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73/87页
卖草药的小哥对着车里的桑娘惊鸿一撇。这荒郊大漠何时见过这般水嫩嫩的女子?收了收心神:“村里有些个大病小灾,上圣大师是常来的。不过这些年见到他的次数少了。听老人们说上圣大师在虎石谷闭关。你若要寻他,便一直往西走就是。只是见不见得到,就要看你和你娘子的运气了。”
“谢过小哥。”
汴沧月抬手抱拳行了一礼,一扬手上的长鞭,驱车前行。马儿嘶鸣一声,撒蹄狂奔。待到离大路远了再看不见稀落的行人,汴沧月方才勒了勒缰绳让马儿停下了步伐,转身跳下车撩起车帘:“桑娘。”
桑娘不语。紧了紧自己的外衣捂住脸,没有去看汴沧月伸出来的手,自顾自的跳下了马车,径直前行。汴沧月伸在空中的手僵了僵,脸上浮起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索性也扔下了行李跟了上去:“你还在怨我?”
“汴公子。”桑娘停下了步伐,心口憋了一路的话再也压不住:“你如此掳走桑娘。让我日后如何面对天青?!”
“只怕你日后,未必愿意与他相见。”汴沧月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桑娘。桑娘闻言脸色顿时一白:“你说什么?”
“桑娘。”汴沧月放柔了声音:“汴某带你来此,是寻一位白姓大夫。而今你的身子非寻常大夫所能医好。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先见过白姓大夫再做打算如何?”
桑娘正欲再度开口,风中刮来了凄冷的乐器敲打之声。汴沧月回过身子,冷眼凝目看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只见从那一望无际的昏黄地平线上,渐渐显露出一队鲜红的队伍来。烈日让地平线火一样的颤抖着,那群队伍初看极远,来势却极快,不过片刻便来到了近前。汴沧月脸色一沉飞身后退,一把抱住了桑娘捂住她的口鼻让到道边,让那喜队先行。桑娘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喜队从她的面前飘过。明明就在眼前,那队伍却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那些个吹吹打打的轿夫,还有举着喜辇的男人经过之时都面无表情的向她看来。那样阴寒的目光看得人浑身发凉。不过片刻这喜队便去得远了。汴沧月轻轻放开了桑娘,身子微微后撤:“得罪。”
“那是……什么?!”桑娘惊魂未定。刚才过去的这一队喜队,走到前方去了才发现这一队人竟然都是漂浮在半空之中,且在如此的烈日之下,没有一个人有半分影子。汴沧月回身走到马车旁,解开了缰绳取下了一匹马,让别的马儿各自散了。又从车厢里拿出行李系到马儿的身侧,方才转过身来:“早就听闻这一带的路上不太平。刚才遇到的,是鬼亲。”
“鬼亲?”桑娘汗毛倒竖。汴沧月嗯了一声:“他们会在路上来回搜寻合适的年轻男子,下晚之时让他迷路,然后便设下迷魂套让他与鬼成亲,取他性命。”汴沧月翻身上马,慢步行到桑娘近前,弯腰向她伸出了手:“上来。”
桑娘略一犹豫,终是伸出了手。汴沧月微一用力将桑娘拉上马抱在胸前。他的体温从身后传来,顿时驱走了风中的严寒。桑娘微怔。他的身子与她背部相触之处源源不断传来温暖的热流。桑娘垂下脸,心知他恐怕是在用木灵之气保护自己,心中轻叹一声。
这个男人,她对他,到底是怒是怨是感激?!
