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存日记》第17/171页


  拓拔叡说:“就凭他?”
  小常氏嗤嗤笑说:“那是个蠢货,你不用理他。打死才好呢。”
  拓拔叡说:“走着瞧吧。”
  小常氏跟在旁边,同他一道去赏宴。场地上,正对着皇帝的主位,排了长长的两列席案,王公群臣们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或交头接耳,或高声谈笑。只有皇帝主位,还有拓拔叡的席位上是空着的,常夫人坐在那里。拓拔叡往自己的位子上去,常夫人拉他坐下,众人都落了坐。
  拓拔叡斜对面,就是南安王的席位,南安王,杜元规都在,杜元规鼻青脸肿的,已经引起了旁观者的低语和议论。席左是丽贵嫔和几位妃嫔。
  拓拔叡一露面,丽贵嫔的心情就紧张起来,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拓拔叡并没有理会她,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管回头和常夫人说话。

  第20章 挑拨

  常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看到对面杜元规的惨状,还有丽贵嫔的表情,她约摸知道发生了什么。
  冯凭坐在拓拔叡身边,刘襄坐在他母亲小常氏身边,乌洛兰延和贺若则是各找各爹。乌洛兰延的父亲是尚书大臣,评尚书事的乌洛兰?,贺若的父亲是骠骑校尉贺于乾,拓拔叡在旁边指给冯凭看。
  冯凭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感觉就是乌洛兰延他爹太老了,大概有五十来岁了,冯凭听说过他上头还有六个兄长,乃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乌洛兰家家风甚好,乌洛兰?以谦恭忠顺为名,受皇帝信重,登台入省。乌洛兰延年纪虽小,也有其父的风度。贺若的父亲则是个肌肤白皙,高大修长的美男子,贺若那模样,一看就是遗传他父亲。
  还有其他的大臣,宗室,说了冯凭也不认识,冯凭就只记住了名字和模样,大致有了个了解。刘襄因为乌洛兰延和贺若都走了,没人陪他玩,又不想跟小常氏呆,便偷偷溜到拓拔叡这边来,挨着冯凭坐着,悄悄说:“你想不想撒尿啊?”
  冯凭讶异道:“啊?”
  刘襄捧着肚子说:“我想撒尿啊。”
  冯凭说:“你想撒尿你自己去嘛。”
  刘襄说:“我一个人不想去嘛,你跟我一起去嘛。”
  冯凭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意思,然而含含糊糊的,还是答应了。因为看离宴会开始还早,就跟拓拔叡说了一声,跟刘襄离了席。
  “要憋不住了……”刘襄弯着腰捧着肚子,撅着屁股边走边说。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他解了裤带开始撒尿,又说:“我还想拉屎,你带草纸了没?”
  冯凭摇头说:“没有,你又没说。”
  刘襄说:“你去帮我拿点嘛。”
  冯凭有点受不了他。然而也只是答应了一声,说:“哦。”就回去了,给他拿了草纸过来。刘襄蹲在草丛里等着,见她回来,连忙要了纸擦了屁股起来。
  “你长得可真好看,人又特别好,肯定他们好多人都喜欢你吧。”刘襄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开始夸她:“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特别可爱,特别招人喜欢。殿下喜欢你,兰延贺若他们也喜欢你,他们从来不爱跟女孩子玩呢。”
  冯凭感觉这个刘襄人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说话还是挺好听的。
  冯凭说:“真的吗?”
  刘襄说:“当然是真的啦,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跑去帮你打梁得厚。”
  冯凭说:“那是为了殿下。”
  刘襄说:“也是喜欢你嘛。常夫人和我娘都不喜欢兰延贺若,兰延跟贺若也不喜欢我娘和常夫人,不过他们都喜欢你。兰延贺若喜欢你,我娘和常夫人也喜欢你。我要是也像你这样就好了。”
  刘襄这人特别爱跟人亲近。虽然人没啥用,但是嘴甜,会说话。也难怪他一无是处的,却能跟贺若兰延这种刻薄人玩到一起。冯凭之前没有和他太接近说,此时说了几句,她发现这个人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有点讨人喜欢。
  回到席上,拓拔叡轻声问:“去哪儿了?”冯凭抿着嘴笑了一笑,没说话。拓拔叡随口一问而已,过了一会,皇帝到了。
  拓拔韬携着皇后赫连氏而来,身后是宗爱还有一干宫女宦官。拓拔韬身穿着大袖交领,袖口和领口绣着云龙纹的亲近玄锦袍,腰悬翡翠盘龙玉,脚踩着云头锦履,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甚有风度。皇后赫连氏也穿着大袖的袍服,云头履,花鬓倾髻,步摇巍巍,腰上挂了玉件。
