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第125/240页


  李少源挣开季明德,接过血谕细看,上面果真是李少瑜的名字。
  他问道:“为何?”
  宝如怒目,泪花儿满颤,道:“因为,他昨夜曾说,男人们生来,就该是保护女人和孩子的,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得,就当不得是个男人。
  他虽性子无缰,可一听说两国要开战,也不管自己行不行,骑马就往逻些去接悠悠了。再看看你们,大敌当前,一个在割弟妹的耳朵,一个还盘算着与长嫂私奔,可知道土蕃人眼看就要打过来,可知道若土蕃与突厥联兵,这座长安城都岌岌可危?”
  她也不看李少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季明德。
  那眼泪婆娑的样子,显然是气极了。
  李代瑁可以在朝堂上应对任何人。就连早有反心,欲要改朝换代的尹继业都时哄时唬,给一棒子又给颗糖,对付了近十年。
  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打幼儿土匪出身,行事全无章法套路的儿子。
  是以商量的口吻,他问道:“你是为了逼我放秦州都护府的兵权,才割玉卿耳朵的?”
  季明德一件黑短打,长腿自然分开,咧唇一笑,黑衣衬着牙齿犹为显白,笑的阴气森森:“我也曾求您,您不给,于是我只好用逼的。”
  李代瑁两鬓突突,气的恨不能即刻拨刀结果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孽障,抑着怒气道:“尹继业今天才出发,往肃北,争取从突厥手中夺回西海郡的控制权。那地方葬着你们两个长姐,我给了他八十万饷银,增兵十万,他才肯亲自带兵讨回。
  我算了一下,至少三个月,他就会回来。”
  季明德道:“所以,这三个月之内,尹玉卿掉了耳朵的事,你可要千万瞒紧,一丝风声也不能放出去。至于赤炎带的兵马,我保证三个月内,把他们打回逻些。”
  李代瑁望着面前两个儿子。
  李少源毕竟更亲,而季明德,天生的反骨孽障,若把秦州都护府的兵权交给他,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化兵为匪,再率匪起义?
  想到这里,李代瑁起身,将那份血谕卷起,揣入怀中,低声道:“少源任秦州都护府都督,明德任副都督,你们的女人,为父替你们看着。
  若你们一路上内讧打死彼此,为父替你们办丧事,若果真能战败土蕃人,为父上表皇上,为你二人请封亲王之位,如何?”
  宝如以为季明德不会答应,正忐忑着,便见季明德走了过来,牵起她:“我必须做秦州都护府的都督,这没得商量,至于世子爷,没什么副都督给他做,因为位子已经满了,他必须随我去,在我身边做个师爷倒是不错。”
  李代瑁再次气的吐血,转而去看李少源:“你呢,可行否?”
  李少源默了片刻,低声道:“若得胜,我不要亲王之位,也不要封金厚赏,只要一样东西。”
  “何物?”李代瑁问道。
  李少源手中还有长剑,横指,顶上季明德的眉心,道:“我要季明德的耳朵,为玉卿报仇。另,待战胜归来,我还要一个公平的机会,校场厮杀,不论输赢,只论生死,与季明德一战。”
  季明德回盯着李少源,仍是一笑:“好,我等着哪一日。”


第136章 醋性
  从上东阁后面有一条石头铺成的缓坡直穿下去可以到海棠馆的后门上。
  五月花开的正好坡下就是海棠馆的后苑苑中芙蓉大朵大朵绽放着到了夜晚后花园点起灯来,隐隐绰绰中一股朦胧之美。
  抬眼,便是整个长安城的夜景。纵横铺开的都城万家灯火,幽静中沉着一股子低调的繁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酒香曾经宝如很喜欢坐在这台阶上看灯火,那时候她还是李少源的未婚妻长安城里最叫人羡慕眼红的小姑娘。
  宝如只顾看远处一个不小心险险崴了脚。
  季明德就在她身后捞手要扶,她一个耸肩立刻将他甩开。
  到了坡下,季明德总算将宝如拦停。
  后苑面山一面是处月门。宝如伸手便要推门季明德看宝如在生气,手掰上铜门环,柔声道:“虽入府不过两三日,可我发现尹玉卿时时在言语相激,欺负你。不过一只耳朵而已,只是给她长点教训,野狐会把它缝的好好儿的,就像原本生在上面一样。”
  宝如一巴掌甩上去,啪的一声响,也打的自己手疼,冷声道:“放开,我要进去。”
  季明德一只外表秀致的手,紧紧抓着门环,声音依旧温柔无比:“那封血谕,你果真一直藏在袖子里?”
