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祸——太女请上榻》第493/494页


孙洪瞥了白苏一眼,目光落在对面的红色棺椁上,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是敬佩还是惋惜的神情,“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她既然要参与到这天下之争中来,那就要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闻言,萧倚楼亦忍不住低声怒喝:“若不是你卑鄙无耻,以南宫做诱饵设下陷阱,梦她根本就不会输!”
孙洪朗声一笑:“你难道没有听过兵不厌诈这一说吗?战场之上,只有胜利与失败,无关手段与方式。”
“孙大人,别忘了你我现在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你要祭拜就快一点,我们都不想见到你。”
无视邵煜霆显而易见的敌意,孙洪上前两步,取过三支香点燃,慢条斯理道:“我今日前来,一是为了祭拜我平生唯一敬重的对手,二是亲自送上最后的战书。”他将手里的香插入香炉,斜睨一眼怒视自己的白苏,“想杀我?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只是现在……如果我在两个时辰内不能平安离开,那么屯聚在城外的数万大军,便会以悲愤之心,全力进攻这里,届时,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白苏死死握着拳头,双目像淬了血一般,可掌心的蓝色,却越来越淡,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愤然转身,奔至棺椁前,两手用力握着棺椁的边缘,恨恨道:“你走,总有一日,我会为梦报仇。”
孙洪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黑色信函递给邵煜霆,“这是战书。”
黑色的信函,代表着不死不休的决心,只有决意赴死之人才会使用。
邵煜霆接过,抽出信笺,只见上书:今天下两分,但凡贤君明主,势必天下归一,朱轮华毂,拥旄万里。而身为人臣,更应辅佐于君,立功立事,开国称孤。为天下计,昊天二十万将士,三日后,愿与君会战于太一山东北无回谷。
猛地捏紧手中信函,邵煜霆沉声道:“无回谷?”
孙洪颔首:“没错,听说那里曾是你们击败龙华的地方,因地形险要,难攻亦难守,数万将士,就此埋骨。”
“既然知道,又为何将会战之地定于此处?”
孙洪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下此决心。”见邵煜霆蹙眉,于是补充道:“也该有一个了结了,不论谁负谁胜,那里都将是我们最后的战场。”
手中紧握信函,邵煜霆目中一片漆黑的沉郁。
见他沉默,孙洪突然笑起来,口吻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如果你怕了,可以拒绝,我现在就收回战书。”
邵煜霆却不作回应,直到孙洪心生不耐,才抬眸冷声问,“真的是最后的决战?”
“是,我会带领大军在无回谷西面的入口等你,直到我们双方到齐,再入谷一决生死。”
“好,此战我应了。”不再沉吟,邵煜霆看着孙洪,铿然道。
见他接下自己的挑战,孙洪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可他的眼中,却多出了一抹茫然,整个人浮浮沉沉,连心都不知该寄予何处。
从南宫灵沛那里看到的幻象好似近在眼前,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只是南宫灵沛故意制造出来搅乱自己心境的一个假象,可虽然如此,心里的不安,却始终盘桓不去。
最后这一战,他虽有十成把握,可恍然间却觉得,有些东西,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个不断前行的历史篇章里,根本就不会有他孙洪的存在。
……
无回谷,因地势险要,道路迂回复杂,自然灾害频发,被认定为世上为数不多的天险之一,有去而无回。
整整二十万众,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这么多的人同时入谷,就是想逃也逃不出来。
御龙十五万大军,也已在东边的入口集结完毕,两军一旦交战,除了你死我活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想活命,就只能拼尽一切将敌人杀死。
无回无回,失败的一方,就只能如这山谷的名字一样,有去而无回了。
邵煜霆仰头看了看日头,明烈的骄阳正值中天。
他命己方人马在山谷前挥舞巨大的旗帜,很快,对面便传来了回应,有马蹄声踏落,在山谷中溅起清远沉重的声音,如钟鼓般远远飘了过来。
邵煜霆抬起手,正欲发令,一截紫色窄袖伸来,挡住了他欲下落的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此战我们胜算不大,这可是梦的心血,我们不能毁于一旦。”
静静凝视前方迷蒙的烟尘黄土,邵煜霆薄唇紧抿,一语不发。从这里,依稀可以看到远方万马奔腾的景象,似踏碎了这红尘山河,天地万物,顷刻间,那声音便已近在耳畔。
他深吸口气,轻轻推开萧倚楼挡在面前的手,掌心下压,干脆利落的手势,“前进!”
