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宠成瘾》第377/406页
从榻上起身,她取了件黑色的褂子穿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七八岁的女孩,却不爱粉妆的裙子,常青总是一身一成不变的黑色袍子,成熟内敛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她生得英气俊秀,时常被认作是男儿。
“已经辰时了。”云渺又道,“世子方才来寻过你了,说是大燕太子今日入驻京都,让你跟着一起去瞧热闹。”
常青骤然站起,大步便往外跑,衣衫还未整好,甚至,光着脚。
屋外,天寒地冻,云渺追着常青大喊:“常青,你的靴子!”走出厢外,已然看不见常青的身影,只有雪地里一串凌乱而密集的脚印。
云渺沉着眼,神色不明。
北上魏国,南下大燕,中部巫疆,三国鼎立之势经久,数百年来,征战不断,然三国处三角之地势,互呈制约,僵势多年不破。
北魏三十一年,中州一战,大燕战败北魏,割城池三座,并遣送荣德太子赴北魏为质。
今日,大雪漫漫,荣德太子进京朝拜,由定北侯世子出城相迎,魏都城里人山人海,天下皆知,这大燕的荣德太子颜容天下,今日这瞧热闹的,多数是姑娘,大抵想一睹这天下第一美男子‘芳容’。
轿辇中,荣德太子端坐,目下无尘,容貌倾雪。
“那便是大燕的太子啊,生得好生俊俏。”
“俊俏是俊俏,就是太羸弱了些。”
“你懂什么,荣德太子可是燕帝的心头宠,自小金贵着,不同于市井粗汉,自然生得这般弱柳扶风。”
“弱柳扶风?你书读得少就少卖弄文墨了。”
“……”
三五成群的女子掩着嘴耳语,不敢明目张胆,却频频朝轿中投去目光。
一只剔透莹白的手,放下了轿帘。
这人生得俊俏,这手也是极其好看的,比世间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骏马踏雪进城,十里长街,百姓环绕,护卫军从城门一直列阵到了魏都宫门。
忽而,马前,一名女童缓缓走来,赤着脚,踩在雪上,马蹄高高抬起,正朝着女童落下。
“吁――”
马上的将领勒住绳索,狠狠一震,马啸声刚落,男人大骂:“你找死啊!”
抬起手,鞭子便向女童挥去,围观路人正是瞠目结舌之时,左侧马上的少年踏马跃起,素手抓住了鞭子。
定北侯府的世子,果然武艺精绝!
“游将军。”池修远松手,卸去了鞭子的力道,“这是我府上的侍女,还请留我三分薄面。”
不过舞勺之年,一身气度,竟不弱一分。
游将军还欲发作,便听得轿中传来少年的声音:“怎么了?”
清冷,矜贵,好似与生俱来。
常青突然便红了眼眶,下意识走近,手却被池修远拉住,他摇头,用唇形示意她不得靠近。
她便目不转睛,看着流苏遮掩的轿子,怔怔出神。
游将军回道:“殿下,是定北侯府的侍女惊了马。”
“可有大碍?”
声音极是好听,虽冷冽,却不乏温和。
“尚好,并无大碍。”
荣德太子道:“启程吧,别误了朝拜的时辰。”
“诺。”
游将军一声令下,继续前行。
常青若怔若忡,池修远拉着她避开前行的人马,她视线跟着那远去的轿子,失魂落魄。
池修远吩咐府中的侍卫代为随同,便将常青牵到了一边:“常青,你怎生来了?”
她好似未闻,目光深凝,落在远处。
池修远又唤了一声:“常青。”
她这才收回视线,敛下眸,风雪吹得喧嚣,她眼眶很红。
“怎了?可是身体抱恙?”
似乎从一月前常青落水后,她便不似从前,让池修远猜不透。
常青摇头:“无碍。”
脸色越渐苍白,池修远这才发现,她光着脚,踩在雪里。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当心受了寒气。”他皱着眉,十几岁的少年老气横秋地训她,又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上,将自己外袍脱下裹住常青被冻得通红的脚。
常青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
她摇头。只是突然觉得陌生,原来,记忆中那个挥兵南下血染大燕的男人,曾经年少时,这般温柔。
她坐在马上,池修远牵着马,走在燕军护卫的队尾。
“父亲前日回京,从挞鞑带来一把青铜剑,是父亲的战利品,他将剑允给了我,我送你可好?”池修远淡淡而语,对常青,他素来亲近。
“世子,”她转头看他,“你不怕常青将有一日挥剑向你吗?”
池修远笑,笃定而道:“你不会。”
不会吗?上世,她便用那把他送的青铜古剑,镇守燕京,与他兵刃相见。
她道:“世事无常,从来便没有定数。”
这日戌时,北魏成帝于承阳殿里设宴为荣德太子接风洗尘,满朝文武携家眷出席。
宴上,成帝最为宠爱的清荣公主以武相挑,放言要一领大燕男儿的风采,成帝允诺,却是荣德太子以身体抱恙为由推辞。
满座朝臣,自然看得出来,成帝此番纵着清荣公主放肆,是想给远道而来的大燕太子一个下马威。
战败国的质子,怎可能会受到礼待。
宴散后,荣德太子暂居衍庆宫,虽不是简陋的宫殿,却十分偏僻,长福公公一路念叨了许久,到了寝殿还余怒未消。
“殿下,那清荣公主好生无礼,怎能在那大殿之上与你比试。”
长福是燕惊鸿身边为数不多近侍,是大燕容妃的家生子,自容妃离世,便跟着燕惊鸿,为人急躁,却十分衷心,少有人知,长福公公一手易容术世间难逢敌手。
长福公公十分恼怒,替自己主子不平:“主子你可是以大燕太子的身份前来朝拜,又不是坊间的杂耍。”
燕惊鸿轻斥:“多嘴。”又道,“北魏不比燕京,需谨言慎行。”
年少如他,心性却十分沉敛,可谓深不可测。
长福诺,福了福身:“奴才知罪。”
这时,衍庆宫的高墙之上,人影晃动,如风而过。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殿外忽然骚动,火光摇晃,脚步声急促又杂乱。
寝殿内,荣德太子轻声问道:“外面何人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