  虽说季明德从未好奇过,但也猜过多回,就像那封最后不翼而飞的信一样,她藏物,简直像松鼠一样,叫人猝不及防,完全想不到。
  宝如打不掉那只手,遂狠命去掰他那只手,掰了半天掰不掉,埋头凑了过去,狠命一口咬了上去。
  她觉得已经咬了够狠了,他不松手,连哼也不哼,任凭她咬着。
  宝如终究舍不得咬他太甚,抬起头来,面前这男人,白肤俊面,身材秀挺,还笑出两个酒窝来,笑盈盈望着她,瞧面相分明是个温文俊秀的书生,可不知为何,行事总是土匪行径。
  砸不开门,推不开他,宝如气气乎乎,转身又折回山上,欲翻过上东阁,绕前门回海棠馆。
  “李少源亦打人了,而且还是他先起的头,想让嫣染哄你去上东阁,然后好带你私奔。为何你不气他,反而气我?”季明德见宝如要上山,以为她要回去找李少源,没来由的,两辈子都没有过的醋性与怒火。
  声音也粗了起来。
  宝如回头,窄窄的肩膀还在轻颤,:“因为他是别人的丈夫,而非我丈夫。而你,是我丈夫。我不管别人如何做,我只看我自己的丈夫怎么做。”
  止这一句,季明德才蓄起来的一点怒火,顿时泯于无形。
  说起来,今天他确实让她丢脸了。一半是为了教训李少源,一半是为了兵权,他将李少源欲要与她私奔的事情,捅到了李代瑁面前。
  于她来说,坐在那间屋子里,看着两个男人为了她而打架,无妄之灾,又羞耻无比。
  她本上叫他带入府的,入府之后,也不曾跟李少源多说过一句话。
  这几天整日陪在老太妃身边,就跟她怀里的小西拉一样,显然是打算在府中装乖巧,装傻,装够三个月,等他回来的。
  但他一直以来,用的都是雷厉风行的强硬手段。今天一闹,他基本算是把李少源当成人质给带走了。
  至于尹玉卿,掉了一只耳朵,李代瑁肯定得用强硬手段把她幽禁起来,否则,叫她跑出去,将此事报给尹继业,只怕明天尹继业就会率兵回长安,推翻大魏皇室。
  李代瑁两口子肯定气的乱炸,但儿子在他手里,尹继业的小祖宗叫他割了耳朵,他们只能把宝如当成祖宗一样供着,直到他得胜还朝的时候。
  气呼呼进了海棠馆,还未绕到前院,便听到屋子里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宝如一回头,季明德竟未跟来。她也未多想,转身进了正房,便见两个貌美如花的大丫头正在替她收拾床铺,聊的极欢。
  见她进来,青蘅指着隔间道:“二少奶奶,水是正热的,您是此刻洗澡,还是?”
  “嫣染了?”宝如问道。
  秋瞳左右四顾:“方才还在这儿呢,转眼的功夫,怕是去干别的了吧。”
  宝如再不说话,转身进了后花苑,四处无人。她听着后罩房苦豆儿住的那一间似乎有声音,遂不动声色潜到廊下。
  听了片刻,果然是季明德刻意压低的声音:“野狐把她带到成纪去,若稻生实在想要,就给稻生也行。但不能留在长安,明儿若你们嫂子问起来,苦豆儿出去报一声,只说这丫头自己私逃就完了。”
  他这是在处置嫣染。
  跟胡兰茵一样,他打算把这丫头也给卖掉。一个十七八的大姑娘,在他眼中,就像个物件儿一样,凭处凭置。
  长安世家公子身边的大丫头,自幼儿跟府中姑娘同等待遇的,嫣染是看着李少源长大,一门心思,待李少源成亲后做通房丫头,然后再做妾室,与妻同侍一夫的。
  看惯了李少源那般的秀致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稻生那样的小土匪?
  宝如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转而进了卧室,遣走秋瞳和青蘅两个,沐浴罢再出来,在床头翻着书等了半个多时辰,季明德才回来。
  他换了身上的短刀,初夏时节,连中单也不穿,只穿着条束腿裤,在宝如面前走过。身形精健挺拨,紧窄的腰线,两条长腿,层层裹束,紧扎的长腿。
  他也不说话,坐在案前,端了盆水过来,在磨她的匕首。
  “荣王妃,其人如何?”季明德忽而问道。
  宝如叫他问的一愣,似乎俩人入府之后,所有人都见了,至今还未见过顾氏呢。
  “长安第一贤妇,声望比白太后还要好。”宝如道。
  “贤妇?”季明德闭了闭眼,听语气颇有几分担心:“我不曾见识过什么贤妇,但听起来,似乎很难对付。”
  “怎会,王妃人极好的,一点也不难对付。”宝如强挤出个笑脸来,见季明德依旧盯着自己,戒心重重,忙又道:“幼时来王府,就数她待我最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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