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策》第180/198页


片片梅花之朱砂淡墨,竟然在日光下全变作了片片金黄色。梅花,何时换成了桂花?

……

当年,梅花树旁,那个青年凝望着我。

“就如朕这样的男人,生命中也可成全一段奢侈吧。”

书房里帝王正作此图,对我笑语。

朕新近调制出一种墨色,独一无二……称它为‘皇后墨’,你说好不好?”

初嫁了他,夫君领着我来这座殿堂手植桂树。

“桂花清冷浸一天秋碧,亘古有天香,才是皇后之树。”

原来,他知道当皇后之树长成,图画里的少女,就会在桂花树下品着“皇后墨”的香气。那些红色的、黑色的时光里记忆碎片,都会变成飞舞的金色花瓣。

我对着图画含泪微笑。我合起图卷,把手放在心口。

天寰,谢谢。阿宙,也要谢谢你。

我步出殿堂,天更晴朗。浩晴在树下,金栗飘在他的眉尖,我伸手替他拂去。

“家家,你吃过桂花蜜吗?有位先生每年秋天都送给我他制的桂花蜜。”

“先生?”我当年只爱吃一位先生调配的桂花蜜。

我又问他:“先生?”

浩晴嘴角有笑,“我十岁起,有位先生每年都会来四川看我。他跟我纵谈古今,教我诸多知识。他是住在江南的一个山人,虽然年长我许多,却乐意和我为友。每年杭州西湖桃花盛开的时候,他都寄给我一袋桃花。每当秋末,他都会捎给我一坛桂花蜜。父王好像认识他……但他每次来,父王都避到山庄去,只留下我和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我知道。他是我的先生。先生虽然避开尘世,却没有忘了我们。

“他是一位故人。”我没说下去,浩晴不再追问。

秋光一片,桂影婆娑。浩晴仿佛明白我在追忆旧日。

“浩晴,你听过骊歌吗?”我问他。

浩晴的笑涡又浮现出来。“我知道骊歌,父王教过我。这次我临行前,父王不经意地说,若有机会,可以唱给你听。”

“那么你唱给我听吧。”我靠着浩晴说。

青年想了想,张口唱起那几乎被岁月遗忘的曲调:“青春林下渡江桥,潮水翩翩入云霄。烟波客,钓舟摇,往来无定带落潮。”

浩晴的嗓音丰沛,每个音调都把握得准确。

不知不觉中,我的身上落满了香花,我的眼里起了雾。

这时,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夏初……”

夏初……好久没有人如此称呼我了。我侧耳,那声音又深情地唤道:“夏初……”

那像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发于天地玄黄,起自滚滚红尘。

我回头,只见绿满宫城,江山如画。




番外 帝王爱

引子

南朝安和七年,北朝圣睿元年,暮春的满月如金瓯般照亮神州。

南都建康到北都长安,夜空明朗无云,满天星斗像被侵在一池冰冷的清水中,寒光淡淡。

月圆人未圆,最是帝王家。北朝新帝将为父皇文成帝送葬。月色如斯华美,像是上天送给文成帝风流时代的挽歌。长乐宫梅影、太极宫妖红,在死寂里低诉着逝去的秘密。随着上一代北帝的离去,哀伤层叠,化成了一首诗情之歌,为宫廷所掩埋的却尚不能忘情的幽魂们在冥冥暗里吟唱:“江汉水之大,鹄身鸟之微,更无相逢日,安可相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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