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第309/562页
走到院门口时,众人都是忍不住回身去看,薛掌柜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只围了个破布遮羞,此时疼得又是跳脚,那肥肉就跟着上下颤动,真是比之南边传来的丑角还要逗趣三分…
待出了院子,不过几步远,姜大人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多衙役们本就忍得肚子抽筋,此时见得上官带了头,也跟着笑了个痛快,抱着大树摇晃的,双手捶胸做泰山状的,互相抱着抹眼泪的,应有尽有,笑料百出。
本来还惊恐不已的百姓,见得他们这般热闹,有那平日熟识的就拉着衙役问询,片刻后,也是笑得东倒西歪,于是整个凌风城,不到半个时辰就统统卸掉了恐惧之意,开始兴致勃勃说起了这件大笑话。
此时薛七的伤口已经上好了药粉,缠好了棉布条,重新穿戴成平日的富贵威风样子,坐在椅子上开始逼问那小管事,到底事情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小管事支支吾吾,挡不住他的逼问,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薛七听得他光着身子,挺着那东西,在所有凌风城的百姓眼前,足足躺了两刻钟,羞恨得一口气哽在胸口,就昏了过去。
小管事又是掐人中,又是泼茶水,总算把他救醒过来,薛七恨得咬牙切齿,还不知要找谁报仇,就听得院外又跑来两个小管事,脸色同样苍白,争抢着报信儿,“掌柜的啊,大事不好,咱们布庄里那半库房的金贵锦缎刚才突然烧着了,我们拼命浇水,还是半匹也没救回来…”
另一人也道,“掌柜的,我那银楼也是啊,楼上楼下都是黑油…”其实他是想说,有人意欲纵火却不知为何手下留情了,但是薛七这半会儿听得都是噩耗,哪里还能再经受得住?
那批锦缎是从武都刚刚运来的上品,一匹就值几十两,全都被毁,折银就是五千多两,就算他的老爹是大管家,也保不住他被主子撵出府门,最好结果也要被发配到南疆去守小铺子!
这般想着,薛七就又翻了白眼儿,这次再被折腾醒来,他可不是先前模样了,呆呆傻傻,一时喊着要穿衣,一时喊着不要被赶去南疆,简直就是半疯儿一般。
小管事们实在没办法,紧急写信送去武都讨主意。薛家得知钱财受了折损自然恼怒,派了得利管事来查问,但是薛七图谋“酒咬儿”是为了做自己的私房,自然谁也没有告诉,就连招见陈二皮也是支开众人,单独密谈,因此,那管事自然查探不出,最后只得拎着半傻的薛七回去复命,薛家自认倒霉,又派了掌柜前来不提。
至于那十家巷子的陈二皮众人,更是惨不能言。
大汉们醉酒到半夜就再也不能酣睡,原因无它,肚子里翻滚疼痛受不住啊,各个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捂着肚子,骂骂咧咧往茅厕跑。
茅厕总共不过两个蹲位,那剩下的众人就没了地方,又不能解在裤子里,就四处转悠找个角落蹲下,本以为蹲得一次就够了,没想到三番四次的折腾,最后,各个手软脚软,脑子发昏,躺在便溺旁边再也起不来,只能哼哼着咒骂,赌咒发誓明日要找做菜的厨子算账,一定是他放了臭肉,才惹得他们遭了大罪。
如此,这般到得天亮,屋里的陈二皮穴道自解,终于开口能言,双手能动,就扯着脖子喊了起来,“谁在外面,快来人啊,快请大夫啊!”
