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意绵绵》第55/56页


  星期六的早上,庞然在小卢的护送下搭第一班船回格陵了。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经过一夜的折腾,身上的伤口仍在疼痛中,但头脑倒是冷静了许多。小卢拎着她的行李,跑前跑后地给她买船票买早饭,就像最贴心的男朋友,庞然什么也不用说,就被照顾的舒舒服服的。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们吃了饭再上船。”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么?”庞然低下头,露出了嫌恶的眼色。
  小卢手足无措地立在她面前:“回格陵我陪你再去大医院看看吧……”
  “小卢,我要和庞然谈一谈。”
  她没有想到的是孟觉也来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脸色很温和平静,不像是来将庞然送进殡仪馆的。
  小卢有点愁苦地看看他,又看看庞然,眼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下巴上都是青茬,仿佛昨晚受到最大冲击的是他。他没有设想过庞然是清纯少女――可她原来是这样蠢,这样痴,令他心疼不已。
  “你别再刺激她了。”
  “不会。”
  孟觉在庞然对面坐下。这是直接开在海上的一家小饭阁,海浪拍过来的时候甚至会感觉到地板在微微晃动。清晨的翠岛可见度并不高,雾正在褪去的途中。小卢给庞然买来了热腾腾的牛奶和吐司,还有一盘水果沙拉,然后乖乖地坐在很远的地方吃自己的早餐。
  “你是要来看我有多可笑么?不用到中午,大家都会知道我昨天做了多么丢人的事情。”庞然沙哑着声音去戳沙拉中的芒果,“其实你也不用担心,那封信已经完全被雨泡坏,威胁不到你了。”
  孟觉的眼睛生的十分好看,黑白分明,阳光给他的睫毛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突然微微一笑,仿佛在和一个老朋友说话似的。
  “我不太相信有人会单纯地爱我。我这种人,树敌容易,交心很难。”
  “我不敢成为你的敌人。”庞然把一团纸扔到孟觉面前,“拿走吧,这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那是昨天晚上惹得孟觉大发雷霆的信件,里面讲了些什么已经无从考证,但是她当初把它保留下来的目的是再也达不到了。
  “我说过,我有办法治好你的虚荣。”
  孟觉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经过镭射处理的表面有一架小型喷射机的图案以及honda jet的字样。
  “这就是我虚荣的价值?”
  “这是HACI寄给我的邀请卡。他们邀请我加入新成立的小型喷射机爱好者俱乐部,可是我没兴趣。”
  庞然不懂什么是HACI,也不懂什么叫小型喷射机,但她很清楚,这些都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运动。
  “你不是爱好者,为什么他们要给你寄邀请卡?”
  “HACI只对年纪,学历,收入,健康状况和家庭背景进行调查。今年格陵收到邀请的未婚男性一共六名。你明我的意思?”
  “所以呢?”
  孟觉看了一眼窗外的大海,又转过头来望着庞然。
  “机长总是需要空姐的。”
  庞然这才明白了孟觉的意思。
  “你是说……”
  她紧张地盯着邀请卡,仿佛要把它嵌进眼睛里去。整张卡闪着洁白的光芒,来自于高强度碳纤维树脂复合材料――这张邀请卡的背后,会打开一个她一直想要一窥究竟的世界。凭着它,单枪匹马地去征服由HACI替她筛选过一遍的优秀男人,那些男人,没有一个会比孟觉逊色吧。
  “收下它,该忘的就忘,该放的就放,轻装上阵。”
  庞然喉咙发干,舔了一下嘴唇。
  “孟觉,我对你是有真感情的……”
  孟觉似乎有点不耐。他朝后一靠,面上两个酒窝忽隐忽现,说出来的话是冰冷的,不容置疑的。
  “可我永远也不会回应你。”
  “那我也……”
  孟觉猛一扬手,那张邀请卡从指间直飞出去,不愧是从机翼上取下的高级材质,轻,薄,韧,迅,几乎看不清它滑出的弧线,在很远的地方才落入大海。
  “哎呀!”
  庞然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攥着拳头,朝它落水的位点望去。那种后悔失落的眼神,毫无遮掩――难道她这辈子就只能和小卢这种小男人在一起?如果搏一搏……
  “以后你就只有一次机会。珍惜。”
  孟觉也站了起来,把邀请卡往庞然的手心一拍。
  庞然握着那张失而复得的邀请卡,在手里摩挲了很久,不知是悲是喜,心里砰砰跳得厉害,连孟觉几时走的也不知道。
  “庞然啊,我们走吧。”
  小卢见孟觉走了,又凑过来,他看见庞然手里多了一张卡,目瞪口呆。
  “这张卡……”
  庞然打断了他的话。
  “我自己走,你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这不是小卢第一次被庞然喝止了。他逆来顺受地拎着庞然的行李和没吃完的早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心中永远的女王身后。

  第三十三章

  孟觉从码头往回走的时候,脚步很轻快。
  能够了解对方的贪念和欲望进而操控局面,对孟觉来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这种远见,其实是很少在孟家人身上见到的。作为务实的生意人,他们常会做些并不是那么花哨的举动,在短时间内粗暴地将对手击倒。
  也许是从他的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这种洞察力吧。这种认知会让孟觉和他那谜一样的母亲更亲密些。
  他回到房间的时候,罗宋宋已经起来了,穿了件烟灰色打底衫,外头套了件咖啡色斜纹钩针毛衣,底下是窄脚裤和平底芭蕾鞋,站在露台上用一把又大又圆的猪鬃梳子使劲地刷头发。
  那件毛衫的领口和袖子都是不对称的,穿在她身上有种俏皮的美;而屁股不够翘,腿不够直,脚不够窄的女孩子,是万万不可用平底鞋来配窄脚裤的――她原来不是不会打扮,只是不在悦己者面前,她就懒得打扮。
  她听见孟觉开门关门的声音,转过头来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放在栏杆上的手机。
  手机显示的是通话中。
  “许达的电话。”罗宋宋小声道,“真奇怪,他怎么有我的新号码。”
  “最近有没有接过奇怪的电话?”
  “嗯……昨天五点多钟接到过通讯公司的推销电话,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你不接?”
  罗宋宋淡淡地从梳子上拿掉两根头发:“该听的我已经听到了。他宿醉不清。说被你盖了火锅,很不爽……我挂了他又打过来……可是,我很早就和他说过啦,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孟觉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帮她刷了两下头发。
  她的头发真是比她的心肠还要硬。许达仍在恳切地说着什么,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时缓时急,时高时低。
  “你不在意?”
  “为什么要在意?企业的决定不应该被个人的情绪左右啊。”
  她坦荡荡地望着孟觉,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埋怨和不满――能为他设想至此,她轻轻吹了一口气,那些假想中的隔阂就烟消云散。
  孟觉牵着她的手,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轻松。
  亲爱的恋人啊,爱情是一条如此自私的河流,它翻滚着愤恨、不满、惶恐的暗涌。如果盲目跟随嫉妒、挑剔、猜疑的指引,我们便会葬身此处。
  “我喜欢翠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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