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第179/232页


  他心头就仿佛有把利刃,他整个人都仿佛已被一分分,一寸寸地割裂。
  可是他一定要忍下去。
  上官刃已坐下。
  灯光是从四盏制作精巧的孔明灯中射出来,集中在无忌脸上。
  无忌脸上已有了汗殊,
  他虽然看不见上官刃,上得见他,看得很
  清楚,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清况下遇到上官刃。
  他相信自己的样子已经变了很多,有时连他自己对镜时都已
  认不出自己。
  但他却没有把握能确定,上官刃是不是也认不出他了。
  上官刃如果认出了他,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坐的椅子虽然宽大而平实,他却觉得好像坐在一张针毡上,
  一个烘炉上,
  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裳。
  黑暗中终于有声音传出,并不是上官刃的声音,上官刃居然
  没有认出他。
  “你的姓名。”黑暗中的声音在问。
  “李玉堂。”
  “你的家乡。”
  “皖南,绩溪,溪头村。”
  “你的父母?”
  “李云舟,李郭氏。”
  问题来得很快,无忌回答却很流利。
  因为只要是他们可能会问的事,他都已不知问过自己多少遍。
  他相信就算是个问案多年的公门老吏,也绝对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话,也并不完全是假的。
  ――如果你要骗人,最少要在三句谎话中加上七句真话,别人才会相信。
  他没有忘记这教训。
  他说的这地方,本来是他一个奶娘的家乡,他甚至可以说那里的方言。
  那地方距离这里很远,他们就算要去调查,来回至少也得要二十天。
  要调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更花费时间,等他们查出真象时,最早也是一个月以后的
事,在这一个月里,他已可以做很多事。
  他一定要尽量争取时间。
  他说:
  他的父亲是个落第的秀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父母双亡。
  他流浪江湖,遇见了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异人,把他带回一个坟墓般的洞穴里,传了一年
多武功和剑法。
  那异火病毒缠身,不能让他久留,所以他只好又到江湖中去流浪。
  那异人再三告诫,不许他以剑法在江湖中炫耀,所以他只有做一个无名的杀人者。
  以杀人为业的人,本来就一定要将声名,家庭,情感,全部抛却!
  他和唐玉能结交为朋友,就因为他们都是无情的人。
  最近他又在“狮子林’’中遇见了唐玉,两人结伴同行,到了蜀境边缘那小城,唐玉半
夜赴约,久久不归,他去寻找时,唐玉已经是个半死的废人,
  他将唐玉送回来,除了因为他们是朋友之外,也因为他要找个地方避仇,
  他相信他的对头就算知道他在唐家堡,也绝不敢来找他的。
  这些话有真有假,却完全合情合理。
  他说到那棺材里的异人时,就听到黑暗中每个人的呼吸都仿佛变粗了些,
  他们无疑也听过有关这个人的传说。
  可是他们并没有多问有关这个人的事,就好像谁也不愿意提及瘟神一样”
  他们也没有再问边境上那小城里,令唐玉送命的那次约会。
  唐缺无疑已将这件事调查得很清楚,无忌在那里安排好的一着棋并没有白费。
  他们争议的是,是不是应该让一个有麻烦的人留下来。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所有的争议立刻停止。
  一个衰弱而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出了结论。
  “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总是唐玉的朋友,不管他是为什么把唐玉运回来的,他总
算已经把唐玉送回来了。
  “所以他可以留下来,他愿意在这里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
  所以无忌留了下来。
  四
  夜。
  窗户半开,窗外的风吹进来,干燥而新鲜。
  唐缺已经走了,临走的时候,他眯着那双笑眼告诉无忌:“老祖宗对你的印象很好,而
且认为你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才让你留下来。”
  要瞒过一个已经做了曾祖母的老太婆,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能瞒过上官刃就不容易了。
  这也许只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赵无忌敢到唐家堡来,也许是因为无忌的声音,容貌,都
的确变了很多。
  无忌只能这么想。
  因为他既不相信是运气,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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