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栈》第7/117页



!!!

薛支离开甘泉镇,沿途寻小贩买了干粮,在路上又行数日,来到一片谷地里,只见地势起伏,丘陵绵延,地上稀稀拉拉覆着黄草皮,暴露出来的土层干涸开裂,脚踩上去硬巴巴的,就像走在石板路上。

这荒谷地纵横宽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人烟罕至的地方。薛支在谷里走了一整天,酉牌时分,远远望见一座大院。

走近一看,见院外四四方方围着一圈高墙,墙垣残缺,墙根下碎石散乱,像是座废宅。绕到另一面,见院门大敞,便往里走,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长廊,廊后又是一堵墙,只不过里面这道墙比外围要矮出一丈来宽,墙面上嵌着一排门窗,墙头斜搭着瓦楞,原来是座回字大院,专供搬迁户临时居住。

薛支见那一排门板窗,破的破残的残,窗花间,梁顶上都挂着蛛网,显然是许久没人打理。也不进到内院里,只靠着墙就地盘坐,斜倚了龙头杖,取下肩上的干粮包拆开,拿出馒头果腹。

吃不到一半,院门处又进来一人,是个头发半白的老妪,一手夹着陶土罐子,一手拄着拐杖,颤巍巍往里走,见院里坐了个人,惊呼起来,“喝!咋跑来个大和尚!”

薛支收了包裹,起身行了一礼,道,“叨扰了。”提了龙头杖要走。【久久电子书 gouyg.com 免费小说TXT电子书下载】

那老妪连着“哎哟”三声,哀声叹气地抱怨,“瞧瞧眼下的出家人哝,都是些啥德行?老人家受累也不来帮忙,没瞧见似的,苦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个和尚咧,咋半点儿慈悲心肠都没有?”最后一句话回头扯着嗓子,就像是特地说给薛支听的。

薛支一只脚已跨出门槛,听她这么一嚷,又收了回来,走到她身后问道,“不知老前辈有何需要小僧相助?”

那老妪嘟哝,“还算你这和尚长心。”转身把陶罐子塞出去,毫不客气地下命令,“来,帮我把它抬进屋里。”说着朝左边走到第三户入门。

小屋约有一丈见方,泥砖墙壁,左手靠墙放着一张木桌,另有两条长凳塞在桌肚里,桌旁靠窗安了个土灶,右手泥台子上叠着锅碗瓢盆,台下一口水缸,当中架了一张圆木拼成的床板,板上铺了床单被褥,布边线头纠结成一团,全皱巴巴的,看起来破破烂烂。

那老妪从缸里舀了一勺水就瓢喝了解渴,喝完往铺子上坐定,喘息片刻,招手叫薛支进屋,拍拍手边的泥台子,使唤道,“就放这上边。”

薛支依言照做,把陶罐摆在台子上,转身要出门,那老妪拎起拐杖往前一插一挑,拐杖头就绞住了薛支的袈裟。

薛支停步回头看去,听那老妪道,“你这和尚倒老实,来,坐!”把拐杖抽出来朝桌肚底下一掏,抬了条长凳放在薛支身后。

薛支见她用细细一根拐杖就将长凳托得四平八稳,手连抖都没抖一下,与进门前判若两人,分明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何以初时要装作年迈体衰的模样?

他寻思在心里,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了声谢,把龙头杖夹在腋下,缓缓坐下来。

那老妪指了指他肩上的干粮袋,“方才是老身扰你进餐,这会儿歇下来,正好给你吃完。”

薛支也不客气,合掌一礼,拆下食袋,拿出那半个馒头吃将起来,边吃边暗里打量屋内陈设――床铺上的棉被褥垫虽破旧却干干净净,叠放整齐,泥台子上的锅碗瓢盆也洗得发亮,盛在一个大盆里,桌面灶台上均无灰尘堆积,灶下还堆着柴禾,乍一看,确是有人常住常打理的样子,但往细处想,这破大点儿地方,整理的像是随时迎客一般又略显刻意。

就在薛支心中思量之际,那老妪端起陶罐,起身走到灶前,把罐子放在灶头,抄起边上的火镰子和火石敲击,打出火花后晃燃了火折把灶下升起火,推开窗子,拿蒲扇加大火势,边扇边说,“老身前天上的交市兑钱,下集里称了二钱新芽儿尝鲜,为这芽尖子还特意赶到甘泉去打了泉水,你这和尚今儿算是赶对时候了,有现成好茶汤吃。”

说着从褡裢里摸出一角纸包,拆开来一看,纸上堆着一撮金灿灿的叶芽,芽边内卷,窝成上圆下尖的漏斗形状。

薛支听了她的话,心中疑窦更深。

她说的交市附属于西境最大的贸易港口――凤栖港,地处乌江源头,东临江东乌东县,北临北境大城恒郡,是三境商品互市的主要交易地,虽说那地方因互市而繁荣更胜都城,在地理位置上却属于边境地带。

凤栖港与甘泉镇之间相距越千里,脚程再快也得耗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往来一遭,而那老妪自此出发至交市,再赶往甘泉镇,最后折返回程却只用了三日,未免太过不可思议。若她不是驾骑出行或雇了马车,那便是身怀上等轻功。

薛支方才见她挑凳子的动作,想自己这番揣测八九不离十。

忽闻陶罐里嘟嘟作响,是沸水鼓泡的声音,老妪将二钱叶芽拨到罐子里,拿根长筷子不住翻搅,这时薛支已吃完两个馒头,正在打包拴结,老妪看了道,“和尚别忙走,黑灯瞎火的,不如在这歇上一宿,明儿早再出发也不迟,老身这儿许久没招待过人,怪冷清的不是?”

薛支起身道,“小僧还要赶路,好意在此谢过。”

他觉得这地方着实古怪,倒不是害怕,只是这办事途中,是非能少一桩是一桩。

那老妪叹了口气,道,“这屋是留不住客了,罢罢,不过,在走之前,你要遂了老身这番心意,尝尝这金斗茶的滋味。”

薛支听了她这番话复又坐下来,暗道:且看看她玩什么把戏,若是真意,自当领受,若是别有居心,也要知晓这背后的目的。

沸水滚过三回,老妪熄了灶,在泥台子上拿了两个大碗并在桌上,提起罐子分别倒满茶汤,将其中一碗捧给薛支,道,“这新芽儿名唤金斗子,长在蓬云山上,在咱们西境可是罕物,据说喝一碗得道,饮一壶成仙,市价高得紧,花了老身半年积蓄才买来这二钱。”

薛支不接那碗,只道,“这般珍稀之物,小僧受之有愧,老前辈留待自用便是。”

那老妪一听,可不乐意了,皱着眉头佯怒道,“你这和尚咋这么不爽利?老身既说要请你,岂会心疼这几两银子?捧着!”不由分说就把碗塞过去。

薛支只好接住,看那碗里,正是黄澄澄一盏清汤氤氲,金烁烁几柳嫩芽怡情,薄沫轻泛,如融雪漂在池上,闻起来香中带涩,清馥逼人,果然是西境难得一见的上好茶品。

那老妪端着茶碗坐回床上,凑近闻了一闻,连声赞道,“好芽儿好汤水,真个叫神仙佛祖也流涎。”就碗轻轻吮吸一口,咂咂嘴巴,见薛支还捧着碗,催促道,“趁热喝,凉了就失了香气。”

薛支见她先饮了一口,寻思:这茶水倒没看出异样,纵使她做了什么手脚于我也无妨。

当前:第7/11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