决绝的救下自己,还是因为无论怎样的危险他总是将她视若珍宝的抱在怀里?只怕比这还要早吧。当他脸色苍白的在烧毁的桑府大门出现,用那样温暖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沦陷了吧……
“玄天青”垂了眼,看着桑娘柔嫩若花苞的嘴唇,近在咫尺,微张中透露着别样的诱惑。他静了半晌,终于是微微俯身,吻了下去。
一声轻吟破碎在房间里。桑娘抬了手,却又无力的落在他的肩头。顺着他的胸膛滑下。这样无意识的抚摸让他的眸子蓦然加深,看着她的眼睛有若两团纠缠不清的墨。他们肢体纠缠,呼吸相依,倒在了床上。桑娘仿若水一般柔顺的在他身下舒展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柔媚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吸引着他往下掉落。这是一具女人的身体。温热的,鲜活的,充满着生命力与感情的女人的身体。
“玄天青”微撑起自己,炽热的唇落到桑娘的颈侧,引发她的轻颤。他抬眼,将她每一丝每一毫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脸上的红色越发的艳,仿若能滴出鲜血来。“玄天青”微眯眼,眸子中闪过一道冷光,猛地咬住桑娘的衣襟用力一撕,她的身体顿时暴露在温凉的空气中。雪白的肌肤上,有什么游动的花纹,正从身体深处逐渐的泛出来,在皮肤表面渐渐清晰。
桑娘抬起手扶住他的肩头。这样的离开让她无与伦比的空虚。她想要这具身体。想要他紧贴着她,想要他的气息和温暖包裹着她,让她沉醉神迷。她于是拉下了他,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如果要沉迷她也要他知道她的犹豫她的痛。他的身子因了这一咬一紧,随即捏住了她的手腕,眸子一深,狠狠地吻住了她。
呼吸仿佛都不能。“玄天青”修长的手指顺着桑娘皮肤上游走的花纹轻轻滑过。这样每一星每一点的接触都仿若在她皮肤上激起了一小朵燎人的火花,顺着血液的流动逐渐汇集,让心跳趋于疯狂。他仿若戏弄一般的在她身上游移。逐渐上滑到脖颈的动脉处,那里有一朵金红色的花正在逐渐成形,慢慢绽放。
“玄天青”的手顿了顿,看了看身下这个已然迷惑的女人。这样脆弱的生命突然狠狠地撞入了他的心,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着她良久,指间突然用力,桑娘几乎是喘息都没有便晕了过去。那朵绽放到一半的花艳丽的金红色随着桑娘的昏迷迅速退却,显出隐隐的黑色来,越来越明显。从她的身体深处,逐渐逐渐透露出强烈的死气。
“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只有凤凰一种神物可以涅磐。”
玄天青的脸上带着冰冷的杀气,猛然腾起的妖气燎动着比滔天大火更汹涌的气息直向火场中心席卷而去。纯青色的妖气所到之处,受不住的脆弱凡人统统倒地。夹杂着妖气的风有若刀子一般将烈焰劈为两半,火场中心,一只巨大的金蚕茧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金蚕茧宛若心脏一般有节律的一收一缩。烈焰便以金蚕茧为中心,涟漪一般凭空从空中荡漾出来,随即凶猛的顺着风势卷向四周,将所触之物全部焚为点点飞烟。
玄天青右手微转,冰魄血刃闪过一道寒光出现在他的手里。玄天青脚下一点腾身而起,高举长刀凌空猛地砍下去。火焰便有如有感知一般,一燎一卷,带着剧烈的热气向他迎面席卷而来。玄天青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冰魄血刃瞬间转为全透明,迎着火焰劈了上去。火焰青蓝色火苗与长刀接触的一霎那,世间仿佛突然之间静止下来。浓厚的冰蓝色结晶沿着火苗燃烧的方向迅速蔓延,呼吸之间便将腾天的大火全部封冻成了固体的冰状,在阳光下折射着宝石一般的光芒。
侥幸躲过一劫的老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青天白日里出现的奇景。那个冰蓝色的固体火焰之巅站着一个银色头发,浑身缭绕着青色雾气的男人。他缓缓拔出了刀,扫过来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让凡人看见了。”
黑东生轻轻一跃,跳到了玄天青的身边,探身看了看冰晶里的金蚕茧,又直起身子扫视了一圈下面一动不能动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