落日熔金。二人一路无言策马前行。天空染上了浓重的暮色,不过片刻夜晚便来临。这个荒漠仿佛毫无边际,往前只能看见冰蓝色的夜空与遥远模糊的地平线相交。天上依稀冒出了几颗星子。马儿奔跑的极快,不过却很平稳。汴沧月有力的胳膊稳稳的扶住桑娘的身子,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鼻间萦绕着她特有的淡香。汴沧月凝目看着极远的地方,不去想怀里的这个女人:“今夜怕是要在这荒郊野外寻个地方过夜了。”
桑娘不语。由得汴沧月又策马前行了一阵,旷野无边,没有找到可以落身之所。汴沧月于是勒住了马,口中微念,顿时有巨大的兰草叶片破土而出,相互交织着不断重叠,不多时竟然在离地两丈来高的地方形成了一个茧一样的屋子。汴沧月看了看桑娘:“今夜只能委屈你了。”
汴沧月在巨大的兰草叶片下拴了马,抱着桑娘飞身上了小屋前的平台。桑娘伸手摸了摸坚硬如铁的兰草叶身,巨大的叶脉清晰可见。桑娘一低头进了房间,沉默的寻了个角落和衣靠着墙根坐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昏暗。汴沧月在离门很近的地方落了坐。一片柔软的叶子门帘一样垂了下来,隔绝了外面越发刺骨的寒气。桑娘拢了拢衣襟,脑子里不期然响起蜃雾之中,自己与汴沧月发生过的事情,那时是将他误认为天青。天青。桑娘胸口一痛。天青……你缘何是那般的态度?此时的你,可是在寻我?为什么无论如何,总觉得你是那般的疏远不可亲近?
桑娘闭上眼,感觉到肩头一暖,顿时一惊。睁眼汴沧月浑身泛着淡金色的光芒,正拿了一件外套披到她的身上。见她睁了眼便错开了眼去:“外漠夜间森寒。你身子而今不好,千万不要再受风寒。”
桑娘握住了外套道了声谢。汴沧月敛去了身上的光芒消隐在黑暗之中。桑娘并无睡意,侧耳细听他仿佛轻叹一声,心下也有一丝说不出的怅然:“你……何故每次都能感知我的险境?”
“木灵之气。”黑暗中传来汴沧月的声音:“汴某逾越,妄自在你体内输入了一丝木灵之气。你有危险,汴某自然感知。”
“……汴公子费心了。”桑娘顿了顿,心下黯然:“桑娘无以为报。”
“汴某本也无所求。”汴沧月静静的开了口,随即又沉默了下去。桑娘顿了顿:“汴公子……”
“桑娘勿需多言。”汴沧月轻叹一声:“汴某,不过是还桑当家当日里的救命之恩。桑……当家的不必多想。若是白大夫治好了你的病,汴某自会送你回到平石镇。”
“汴公子,桑娘到底身患何病劳你费尽心思带我来此?”
黑暗中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回答。过了许久,黑暗的一角才轻轻传来汴沧月的声音:“事到如今,让你知道也好。桑娘,你的身子里有玄天青的冰魄血刃。那刀并非要在你百年之后炼化你的魂魄,而是要在阴年月圆之时,与你融为一体破那九龙碑取上古时期狐族流传下来的镇印――下个月十五,便是阴年月圆,桑娘。”
第二章 一魂一魄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平添几分悲凉。汴沧月起身撩起了叶片做的门帘,外面的星光与寒风顿时狂涌入屋内。汴沧月并未回身,淡淡的说了一句下去查看马匹的情况,便飞身跳了下去。
心痛。
原来一个人会有这种痛到极点的感觉。桑娘的眼前一瞬间全是红色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心里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铮的一声断裂。只觉得身子一空,唇间有淡淡的甜腥味弥漫开来。脑海里闪过那个男人冷然的脸庞,温暖的笑颜,专注的注视,强烈到仿佛她是唯一的拥抱。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原来,不过是为了一方镇印么?
是她的错。明知不可以还动了心。明知她于他不过是朝生夕死,却在不知不觉中认了真。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心心念念对自己的提醒,是在什么时候忘记的一干二净?!是在他的吻里,还是在他总是那样淡淡的呼唤之中?
桑娘。
桑娘。
桑娘闭上眼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没有办法呼吸。每呼吸一次心口都尖锐的疼痛。这样锐利的痛随着血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桑娘!”
汴沧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撩长袍下端抢身进了屋子。探手抱住桑娘她已是脸色发青,浑身冰凉。汴沧月不敢怠慢,凝起木灵之气缓缓推进桑娘的身体,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汴沧月心中一沉。再度将木灵之气源源不断地推进她的身体之中。犹记得当日他往她的身体里推入木灵之气时,玄天青灌入她身体里的妖气风暴一般抗拒着他的木灵之气。现而今她的身体里却空空荡荡,那些个妖气不知所踪。桑娘的身体里生气也正在急速远去。汴沧月眉头一凝,索性封住桑娘的口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腾身跃入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