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第94/150页


  就这样蓬头垢面、颜面尽失地住了十来天,岑矜恢复情况良好,获批出院回家,继续自己的卧床养伤时光。
  摔伤的事她一个字都没在朋友圈提,但回家第二天,岑矜还是收到了来自前夫的问候。
  字里行间,还算情真意切。
  岑矜顶着刚洗完吹干还略带香气的头发,总算有了点精神与尊严,她像个毫发无损的人那样回道:我很好,谢谢。
  岑母的个人体型与力量有限,就高价请了个护工全天照应女儿起居,但岑矜怎么都觉得她毛手毛脚,排斥她的各种触碰。她心烦意乱极了,没两天就把人赶跑了。
  从出事到现在,岑矜整整坚持了半个月,此刻终于绷不住了,手头工作全部停摆,移交给他人负责,她看看裹着笨重石膏的小腿,再想想毫无价值的自己,崩溃不已,开始在房内痛哭。
  接下来几天,除去睡觉,岑矜会间歇性地啜泣发泄,父母连番上阵各种哄骗,都收效甚微,她哪受过这种苦。
  父母没了主意,只能求助岑矜最好的朋友,春畅得知她情况后,几乎每天下班都会来岑矜家里陪她聊天,煲剧,看书,玩双人游戏。
  但她一走,岑矜又开始难过,她成了无处施展拳脚的废人,家里的床也像是暗无天日的大沼地,独处的每一秒,她都在缓慢而抑郁地下沉。
  糟糕的是,因没日没夜操劳看顾女儿,岑母患上感冒,并在极短时间内发展为肺炎,紧跟着进了医院,这下全然一团糟。家里除了阿姨,就剩岑矜一个人,阿姨忙这忙那,有时不能及时顾上她,她只能跟好友诉苦,烦闷又无序地度日。
  李雾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到了春畅的电话。
  这天他刚到咖啡馆,还在研磨豆子,做一天的准备工作。
  春畅语气飘忽:“真不管你矜矜姐姐了啊,她快不行了。”
  李雾一惊:“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春畅莫测一笑:“难怪你姐说你白眼狼呢,她差点摔死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李雾心若擂鼓,他的确有一阵子没见过岑矜了,他以为她是排斥自己所以在尽可能地远离,杜绝与他的偶遇概率。
  李雾问:“她人现在在哪?”
  春畅回:“在他爸妈那。”
  挂断电话,李雾马不停蹄回更衣室换衣服,拉着下摆叮嘱成睿几句就冲出大门。
  成睿瞧得一愣一愣的,只能傻乎乎点头应下。
  李雾心惴到极点,几乎不能思考,坐上计程车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忖好一会,才能跟司机报出岑矜父母家的地址。
  冲到她家院门前,猛按铃几下,保姆阿姨出来开门。
  见是之前春节来过的熟面孔,女人赶紧放行。
  李雾一路从小区门口奔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通红:“汤姨,我姐呢。”
  汤姨跟在后面:“在房里呢。”
  李雾怔了怔:“她怎么样了?”
  汤姨奇怪:“不太好,你怎么才来看她呢。”
  李雾一听,大脑嗡嗡的,进屋后就往楼梯上冲,阿姨赶紧喊住他:“她这阵都住一楼,不方便爬上爬下。”
  李雾又掉头回来,急得满头是汗:“哪儿啊!”
