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44/87页


  “虽然尚且不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阵。”汴沧月开了口:“不过已知它会映出你的心里深处的一些东西。先前我见着了自己成精化人前生长的地府,不知玄兄见着的,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吱吱的叫声从玄天青的怀里传出。他的身体腾起了青色的狐火,将怀里的“桑娘”焚为了灰烬。几乎在纸人被烧光的一瞬间,桑娘但觉浑身一松。那种被捆缚的僵麻感顿时消失不见。玄天青站起了身子,看着手心里黑色的灰烬慢慢飘落。他眼里的悲伤,深情如水一般淡去了。抬起头来时,他又变作了那个温柔却带着些许冷漠的玄天青:“桑娘。”

  桑娘在汴沧月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玄天青看了桑娘半晌,突然笑了:“你可知,在你们到来以前,我已在此处与你们所见的桑娘过了数年的生活?这阵真个厉害,初时我还有些戒心,慢慢的便沉迷了进去……”玄天青说话间又看了桑娘一眼,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桑娘怔了一下。犹记得他先前的绝然与怒气。此刻的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虽然有小小的犹豫,桑娘还是往前迈了一步,汴沧月静静的看着玄天青伸手握住了桑娘的手,猛地一拉,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心里于是有一处塌落。柔软的疼痛如水一样包裹住了她。桑娘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依靠着这个男人,感受他的温暖他的呼吸。他那么紧的拥抱着她,直要把人啊勒进他的身体里去。
  
  “黑兄第一个入阵。你可见过他?”

  “未曾。”玄天青抬起了头,大手却还占有性的紧搂着桑娘:“我入阵之后遇到了一群怪物。杀戮之间看见了桑娘被掳走。情急之下追了上去。桑娘……受了伤。那之后的时间流逝与正常无异。我带着她又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后来便回了青丘。”玄天青握着桑娘肩头的手紧了紧:“……然后便遇上了你。”

  “桑娘于上一个阵中应该是中了缚魂咒。下咒之人将她的一魂一魄抽取出来加上法力灌注入那个纸偶的身上。她因此成了活人偶。而你之所以没有发现那个桑娘是假冒的,怕也是因了那本来就是她的魂魄。”

  “若非她身体里残存的我曾经灌输的妖气与你的木灵之气起了反抗,或许我会把你们杀了。”玄天青微微凝了眼:“即使现在,我的眼中你仍是一个粗旷男子,而桑娘……”玄天青唇边泛起一个笑容,低头看她时眼中带着不舍与温柔的笑意,话却吞了下去。

  “若要脱离此阵,当先找到阵眼。”汴沧月冷然看着玄天青的温柔,半转过身子。此刻什么草地小屋全都已经消失,四周围又成了那样无边无际的黑暗:“我们一前一后入阵,便进入了不同的空间。不知黑兄此刻看见的又是什么?”

  说话间周围的黑暗又起了微微的变化。极远的地方一扇厚重的木门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只是隔得远了看不清楚。大门突兀的浮现于黑暗之中。门前的飞檐上挂着两个竹篾编制的大红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隐隐约约能看见灯笼表面用黑色的毛笔提着字。那灯笼的微光依然刺不透这样厚重的黑暗,虚弱得随着夜风忽明忽灭。这样的大门透着说不出的熟悉。三人对视一眼,向着大门走了过去。
  
  走的近了,灯光渐渐明亮。虽然大门透着强烈的诡异气息,那大门上原本灰色的飞檐也变作了摇摇荡荡的青色,却赫然正是桑府的大门。连那当日大火燎烧过的痕迹都依稀可辨。只是除了大门之外,两旁环抱延伸的青石砖围墙与门旁门房的木质小窗都不存在。这样紧闭的大门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直直扑面而来,压在人的心头。

  “恐怕这便是阵眼了。”汴沧月拾级而上,打量了一番,伸手轻轻的扣了扣大门。木质的敲击声显得格外沉厚具有穿透力。三人等了片刻,不见有丝毫的回应。汴沧月正待转身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但见睡眼惺忪的门房捂着帽子将大门开了一条门缝。待看清楚外面的人之后,赶紧打开了大门:“公子爷,夫人,你们回来了。”


第五章 水阵(三)

  进了大门。在黑暗中耳膜所受的那种压力蓦然一松。入目所见,与真的桑府没有丝毫的差别。门房恭了恭身子,又回自己的小屋睡觉去了。三人立于大门前,打量四周,怎么看,也没有丝毫的破绽。