  皇帝喜欢汉人服饰,经常在出席宴会穿着,大家也见怪不怪。一时众人全都离席站了起来,随着太监的手势齐齐跪下,朗声说:“皇上万福千秋,皇后娘娘千秋。”冯凭跟着众人的声音也说道:“皇上万福千秋,皇后娘娘千秋。”
  声音淹没在群声中。
  赫连皇后望着下方微笑,拓拔韬摆了摆手说:“众卿平身吧,今日是赏宴,诸位爱卿只管随意,不用拘礼了。”
  众人道:“谢圣上恩典。”纷纷平身,回了各自席上。
  冯凭其实下午已经见过皇帝了。狩猎结束后的那场大会,是各人,各团体展示自己猎得的猎物,比谁猎的最多,决出今年的得胜团体和个人勇士。那场会非常热闹,不包括兔子野鸡,只算狐狸,鹿,獐子等大的,一共猎得了三千多头猎物,其中还有几头熊,皇帝都给了他们赏赐。拓拔叡表现的不错,也得了不少赏赐,虽然没猎到熊,但是抓住了一只珍贵的白色獐子,还是抓了活的,众人都纷纷称这是祥瑞,是獐子中的神灵。皇帝见了非常高兴,按照传统的习俗,在它脚上系了个金环,把它放归了山林,以祈求来年草原的福祉。
  拓拔韬坐下,太监斟了一杯酒。拓拔韬举了酒笑说:“今天捉到白獐的勇士在哪?”
  贺若其实见到那头白獐子的时候,那白獐子就蠢蠢地在那吃草,跑都不跑。他跳过去,一把就给抱住了。运气好就得了个头赏,他非常高兴地从座位上走出来,皇帝笑着赏了他一杯酒。
  皇后夸赞贺若样貌好,又勇敢,皇帝也夸赞。贺若喜的眼角眉毛梢都是笑。丽贵嫔见此情景,已经酝酿到舌尖的诋毁之词只得恶狠狠地咽了下去。
  乌洛兰延和刘襄看到贺若被皇上夸赞,都跟着非常高兴,拓拔叡也非常喜。接下来,皇帝又赏了其他人酒。宴上又安排了搏击,射羽,投壶等活动。帝后都下了席,来到宴席边上的空地,席上的群臣跟着也纷纷过去簇拥着。冯凭在外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人群中突然发出一系列的喝彩,原来是拓拔韬的箭射中了对面的靶子中心。伴随着拓拔韬一声含着笑意的祈愿:“愿来年天佑大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群臣亦齐声高呼:“愿天佑大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千秋万岁。皇上千秋万岁。”拓拔韬在一片称颂声中收了箭,笑说:“诸位爱卿自行取乐吧。”
  其他有愿射箭的,便自行去玩,不爱射箭的,或坐下吃喝,或欢聚谈笑,也不按原来的席位坐,自行去寻小团伙。皇帝身边聚集着后宫妃嫔或外亲内戚以及拓拔氏的王公贵族们。每一年,这些亲族都会少一些,又会添一些,多有的是皇帝还没有见过的,什么小世子,小公主,年纪小,还没有带出来过,拓拔韬见了,随口夸赞几句,或者起个名字,或者赏个什么封号。好像普通的一大家子似的,气氛十分和乐。
  丽贵嫔因见杜元规脸那个样子,皇上和皇后看见了,问也没有问一句,气的火直在胸中冲涌。杜元规看到皇帝不关心他,也不高兴,一晚上怄怄气气的,中途发了一次火,责骂斟酒的宫女碰了他,大声骂了出来,引的皇帝皇后都转过来看。丽贵嫔对这个弟弟感到十分丢脸,低声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赶紧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赫连皇后看杜元规走了,问:“这是怎么了?这是怄的哪门子气啊?”没有得到回答,赫连皇后也就没关心。
  那酒到中途,突然有人低低地哭了起来。
  那哭声格外刺耳,给欢宴的气氛顿时增添了一丝阴霾。众人都停了笑,循着哭声忘过去,冯凭见众人都往一个方向看过去,也跟着扭头,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人。冯凭认出那个人,拓拔叡先前给她说过的,那是东昌王,拓拔寿乐。
  拓拔寿乐五十多岁了,论辈分,比拓拔韬还要大一辈,乃是拓拔韬的叔叔辈,在拓拔宗室中,算是元老级的人物。此时众人欢笑,他却发出哭声,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怪异,一时全都没了声音,全都盯着拓拔寿乐。
  拓拔韬笑着问道:“今天举行了狩猎,大家都十分尽兴,皇叔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怎么独独一个人哭泣呢?”
  拓拔寿乐连忙站了起来,抬了袖子抹泪:“臣不该,臣只是突然想起,往年的今日,本是太子的生辰。臣一时没忍住,坏了皇上的兴致,臣有罪。”
  此言一出,全场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表情就是千奇百怪了。
  宗爱在皇帝身边,闻言笑道:“东昌王喝醉了吧?要不请下去醒醒酒?”
  拓拔寿乐没有理会他,好像没有听懂他话中的讥讽似的,只是自顾自抹着眼泪,说:“老臣只是想到太孙已立,而朝中奸人未除,止不住痛心。”
  宗爱一时间脸色非常难看,在座的许多人,不管是皇后,丽贵嫔,还是拓拔叡,则都面无表情。常夫人和小常氏脸色还稍缓一些,没有那么僵硬。刘襄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奇看着拓拔寿乐。
  拓拔韬则是笑微微的,好像并没有受影响似的:“皇叔说朝中有奸臣,是说朕是昏君吗?”