萧倚楼心知再劝无益,他之前那么问,也只是因为心里不安而已,这一战,无论应还是不应,迟早都要面对。
他们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也不自认为有屏蔽一切痛苦的能力,他和邵煜霆一样,都迫切的希望这场战事能尽快获得胜利,达成梦的心愿。
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甚至连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个女子的毅力在支撑着他们,或许他们早就倒下去了。
大军在缓缓前进,诺大的山谷,都因浩浩荡荡的两*队,而显得狭小逼仄,拥挤不堪。
地面在颤抖,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生命在叫嚣着释放。
忽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戛然停止,谷内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然而,铁血般的杀气,却弥漫了整个山谷。
有鸟雀被这骇人的气势所惊动,成群结队地扑棱着飞上天空。
“嘎嘎――”刺耳的鸟鸣,惊醒了这片刻的宁和,“叮”的一声,邵煜霆手里的长剑,与怀中兵符碰撞在一起,这轻微脆亮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像是一把巨斧,用力劈开了这沉沉天地,暮霭迷雾。
马儿开始不安的喷着响鼻,后蹄狂躁刨着坚硬的土地,两军的前锋已经蠢蠢欲动,一个士兵因为太过紧张,不小心听错了主帅的命令,就像田径赛听错了裁判枪声的运动员,提前奔出了起跑线。
如果只是田径赛,那么裁判只会罚其下场或者重比,但这是战场,不是运动场,在那个因为紧张而错听命令冲向敌方阵营的士兵迈出第一步时,所有的前锋将士,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义无反顾地冲向对面,厮杀声震耳欲聋,直达九霄。
因为队伍庞大,长长的人龙一直从山谷中央排到了山谷外围,只是前锋士兵厮杀交战,后方的骑兵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击。
命令一层一层被传递下去,先是前锋骑兵,再是中间的步兵,重步兵,然后是盾兵,弓手,直到最后一名士兵,所有人都为这场严酷之战做好了准备,随时付出生命。
“你说我们会赢吗?”望着前方浴血奋战的士兵,萧倚楼似呢喃般轻声问道。
“或许吧。”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怔怔的神色蓦地一变,紫眸中凝起一抹烈焰,握紧了手里的剑,狠狠一夹马腹:“管他是赢是输,死了正好去黄泉陪她!”
男子清冷幽然的黑眸,突地猛烈一闪,记忆之中,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对她说:“黄泉碧落,我永远奉陪!”
一身紫衣的萧倚楼已然策马远去,他垂目,盯着自己手中的剑,蓦地惨烈一笑,仰首,再次用坚定无比的语气道:“黄泉碧落,地狱天堂,我永远奉陪!”
青衣如电,似激射而出的箭矢,朝着战场中心狂奔而去。
这一战,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她不在了,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就让自己的生命,在这场无尽的血战中,就此灰飞烟灭吧。
“那姓邵的莫不是疯了?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军队后方,孙洪望着前方的战况,忍不住脱口惊呼。
大概计算了一下,邵煜霆一人对己方实力造成的折损,为了保证胜算,必须现在就除掉邵煜霆。
对一旁的随从道:“将我白虹射日弓取来。”
随从听命退下,不到片刻,便与另外一名随从一同捧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大弓而来,虽是两人一起抬弓,可他们走路的姿势却极为别捏,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因为弓箭太重,两人难以支撑,却又怕走得慢了,会被主帅责罚,故而走的困难无比。
两人都抬不动的弓箭,孙洪却一臂举起,不免令人瞠目。
巨弓被他拉出弯如满月的弧度,手臂肌肉紧绷如石,弓弦搭载六支翎箭,每支箭都仿若蕴含千斤之力。
常人的臂力,别说是将巨弓拉出满月的弧度,能不能拉开都是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孙洪的身上,准确说,是他手里这把巨弓,以及弓弦上的六支翎箭。
弓弦被崩到了极限,突地,拉紧弓弦的手猛地松开,六支羽箭,带着令人战栗的力量,嗡鸣着朝数百丈之外的邵煜霆激射而去。
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那箭矢却在须臾间就到了正在全力奋战的邵煜霆近前,最先而至的一支箭,穿过了一名士兵的咽喉,带着飞起的血沫,旋转着,嘶叫着,继续朝邵煜霆飞射而去。
这才察觉到危险,邵煜霆连忙闪避,谁料那箭的速度不但快,且力量惊人,他即便躲了过去,箭矢上所携带的劲气,却依旧刺破了他的左臂,顾不得疼痛,连忙俯身,闪过紧跟而至的第二支箭。
胯下马匹一声嘶鸣,第三支箭,竟生生刺穿了马身,马匹倒地,他亦重重跌倒在地。
第四支箭,只在这眨眼的瞬间,便呼啸着径直朝他眉心而来。
避无可避,箭矢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强,箭尖离他脸面尚有几寸距离,眉心就已经裂开,疼痛刹那传遍全身,再也无力做出任何反抗。
“哧――”很轻的声音,只有离那箭矢最近的邵煜霆才听得到,紧接着,又是连续数声箭矢被劈裂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竟飞身而起,在一股强大力量的牵引下,远离了危险之地。
双脚刚踏在平实的地面,就见之前他所在的方位,莫名多出了一条火焰般艳丽的红色霞光,如一条盘桓天际的长龙,挡住了如雨而来的箭矢,正在激战中的两国士兵,也被那长龙卷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各自的阵营飞快倒退,只几个呼吸的瞬间,战场就恢复了交战前的状态,连满地的尸首,也被一一分拣,回到了各自的军队中。
充斥着死亡的战场,就这样,恢复了原本的安逸宁静,偶有几声鸟鸣,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刺耳。
在数十万人惊愕震撼的目光中,一袭红衣的女子,如一蓬灼灼烈焰,踏着尘埃,缓步而来。
骄阳似火,明艳逼人,这一刻,似乎连九天之上的明日,都不及她的光芒耀眼,手中的剑坠落,这一刻,他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当前:第493/49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