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意绵绵》第16/56页


  “我们这不是没掺合嘛,”小儿子,心肝尖儿,孟国泰多多少少心还是偏着孟觉,他的婚姻大事,孟金刚干涉不了,于是陪小心道,“罗清平几次想挑明,你大哥都把话岔开了,就是想着你还不至于选个残废……”
  “玛丽,你爸有事儿和你说。”孟觉懒得听他废话,见苏玛丽擦着头发冲出来,赶紧将话筒递给她,“我进房间。”
  “喔!”苏玛丽一下子跳进沙发里,长长的发尾猛地扫在孟觉脸上,孟觉闪开,苏玛丽却浑然不觉,兴高采烈地同父亲报告一天的行程。
  “爸爸,我今天……”
  孟觉回到卧室,还和上午出门前一般邋遢如狗窝,被子在墙角站立,游戏卡带随意散放在床头。
  他换衣服,换床单,换被褥,脏的旧的全堆一边,留待明日钟点工来收拾。
  不是不泄气。
  确实,他对玛丽千般好,还是抵不过一个孟金刚。
  同理,他对罗宋宋千般好,也抵不过一个智晓亮。
  可是他又偏偏这样倒霉,从小到大都和这样的两个小姑娘厮混在一起。苏玛丽是亲侄女,甩不脱很正常,而罗宋宋呢?
  他最近已经很少想起小时候,每次找罗宋宋玩,都有宋玲从中阻扰,于是在上学时刻特特转车到格陵大学家属区,猫在她家楼梯间,预备吓她一跳。等至不耐烦时,就听见罗家大门很响一声,紧接着罗宋宋被一脚踹出来,跌下楼梯,头朝下,脚朝上,校服裙子掀至大腿根,隐隐露出底裤。
  “□养的,快滚。”
  罗清平的骂声隐没在大门后面。
  孟觉心底一窒,直觉排斥亲密琴友被家暴的事实。罗宋宋灵活地翻身弹起,拍拍身上灰土,又理好裙子,做无事状走到阳光下去,一边走一边摸手肘处有没有擦干净。
  她不是次次都被罗清平这样欢送出门,那天是为了什么找她晦气,全然不记得。这事孟觉只见过一次,一次就足够。他是男子汉,要保护老弱妇孺,于是那天晚上在琴房,他直接走到罗宋宋面前去。
  “罗圈圈,你爸爸是不是打你?”
  他声音太大,连智晓亮都转过脸来,罗宋宋想也没想,立刻否认。
  “谁说的?我爸爸从来不打我。”
  “他踹你,你要会躲……”
  “我爸爸从来不踹我。”
  孟觉心想,哈,你撒谎,我要把你今天穿的底裤颜色说出来,看你还怎么否认。
  “你怕他?你怕他干嘛,他打你是不对的,可恶。”
  “你多管闲事。”她脸色灰败,在白炽的灯光下显得扭曲,“孟觉,你真讨厌。”
  他没有说出自己在楼梯间看到的事情。直觉告诉他,他要是说出来了,罗宋宋就再也不会是他的朋友。
  “好,你就嘴硬吧。总有一天你会被他打死的。那时候我才不会难过呢。”
  罗宋宋毕竟摇摇摆摆地挺过来了,没有被罗清平打死,也没有打出畸形人格,他看着她一天一天顽强地长大,经历一般人都未必能忍受的苦痛――在大赛前夕被智晓亮弄伤了手,因为无法恢复到平时的水平而被父母嫌弃,看见夜光风筝追着要求带她离开。
  “可是,我们明天还有比赛啊!罗圈圈,你要去哪里?”
