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违》第2/89页


可是身后,谁在夜风中低声悲泣。

她似乎,早已干涸。

另一端,坤宁宫里灯火通明。

成贵人在正厅里已跪了小半个时辰,一旁站着四五个肃容老嬷嬷,浑浊的双眼牢牢盯住她所跪之处。

皇后端着茶盏,轻抿一口,抬眼看她,狭长凤眼,眼角微微上扬,笑时华光流岚,嗔时媚态尽显,虽已是三旬妇人,却仍不输那堂下跪着的小女子半分。

成贵人已没了先前气焰,俯下身子,重重磕头,“贱妾万死,但请皇后娘娘看在臣妾腹中龙胎,饶过妾身这一回罢。”说罢,以袖掩泣,剪水双瞳,楚楚可怜。

皇后笑,谦逊温和,伸手取过案几上一支双飞蝶点翠碧玉簪子,左右看了看,唇角浮起一丝冷然,嘴上仍是宽慰语气,“今日内务府总管李富察说,外头散着宫里御赐的物件,更说是从成贵人手里溜走的,我本不信,但如今见了这簪子,这可是年前圣上待着赏梅煮酒,当着本宫的面赏你的,现今竟从当铺里寻来,这样大的罪名,哀家若是饶过你,又如何向圣上交待?”

“皇后娘娘明鉴,妾身冤枉,但望见过皇上再求定夺。”

她放了簪子,眼中透出森森冷意,只淡淡吩咐:“但看成贵人身怀六甲,便罚你跪上三两个时辰也便罢了,季嬷嬷,你可给笨狗狗看好了成贵人,出了什么纰漏,本宫为你是问!”

站在头前的老妇人上前一步,行礼道:“奴婢遵皇后娘娘旨。”

“好了,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面色苍白的成贵人,带着胜利者的倨傲,缓步走入内室。

成贵人抚着小腹,惊惶失措。

陡然间一声大喊,挣扎着便要起身逃开,“我要见皇上,让我见皇上……皇上救我,救救臣妾啊!!”

季嬷嬷率先一步,狠狠压住成贵人单薄的身子,身前又一利落婆子,用帕子塞了成贵人的口,狰狞笑道:“娘娘,若您当初安安分分地听皇后娘娘的话,喝了那药,又何苦来遭这份罪?您总不想一并随了腹中的龙胎去吧?”

成贵人一怔,眼泪便止步不住地往下掉。

那婆子又说:“贵人怕是不知道吧,皇上一连几天都召的颜绿衣常在,今天夜里也是呢,您就别指望皇上了,即便是来了,也不会与皇后娘娘争的。”

她仿佛是一瞬间被抽走了魂灵,颓然放弃了反抗,只茫然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事物,心里空泛异常,觉不出疼痛,只是绝望,比死更绝望。

半个时辰过去了,外头下起不大不小的雨,湿漉漉,那雨滴仿佛都钻进她的身体,冷得四肢僵直,几乎碎裂。

唯一的感觉是流失。

粘稠的血和肉,狠狠绞在一起,潺潺地流着,流出她的身体。

青青

青青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雨势渐渐大起来,磅礴着砸向红色的琉璃瓦,伴着宫娥急行的脚步声,钻进内堂,一声声仿佛统统踏在人耳边,一声高过一声。

季嬷嬷低头,似含羞赧地笑着,眼光是冰冷的锥,扎在殷红的血渍上。

她扶起奄奄一息的成贵人,又招呼另外几个老婆子将成贵人架起,便往外去了。

出了坤宁宫便将成贵人交托给西暖阁的丫鬟,便抖了抖袍子,再鄙夷地往成贵人那处望一眼,嗤笑道:“贱籍出身,还妄想与娘娘争。圣宠一时又怎样,还不是落得今日下场?”顿了顿,又俯下身去,凑在成贵人耳边,压低了嗓子说:“贵人娘娘,今日老婆子送您一句话,想在这睽熙宫里活得好,确实得靠万岁圣倦,但若想活得长,都凭皇后娘娘。”

季嬷嬷志得意满地转身,往坤宁宫复命。

雨还在下,急忙忙跑来的宫娥蓦地跪在季嬷嬷身前,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季嬷嬷皱眉,低声呵道:“出什么事了?横冲直撞的,作死啊!”

那宫娥一手仍提着宫灯,满身风雨,萧索狼狈,“嬷嬷,太子殿下不见了。”

季嬷嬷一惊,更问道:“仔细寻过没有?”

宫娥闻言便要哭出声来,“坤宁宫里里外外找过三四遍,都没见着太子殿下的影儿。”

季嬷嬷想了想,有了眉目,又问:“西边的碧洗阁去过没有?”

宫娥摇头,“奴婢见公主歇下了,便没敢去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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