  阿姨被他凶得很是莫名,指了个房门。
  那是间客房,李雾过年就住在的同一间。
  李雾忙跑过去,可到门前人又顿住,手背靠向门板又垂回去,几番攥拳,就是不敢敲。
  阿姨见状:“你敲门啊,我估计她这会没休息呢。”
  李雾让开点位置:“汤姨你帮我敲吧。”
  汤姨不解,还是过去叩了两下门,起先轻轻的,里头没动静,后来她放力拍了两下,房内人终于开口:“谁啊。”
  岑矜声音恹恹的,李雾心都揪紧了。
  汤姨说:“矜矜,你资助的那个学生过来看你了。”
  门内再无动静,片晌,有了回音,明显比之前更加有力:“我要睡觉,你让他走吧。”
  汤姨看李雾大汗淋漓赶来,又神色焦切,刚要再帮问两声,身侧少年已经直接扳下把手,步入房内。
  汤姨G一声,门再次阖拢,也堵住了她的问询,她只能返回厨房接着备菜。
  岑矜哪能料到李雾现在胆子大成这样,不经允许就破门强闯,整个人愕在原处。
  房内窗帘半敞着,女人靠坐在床上,只穿着睡裙。她泡在光里,面孔素净,也比以往苍白羸弱。
  她手搭着一本浅灰封面的书,书反摊于腿面,而裙摆往下部分的一条小腿,石膏部位全无遮挡,完完全全暴露在外面。
  李雾一动未动,也动不了,他盯着那处,心抽痛到无法呼吸,难以迈步。
  下一刻,女人注意到他在看哪,脸瞬时烧得通红,哗啦将书摔到床下:“我让你进来了?”
  李雾没说话,视线回到她激动的脸上,眉压着眼,目光如锐器。
  岑矜行动不便,被他直勾勾盯着,好像被猎夹控住后肢的惊兔,六神无主起来。她只能戒备地僵起上身,指门:“出去。”
  李雾恍若未闻,一步步走向她。
  岑矜心狂跳不止:“你听不见我说话?”
  而李雾已经停在她床边,岑矜坐着,少年的身形因而显得更为高峻,冲她密不透风地网了过来,似有重量。
  他还是不说话,只躬下身捡起地上的书,抚平纸页,合拢后放回她枕畔。
  岑矜无能为力,又拿起来丢他。李雾似没有痛觉,还是捡。三次下来,岑矜情绪溃败,眼圈红透:“到底想干嘛?”
  “来看我笑话吗?”
  反正现下已足够狼狈,岑矜不介意让自己更加难看:“看我现在这样制不了你了是吧,终于找到可乘之机了?我是永远好不了还是说家里没别人?你要这么嚣张,跑来我面前示威?”
  李雾一声不吭地挨骂,她的虚张声势让他心如刀割,只能转头抽出床头的纸巾给她。
  岑矜微怔,伸手接过去,按掉眼尾泪渍。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捉到把柄那般,眯起嫣红的眼,昂头审视他:“这次我可一个字都没说,你就屁颠颠跑过来了,赶都赶不走,你脸不疼吗?”
  李雾终于启唇,淡淡的:“疼啊。”
  可这点疼算什么呢,见不到她的日子,他胸口都要绞死了。他认命地在她床边蹲下,如臣服,如乞怜,如胁压,如诱哄:“姐姐,我不走了,让我留在你身边。”


第51章 第五十一次振翅(百思不解)
  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剩浮尘在光束里无声无息地舞。
  岑矜悄然捏住手里的纸团,周身的防备感减退了几分。不知为何,李雾忽而放低的姿态,让她一下子找回了本所应待的位置,那种尽在掌控且被依仗的舒适感从这一刻起失而复得。
  尤其是少年的眼睛,那么清亮,那么恳切,好像一只出去撒欢几天又归巢请罪的驯鹿,在恭候饲主的惩戒。
  岑矜难以自制地溢出一丝恶劣,她在孤独封闭的处境中待了太久,以至于这份恶劣开始唆使起她来,在她耳边奋力叫嚣,快一点,就他了,再拉个人下水。
  所以她也难以自制地开了口,状似讲和:“行啊。”
  李雾本还担心自己太过冒失,却没料到岑矜会同意得这样轻易,他不由诧然,一时无话。
  岑矜双眼潮意尽褪,神色稳定了许多,她靠回枕头上:“别蹲着了,起来吧。”
  李雾站直了身体,这一次,岑矜似乎感觉不到那种压迫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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