可惜他喊了无数声,外面都没动静,他生怕双腿接骨晚了,就此残废,就咬牙忍了疼,双手抠着青石地砖往外爬,推了门一看,这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的都是手下兄弟,他就以为众人都没了性命,惊得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惜,院子里处处便溺,臭气弥漫,他这一猛力吸入,被呛得差点昏过去。
门口离得最近的两个大汉,缓了几口气,勉力动了动手,却是说不出话来,但这也足够陈二皮看出他们还活着了。
陈二皮大喜,喊道,“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说着话,要探身出去,就不小心动了折断的双腿,疼得立时又惨嚎出声。
一众大汉被惊醒,张口想问,也都是没有力气,各个眼里都是一片恼怒、惨痛,最后还是陈二皮想起了屋里那女子,重新爬回去,抹了头上疼出的冷汗,就挥了巴掌去打那女子,女子本就身体偏弱,又没有功夫在身,被点了昏睡穴,就比常人昏迷的更久,任他怎么打骂也没有醒来。
陈二皮不会解穴,又叫不醒女子,狠狠咒骂一通,只得期盼在‘酒咬儿’铺子外盯梢的两个兄弟早些回来,可惜那俩人守到半夜,不见铺子有动静,就一起去花楼享受温柔乡了,此时正睡得香甜,哪里知道帮里众人等他们救命。
陈二皮左等右等,实在无法,又开始向院外爬去,这一路糊了满身的便溺,他也来不及嫌恶,疼得狠了,累得狠了就停下歇歇,顺便大喊救命。
但是,他们一众地痞,自从住了这十家巷,另外九家就很是不喜,又不愿得罪他们,能搬走的就都搬走了,院子赁出去,也是给前街上的商铺伙计住,白日里根本没人,哪里会有人相救?
陈二皮到底绝了这念头,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刚爬到台阶前,就听得巷子里远远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好似很多人正往这里走过来,他立时大喜,嘶声高喊道,“救命啊,快来人啊,请大夫啊。”
果然那院门应声而开,但是嬉笑着走进来的众人,却让陈二皮一腔希望全都化成了寒冰,“曹老大…怎么是你?”
曹老大哈哈笑着,进了院门,也不理会他,伸手在鼻前扇了扇,满脸埋怨的看向高瘦汉子,“老二,下次巴豆粉少下点儿,你看把兄弟们折磨的这个样子…”
那高瘦汉子凑趣的点头应下,“是,老大,我下次一定注意份量。”
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指挥着一众跟来的大汉,麻利的把陈二皮的手下都绑了起来,陈二皮眼睛都红了,狠狠咒骂出声,但心里却是明白,他城南老大的位置是保不住了…
凌风城里出了这般的大热闹,百姓们自然都是兴奋不已,坐在家里无人分享,就纷纷走出去,聚在一处说个痛快,所以,“酒咬儿”铺子里一反平日的模样,才日上三竿就坐满了客人,桂花酒、包谷酒,一壶壶端上去,鸡爪子,猪蹄儿、牛尾巴,眼见着就都被众人买了去,拿在手里,边啃边讲的唾沫横飞。
那薛老板光着屁股跳脚,生而复生,诈尸惊人,哪一样说出来,众人都要笑上半晌,栓子听得是心满意足,笑得是脚下发软,一溜烟儿的跑去后院禀告,翠娘和王嫂子听得脸色羞红,高福全却是直道,“太解气了,这样的坏心之辈,就该让他把脸丢个干净!”
徐秀才正在院角劈柴,听得这话,就想起害得他落得如今地步的陈二皮了,壮着胆子上前插话儿问询,栓子皱眉想了想就道,“楼上那些客人可是没说,不过,那姓薛的丢了大脸,也不会放过他吧。”
赵丰年抬手倒茶,极笃定的说道,“放心,陈二皮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徐秀才却是不放心,“他…他手下那么多地痞…”
赵丰年淡淡扫了他一眼,又替身旁的瑞雪续茶,“过了今日,城南应该就是曹老大的地盘了。”
众人眨眨眼睛,这才想起昨日就是曹老大派人打探的消息,这么说,他是趁机痛打落水狗了?
栓子恼怒道,“这人真不厚道,这不是拿先生当了先锋官了?”
赵丰年脸上却是没有怒色,“三十两买个消息,他们本就是半送半卖了,如今他们得了这天大好处,以后咱们铺子就不欠他们情分了,两不相干,再好不过。这世上之事,欠债好还,还人情却是最难,你认为欠人家一粒米,人家却以为你欠一座山,到得最后,因此生了嫌隙,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极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