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71/87页


  “其实也无甚大碍。”桑娘淡然笑笑:“就是觉着身子发沉。总觉得累。最近也没有什么胃口吃饭。胸口有些闷。”

  “老朽得罪了。”康大夫听着桑娘说话的同时,旁边的小童已经麻利的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棉垫子放在桌上。桑娘抬手伸出了手腕。康大夫半转过身子凝神把脉。一旁的王大娘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紧张的看着康大夫。但见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好半晌才放开了桑娘的手腕。垂头沉思良久。王大娘与桑娘对视一眼,忍不住开了口:“康大夫,我家夫人这是怎的了?”
 
  “桑当家的此前可是受过什么致命伤?”

  桑娘刚想开口说未曾。脑子里不经意的便滑过玄天青刺透她胸口的那一剑。话到嘴边便咽了下去:“大夫,有什么事情,旦说无妨。”

  “桑当家的。从你的脉象来看,心脉虚浮,若有若无。身子里应该是有旧伤,又未曾好好条理,导致血脉淤积。日后要好生注意才是。另外……”康大夫欲言又止。桑娘咬了咬唇:“大夫,怎的了?”

  “老朽不敢妄言。”康大夫拱了拱手:“桑当家的脉象二脉相承。交替更迭。桑当家的身子若非这另外一脉护着,只怕性命早已休矣。然而古往今来,未曾听说人有二脉一说。桑当家的此脉实在是个异数。还请桑当家的另请高明。好好查证才是。”

  “两个心脉?”王大娘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又喜又忧:“这……可是有喜了?”
  
  “胎儿心脉通常极弱。桑当家的脉象中那相辅的一脉却是极强。”康大夫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老朽医术平庸,实在是不敢妄言啊!”

  “康大夫过谦了。”桑娘对着王大娘点点头:“大娘,你去账房支几两银子给大夫,让车小二好生送大夫回去。”

  “老朽就先为当家的开些安神养身的药方先调理着吧。桑当家的若有什么需要,再找老朽便是。”康大夫说着开了方子,便随同王大娘去了。桑娘待到人都离开了屋子,方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两个心脉?只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能以常人的标准去衡量才是。这两个心脉。莫非相辅的那一脉便是身子里的冰魄血刃?想起玄天青曾经说过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妖气的侵袭,又说过百年之后她的身子与魂魄都会被这刀所炼化。那么现在身子的这些症状,可是她的肉身已经承受不住刀气,开始衰弱?!

  桑娘垂头沉思,忽觉身后一阵阴风掠过,顿时一惊,下意识的一转身子:“谁?!”
  
  身后书房的门紧闭着,窗户洞开。窗户外面是暗沉沉的院子。长廊一圈虽然点着灯笼,微弱的灯光却并不能照出很远。灯笼在夜风的吹动下摇晃着,朦胧的光在暗夜里不断的波动,反而增加了夜的幽深。这么看出去,白日里绿油油生机勃勃的竹林此时却狰狞的在黑暗的一角伫立着,竹叶沙沙,总觉得在那黑暗的深处仿佛隐藏着些什么。正对着她虎视眈眈。

  桑娘咽了口口水,后退一步。身子便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桑娘顿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才自己明明离那书桌还有一段距离啊!怎的退了一步,身子便靠在了其上?如果说不是书桌,那自己靠着的,是什么?!

  桑娘机械的慢慢转过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桑娘几乎能听见自己转头时脖子的骨节发出的声音。心跳停止。呼吸屏息。桑娘回过头来,撞入眼帘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五官模糊,遍布着狰狞的刀疤和伤口。唯一清晰可辨的只有惨白的眼仁,此刻正居高临下的向桑娘看来。
  
  剧烈的阴寒之气随着那样的眼神席卷而来。桑娘惊得一声尖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猛地一推便借力后退。身后的白眼仁一凝,狰狞僵硬的便追了过来。桑娘眼看着被逼到了墙角再无去处,腰间一暖,身后的大开的窗户探出一双手臂拦腰将她一抱便抱离了房间,避开了白眼仁致命的一击。
  
  身子倏然后退。这么拉远了看方才发现那白眼仁正是不久之前王捕头带来的那截裹了青铜的木头雕成的人像。此刻这人像并无太大的变化。唯有五官上的眼睛分外阴寒,挥舞了四肢,恶狠狠的看着天空,赫赫的低吼着。强烈的怨气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扑面便化作极度的阴寒。
 
  桑娘抬头,月光下迎上汴沧月略带哀伤的脸庞。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神色便的这般哀伤?桑娘微微恍惚了一下,他已经错开了眼睛,语气平静:“此乃死木。”

  “什么?”

