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栈》第112/117页



“啊啊……你为什么要上来?为父还能撑得住啊……你怎能上来!?我把什么都赌在你身上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忽而手舞足蹈地癫狂起舞,眼中流出泪水,不停围着尸体打转,看那动作,像是引路时所跳的驱鬼请神的怪异舞蹈。

他边跳边嘻嘻呵呵地哭叫:“我儿唉――孽种!孽种!”跪在地上抱住半截尸体哭了一会儿,猛地摔在一边,嘶声狂笑,肤色渐渐恢复正常,没笑一会儿,又用头狠狠撞地,爬到尸体边上,用手轻轻抚摸被血浸湿的头发,神态和蔼慈祥,柔声道,

“我儿,我儿啊……你才是太子啊!这次回去你就要即位啦,我是太上皇,哈哈哈,你跟刘太后终于能母子相认,以后我三人共享天伦之乐,你开不开心?开不开心?”

他看似疯疯癫癫,吐出来的话却是字字惊心。

善缘见愁万里惨死,想起之前两人的谈话,心里沉沉的,可叹右护法恶事干尽,竟还有个孝顺儿子肯帮他挡刀,他也该感到欣慰了。

右护法嬉笑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双目充血,仰天长啸,薛支悄声欺至他背后,一掌打在后颈上,将他打晕过去。

而那头法满王战的正苦,论武学修为,他本来便与释剑佛老旗鼓相当,虽然练了一身邪功,终究难敌三老合围,又见右护法被败,再无战意,双手垂下,长叹一声:“罢!罢!天要绝我便由天吧!”

!!!

戒律堂上,奉节先生将勾结佛宗院诬陷戮天行的事俱一吐实,念在他过往的功劳上将其逐出师门,卫法师与复平道一干人等因涉及贩卖人口的重罪,全都废掉武功交由官府审问。戮天行重掌道清观,观中门人无不后怕,四合庵老与十殿掌院皆到座前请罪,但她不记私仇,仍留他们各司其位,五行道子因少了一名金诚子,其位置便由灵珠替上,明道子依旧执掌戒律堂兼任监院一职。

当日战得疲累,众人便都在道清观留宿。

夜晚月色如练,戮天行独坐于金阙宫内与张宣公的灵牌相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丝凉风灌入殿内,冷如月跨过门槛,默默望向灵牌。

戮天行并不回头,低问:“有什么疑问?”

冷如月也不迂回,开门见山道:“我相公究竟是怎么死的?”奉节先生语焉不详,只说掌教当时坠落山崖,但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去。

戮天行轻笑一声:“你还认为是我下的手吗?”

冷如月不语,戮天行起身走到贡桌前将离垢剑拿起,“这柄剑曾与师兄形影不离,放在此处不如交给他临终前最挂念的人。”转身将剑抛出。

冷如月忙伸手接下,抱在怀中,声音微微颤抖:“你……他真的死了吗?”

戮天行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朗月:“他将灵珠托付给我时已是回天乏术,而我的条件是要他以金阙真人的身份登仙,不可让道清观百年清名蒙上污点。”说罢径自走出宫殿。

游子楚站在回廊上,见她出来便一路跟随,直到前院才叹道:“何必说的那般无情,我知道你对大师兄的事仍耿耿于怀。”

戮天行淡淡道:“正因他的死才成就今日的我,才让戮天行登上道主之位,还有何好介怀?”

游子楚摸摸鼻子:“师兄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你,但你这些年严待门人,重整道风,更提出三教归一的主张,不正是希望能做的比大师兄更好吗?”

戮天行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不会与任何人相比,任何事皆以道清观的声誉为重。”

游子楚摇了摇头:“绝对,太绝对,权势过大更容易四分五裂,佛宗院就是最好的写照。”

戮天行道:“权势也分门别类,只要各自守好各自的地盘,不过界不越权,自然相安无事,你放心,我并无以道代法,并吞天下的豪气,你手上的,我亦不会垂涎。”

游子楚走到她身侧,抬头搭上她的肩头:“师妹,你该知道,我并不看重权势,若是你……”

“不是权势而是责任。”戮天行抬手打断他:“为了更好的尽到责任才需得到相应的权力,对我来说,本末不可倒置。”

游子楚轻轻叹了口气:“每次想聊几句心里话,却总被你岔开,你是真不懂还是在逃避。”

戮天行转身面对他,眼神冷冽如昔:“这么多年下来,你早该看清,我是个凉薄的人,不是不懂而是没有,不是逃避而是觉得不值一提。”

游子楚苦笑:“你说话仍是这么不留情面,唉……不过这一点,你确实比大师兄更适合接任掌教之位,眼里只装得进职责,向来容不下私情。”

戮天行望着夜空中的星子,眯了眯眼,也不否认,只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去吧,你在外闲游太久,不怕宫里大乱吗?”

游子楚哈哈一笑,又盯着她冷峻的侧脸看了许久,终是撤下手,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戮天行沉声道:“出来吧。”

就见灵珠从不远处的假山后探出头来,眨了眨眼睛,神情怯怯的,听戮天行开口唤她,才一溜烟跑过去。

“师父,我、我是跟着娘亲过来的,不是要故意偷听你们说话。”

戮天行略一颔首:“为什么还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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