  “我输了。孟觉,我输了。”
  未赛先输不是好兆头;他拿了全市第七,罗宋宋是第三十三,连安慰奖也没有一个,最后所有参赛选手上台和市领导握手,唯独没有罗宋宋。
  他头一次急得跳脚,奖也未领就飞奔去罗家,眼前冒出许多金星,觉得她会似液化气罐般从楼梯上砰砰直落下来,爆炸,化为齑粉。
  孟觉突然又有了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他心底永远有个女孩子被缚住双眼颤巍巍走钢丝,稍有偏颇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罗清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手指不自主地抽动着。
  “罗宋宋,别找不自在。”
  这略为亢奋的声调对罗宋宋来说太熟悉,她畏缩,下意识地往门口退。
  “我没有找不自在。我是说事实。”
  “什么事实?”罗清平冷笑着翻身坐起,好像要和女儿倾谈,“这么多年了,原来我不知道事实,你讲来听听。”
  “这些年你们一直在描绘如果我没有受伤,应该会给你们带来多大的荣誉……”
  “罗宋宋!你给我回房去!”宋玲尖叫着赶女儿走,“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
  “宋玲,你发什么火,你女儿要给我们上课,好好听着。”
  “可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很清楚。即使我的手完好,也不可能超越智晓亮,永远达不到你们的要求。”
  “哈,你的意思就是说全都是老子的错。老子活该养了个废物。”
  他在等一个藉口。罗宋宋太清楚了。罗清平从不无缘无故地去揍流浪猫狗,但如果它们胆敢对他吠叫,就一定会被踹到飞起。
  “说啊!”罗清平暴喝一声,“臭娘们儿,怎么不说话!嗯?没胆了?嗯?你他妈的和智晓亮一样贱……”
  罗宋宋忍无可忍。
  “当时及时去医院我至少不会变成废人!是你们在吵架,妈妈说要离婚,你怕她带我去医院检查一去不回,就把我们锁在家里,整个星期不让出门,一直到我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才肯让我们去看骨科!”
  “你不是说不疼么?不疼用得着上医院?!”
  “我根本不知道粉碎性骨折是有多痛。我以为那种程度只是崴了手腕。”
  “你是猪猡。”
  “对,我是猪猡。生我的也是猪猡。”
  她从来没有这样反击过,宋玲还没搞清楚女儿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罗清平已经骂着脏话从床上一跃而起。
  “罗宋宋,你找死。”
  罗宋宋开门欲逃,被一脚踹在后腰上,整张脸朝门把手上撞去,紧接着头皮一紧,已经被罗清平抓住顶发。
  “我得好好教训你。”
  他的气息喷在女儿的脖颈里;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罗清平!”宋玲坐在床上大叫,“别打的太厉害了!”
  “臭婆娘,闭嘴!”
  他左右开弓,打得罗宋宋的头撞在地板上砰砰直响;这种久违了的快感让罗清平很满足。
  “我这是教你做人要有礼貌,知不知道?嗯?你还敢和我顶嘴么?嗯?”
  罗宋宋拒不开口,挥舞着手臂抵挡;罗清平索性骑坐在她身上,继续大施拳脚。
  他必须得找个人来承担这些,不是智晓亮,就是罗宋宋,反正整件事情里,他没有错,他最无辜!他低声下气,死缠烂打,娶到莫清芬的女儿,是为了能少奋斗二十年,结果呢,这个贱女人给他生了个女儿之后就坚决不肯再生第二胎;这个女儿明明有机会光耀门楣,现在却变成一无是处的废物。一天到晚只知道混吃等死――呵,她虽然动的不多,身材倒还保持得不错,脖颈修长,锁骨清瘦,胸脯饱满,两条还在踢蹬的长腿又是那么的结实有力……
  罗宋宋感觉到父亲在腰上掐了一把。她咬着牙挣扎,紧接着又被伸进衣服里掐了一把。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们是父女。
  可她身材真他妈的好啊,皮肤又光又滑,这张脸看久了,也不是那么的难看。
  看看她的双手双脚,真美极了。美极了。
  罗宋宋感觉到了骑坐在自己身上的父亲发生了一些变化,她难以置信地推着罗清平,大声嘶叫。
  “妈!妈!求你了!妈!妈!”
  她什么也不敢说。她是个胆小鬼。她什么也不会说的。
  这种想法让罗清平更加亢奋,他不再打罗宋宋的脸,而是揍她的肚子,直到宋玲发出尖叫。
  “够了够了!她星期一还要上班呢!”
  今天不行。时机不对。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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