  汴沧月沉吟了一下,转身轻轻推开大门。厚重的木门半开,却见外面不再是来时的沉重黑暗,而是平日里看了无数次的大街。此刻天晚,外面的街道已是一片寂静。汴沧月转身合上门,与玄天青对视一眼:“真假难辨。”

  “此事起于北院,不若再回北院看看。”玄天青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情况,整个桑府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就连平日里为了寻夜而留守的灯笼也没有点亮。汴沧月点的头:“如此也好。”
  
  三人刚要迈步,却听见前面的正厅里传来一阵碎瓷的声音。正厅里一片黑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天青将桑娘拥入怀中,身子微闪,与汴沧月隐匿于院子两旁的树丛之中,借着黑暗慢慢的靠了过去。桑府的正厅面对大门的方向是一溜排两人多高的木扇门。平日里这折叠的大门都是敞开着的。只因桑娘说正厅里来往的人多,敞着大门与窗户通风比较好。此时看过去却是门窗紧闭。再仔细观察时才发现,整个桑府所有的建筑物均是门窗紧闭。安静中透着一丝隐隐的诡异。

  三人沿着墙沿摸到了正厅的窗台下。玄天青微微探身往里看去,却见清冷的月辉下,大方石铺就的地面上散碎了一个装饰用的大花瓶。屋子里没有任何人。通往后院的门帘微晃,仿佛就在他探身的前一秒才有人刚刚离开。

  玄天青看看汴沧月,后者微微点头。两人微一提气落到了房顶之上。中院长廊上挂着一盏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微光。居高临下的看过去,院子中央有两个纠缠的人影。仔细看时竟然是玄天青和桑娘。“玄天青”正拉着“桑娘”的手腕:“桑娘!”

  玄天青微皱眉头。桑娘睁大了眼,这是第二次以一个外人的角度看自己。只见“自己”正挣扎着想要摆脱玄天青的掌握:“……天青,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如何不知?”“玄天青”一用力掰过了桑娘的身子:“难道你还要守着那份契约到死不成?我对你如何你不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能接受我和你做一对真的夫妻?”

  屋顶上玄天青脸色一寒,桑娘也是一呆。一旁汴沧月慢慢的扭过头看看桑娘,视线与玄天青冰冷的眸子碰上,淡然对视了一会儿,又平静的扭过了头去。

  “怎么会这样?”桑娘悄声开口。玄天青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却见下面的“桑娘” 怔怔的看了“玄天青”一会儿,猛地挣脱他跑向了东园。

  下面的场景如同退幕一般。微弱的光芒暗淡了下去,终至熄灭消失。下面圆形的中院又变成了外面那种暗沉沉的黑暗。三人再次对视一眼,谨慎的俯于原地不动。却见黑暗的桑府里,西院又亮起了那样微弱温暖的光,在暮沉沉的暗夜里格外醒目。

  玄天青轻轻一个旋身,轻飘飘的落到了西院的屋顶上。汴沧月紧随其后。这样安静的掠过夜空,仿若默然滑行的大鸟。西院里“玄天青”正在微光下打量自己的冰魄血刃。长刀流转着血色的光芒,在他脸上激起一种诡异的神色。他每转动一次刀柄,长刀刀刃上的血丝便游动一次。却见他伸出长指,用指腹摩挲着刀刃。

  “公子。”

  黑暗的一角传出了石头的声音,“玄天青”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如何?”
  
  “回公子的话。属下未查到任何关于镇印的事情。”

  铮的一声长吟。“玄天青”立起了长刀。斜魅狭长的眼睛淡然扫过黑暗中的一角:“如此,你回来做甚?”

  “是!”衣物微微一响,北院的光又那样慢慢的暗淡了下去,让这一幕消失。
  
  桑娘抬头看玄天青。却见他的脸隐于黑暗之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周围的景色慢慢的消融退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逼来了燎人的热气。有什么东西疯狂的燃烧着逐渐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显现出来。嘈杂的人声,呼喊声,敲锣打鼓声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

  “汴沧月!”

  眼前蓦然一亮。毫无防备的三人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晃晕了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视盲时间。等到再睁眼时,已经不在桑府的西院房顶,而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屋顶之上。侧前方念桑楼熊熊的燃烧着。而面前的空地里,一个巨大的金蚕茧正在以它为中心,一圈一圈往外辐射着燎天的火焰,那样剧烈的热气,即使隔的如此之远,仿佛也要将人焚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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