  “上古时期,贵族们死后会用大量的活人殉葬。”汴沧月慢慢开了口:“巫师们会将这些殉葬的人们的冤魂锁在专制的青铜木制人身上以防止他们报复贵族们的家人。用来做青铜木制人的木头本是生长于燎天大火之中的火木。再用绘了符咒的青铜包裹之后,便可将冤魂紧紧锁住,又可不朽。只是那样成千上万的怨气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来。即使是火木也承受不住,阳气逐渐被耗光。木身被侵蚀。加上青铜的符咒逐渐被磨灭失去了当初的作用。此木便会爆发出那些冤魂所积累的强烈怨气。一心一意只想着投胎或者占据别的身躯为人。这样的死木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中,也会成为一种极为有用的器具。可以灌输魂魄,让他化作死魂生前的模样。”

   桑娘低头看着下面。死木仰着头紧盯着天空,原本赫赫的低吼声安静了下去。突然之间,便从七窍中浸透出暗红色的血流来。

  “不好!”汴沧月眉头一凝:“此乃无数腐尸的淤血。若是沾染在任何生灵身上,便会爆发大规模的瘟疫!”汴沧月左手抱紧了桑娘,右手一挥,一把碧透的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手心里,表面却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桑娘,此物不除,将有大害。抱紧我,小心了。”


第五章 活魂

  汴沧月眼微凝,手上的长剑淡金色的光芒顿时暴涨,耳边仿佛能听见一阵一阵狂暴的风浪声,直直涌向地面七窍流血的死木。光芒逼近死木的身前,它表层原本就已经锈蚀的青铜铮铮作响着龟裂开来,顿时在它的表面布上蜘蛛网一般的细密的裂纹。

  死木嘶鸣一声,像是明白了自己并非此人的对手,突然之间掉头便逃。它的动作僵硬而灵活,整个一截木头并不能过多的扭动,逃窜的速度却如豹一般敏捷。死木去势极快,力道凶猛。一转身便撞破了院墙,向着前厅逃窜。

  汴沧月抱着桑娘的手一紧,并没有追着前行。通往前厅的道路地面颠簸涌动,转眼之间便有无数同样泛着淡淡金光的巨大兰草叶破土而出挡住了死木的去路,将它团团围起。死木嘶鸣着被叶片表面淡金色的光芒逼回,不死心的往旁突破,又再度被逼回。每被逼回一次它的身形就越发的残破,眼看着表面的青铜已经一点一点地碎裂开来,露出了里面干裂枯朽,部分已经成为灰白色粉末的木身。
  
  半空中飘过一团云雾一样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兰草叶片的包围,倏的一下隐没入死木的身体里不见。死木身上顿时暴起一阵光芒。光芒散去之时,那截原本已经腐朽的木头竟然化作了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正是先前被松松发现的木儿。只见小男孩满脸血污,浑身是伤,尖叫一声再度被淡金色的光芒弹回,随即就地一座放声大哭:“哇……救命……哇……”

  汴沧月眉头一皱。欲再度下手却被桑娘猛地拉住了:“汴公子,那是个孩子啊!”
  
  汴沧月低头,看了看怀里眼露惊慌的桑娘,收去了手中的碧剑,敛去了一身光芒轻轻落了地。那些泛着金光的兰草叶片随着汴沧月的落地也慢慢从夜空中消隐而去。木儿坐在原地抹着眼睛,还在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汴沧月落了地手在桑娘的腰间微一停留,便淡淡的收回,转眼看着地上哭泣的木儿:“你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木儿抽泣着不敢看汴沧月的脸,可怜兮兮的抬头迅速瞅了桑娘一眼又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木儿,走!”
  
  暗夜中突然窜出一个人,正是那姓崔的男人。崔尤身穿道袍手握桃木剑。从屋顶跃下的同时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血抹在剑身,同时抽出一张符咒一念一拍,剑与符便径直向着汴沧月飞来。
  
  “不要跑!”

  院子的外面横深进来一枝巨大的树枝,灵活的绕曲着缠向崔尤。崔尤原本探向木儿的手被迫缩了回来,原地一个转身,用力在地面一点,借力飞起,便想从另一侧绕向木儿。
  
  银色的光芒划破夜幕。两个身影高高的出现在湛蓝的天幕之上。黑东生手握狼牙刀,刀刃水波一样反射着银色的月光,晃花了人的眼睛。他的身子流星一般紧随着绕曲的树枝扑向崔尤。他的身后,玄天青在半空中一顿,面无表情的向地面之上的汴沧月看来。

  沉重的脚步声让大地都在摇晃。一棵巨大挺拔的苍松出现在院墙之外。树顶杨戢淡然环胸而立。伸进院内的正是松树长长的树枝。松树一抓落了个空,咦了一声:“我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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