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策》第144/198页



他们对我恭敬,但是和我并无共鸣。我在大部分的人眼里成为一个异类,一种象征。

有人觉得我可怜,有人觉得我幸运――我可怜是因为我是南朝公主,我幸运是因为我是新朝皇后。

我发现很多南朝人不想看到我,因为结合了两种身份的我,让他们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阿宙给我送来了萧植心爱的坐骑。这匹瘦马瘦骨嶙峋。我安抚着它,触手全是旧伤痕。谁识得它是曾经属于南国大将军的神骑?它只肯驮着我一个人,对着已长出衰草的宫城长嘶。

一开始,北军没有找到萧植,虽然在占领全城后,他已可以被写进故纸堆里去。但他的下落还是被人关心的,只不过因为皇帝需要以他的死,画上一个休止的符号。

一个南朝宫女说,她亲眼看见在弥漫的烟雾里,大将军将他的画戟抛进了荷塘。大将军默默地关上了昭阳殿的大门。但是带领军人率先进入南宫的赵显,无论如何也没有在奢侈得令人目眩的昭阳殿里找到他的尸体。荷塘的水极深,所以那把陪着萧植戎马半生的宝物,只能在水底长眠了。而流水,会洗去上面的血迹。

我陡然想起宝库的秘密。于是我又一次用了老朱,授予他黄金钥匙,让他去看个究竟。

老朱虽然是南宫旧人,可他是头次进入昭阳秘库。

老朱回来,带给我和皇帝宛如戏剧的结局。昔日的惊鸿少年,后来的萧植,死在角落里。

他的脖子被一根金簪刺穿了,尸体开始腐烂。地上血迹斑斑,干涸成黑色。

不远处,一个镶着镜子的梳妆匣被打开。镜子反射着门外的光线,就像美人的明眸。

老朱给了他曾经的仇人绝对的尊重,他清洗了宝库里的血迹。

而后,他用昭阳殿的凤绮把萧植的尸体包裹好,送到北军的大营。

天寰听到这里,说:“做得对。朕会下令好好安葬他。”

老朱欲言又止。他把两把黄金钥匙放到我的手心,又从怀里掏出一片彩笺。

“皇后,这是在梳妆匣子里找到的。”他说完,安静地退下。

天寰抬起眼,陪着我一起看彩笺上的字体。那字体飘若矫龙,笔笔藏锋。

这是许多年前章德皇后所写的。因为只有她在世时,宫廷才造这种掺了金箔和玛瑙粉的奢华信笺,只归她本人使用。虽然她是太后,但她自称“朕”。

“惊鸿,朕的陵墓内有一个空穴,那是朕留给你的。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来。”

这句话是何时写的?梳妆匣是何时被打开的?惊鸿临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呢?

他和她都归于黄泉,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天寰着魔似的望着那张彩笺,他天神般的面容似被火焰点着了,光彩熠熠。

那一刻,他被一个早在历史长河里远去的绝美女人迷住了。

我将那张彩笺丢入火中,不得不说:“我不如她。”

我不想如她,彻底看透了男人的心。情,只是算计的一环。

天寰望着那团火吞噬了信笺,许久才回神过来,他感叹道:“章德皇后这样的女人,是最可怕的。男人想除掉她之前,定会爱上她。过几天,我也想去瞻仰昭阳殿,看看那片荷塘。”

脚步声打断了我们的遐想,阿宙的声音响起来:“皇上,臣弟能进来吗?”



  第六章:红莲

天寰应了一声,阿宙挑帘入内,凤眼含春,“皇上,后日要在南朝清凉殿举行午宴。臣弟已开始准备了,请问当今圣驾欲安何处?”

天寰出了一会儿神,“朕久闻朝阳殿之名,听说朝阳殿前的荷花开放了……”

“皇上要宿在昭阳?那随从人等……”

天寰品了一口茶,笑道:“他们自然也就住宿在南宫内了。清凉殿的宴席散尽,好多人大约会喝醉,还为难他们到城外来吗?”

阿宙欲言又止。我心想:前些日子住在那鬼森森的京口行宫,害的我听了大半天的鹁鸪声。自从我七岁后,昭阳殿的主人陆太后,吴夫人,云夫人全都死于非命,新添上萧植的尸体,岂不是比凤凰台行宫更不祥?

我呼吸的细微变化,到让阿宙瞧见了。阿宙才要进言,天寰淡淡一笑,摆摆都对我们道:“百无禁忌。朕会怕了你一所王气尽收的南宫?可知如果我们一直滞留城外,不敢迁居入内,便显出我们的怯弱?”他取了一个隐囊靠在背后,道,“朕要小憩片刻,皇后到晚膳时叫醒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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