  第21章 诋毁

  拓拔寿乐闻言大惊,惶恐不已,连忙跪下拜倒,叩头不止。拓拔韬起身去,缓步移下阶,执着东昌王的手,赠了他一盏酒,笑叹道:“朝中还有皇叔这样的忠直能言之士,朕怎么能说是昏君呢?桀纣身边可有皇叔这样的忠臣吗?”
  拓拔寿乐默然不能答。冯凭注视着拓拔韬,只听皇帝自信昂扬地说:“朕登基三十余载,往东,平定北燕,征服冯泓;往西,收服赫连夏,征山胡,降鄯善,灭北凉,平定南蛮;往北伐柔然,逐吐谷浑,就连那南边的宋国,刘裕那小儿也要向朕俯首称臣!我大魏的版图东至辽河,西及长城,北至高车,南至长江,中原九州尽在朕手!功业不敢说有多高,敢问自道武皇帝以下,有谁能与朕比肩吗?朕能有此成就,全靠诸位叔伯兄弟上下一心的扶持,今后诸位也当勠力同心。若是人人都像皇叔这样忠直能言,朕收复江南的日子还远吗?”
  众位宗室大臣唯唯不已,拓拔寿乐则是彻底屈了声。冯凭则从拓拔韬那一段话中捕捉到了冯泓这个名字。
  那是她的祖父。两个字从拓拔韬嘴里说出来,那意味格外有些不同。冯凭心想,这大概就是胜利者和失败者的不同,原来拓拔韬也是认得她祖父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祖父,总感觉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原来也并不是特别遥远,联系自己而今的际遇,原来是早就注定了的。冯家在她出生前就已败亡。
  她父亲在魏朝做官,她便以为自己是官贵小姐,其实早就是降奴了。
  回到平城第一夜,拓拔叡到贞顺门才刚刚下了马,乌洛兰延就走过来,冲他低声说道:“宗爱好像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应该是关于殿下不好的事。”
  冯凭跟在拓拔叡身边,停住了脚步。拓拔叡问:“他说了我什么?”
  乌洛兰延表情很凝重,让人感觉好像有大事要发生:“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父亲那边传的消息,说他一回宫就指使御史楼疏、穆傳上了密奏,已经送进宫去了,皇上八成现在已经看了。”
  拓拔叡说:“那又怎么样?”
  乌洛兰延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不太妙,前日狩猎时,咱们和杜元规那事殿下记得吗?丽贵嫔那头竟然一直没提起,也没向皇上告状,她可不是这样忍气吞声的人。东昌王那日在酒宴上说的那话,咱们都吓到了,宗爱却也一直没动静,说不定他们这次又跟以前一样联手,准备给咱们来个大的呢。以前他们不是这样对付太子的吗?”
  拓拔叡说:“你说皇上会不会信他们?”
  乌洛兰延说:“难说,皇上一向疑心重,这些年枉杀了多少人了?自从太子死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没几个人是不畏惧他的,连咱们都得小心翼翼夹着尾巴生存,那些大臣们心思也浮动的很,皇上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两年下手愈发狠了,动辄生疑,稍有不如意就杀之,他心里恐怕也不信任殿下啊。”
  拓拔叡心情沉重,冯凭听了这话,心里也感觉到压力。拓拔叡脚步匆匆地往金华宫去,预备着不必更衣洗漱,直接去常夫人那里见常夫人,商议此事。
  常夫人乘坐的车轿,比拓拔叡早一日到宫中。此时她也已经得到这个消息,正在宫中焦急的等拓拔叡,时不时让人去打探拓拔叡的消息。冯凭跟着拓拔叡,乌洛兰延三人一道,方走几步,就遇到赶来催促他们的珍珠儿。拓拔叡说:“常夫人找我有什么急事吗?”珍珠儿说:“不知道呢,只是十万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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