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策》第41/198页
仪式结束,王公贵族们被引到去观赏歌舞,还有西域来的戏法。
我则在尼姑的导引下,先进入佛堂边上的厢房休息。
在一大群女人中间,第一眼,我就看到一个贵妇人。
她非常美,即使过了盛年,她的美还像夏日正午的藤花,艳艳欲滴。
她媚眼如丝,有一种让男人疯狂,却让女人本能恐惧的风情。
还有种奇异的感觉,我仿佛本来就熟悉她,好像许久以前就见过她。
善静尼提醒道:“公主,这位是先帝之杨夫人。”
原来是阿宙的生母……怪不得我似曾相识呢。
她姗姗走来,与我见礼,在这里的女人中,除了我,就属她最高贵。
“杨夫人。”我微微还礼。
她拉了我的手:“公主,上次在掖庭匆匆一见,前些日子又蒙您送来桂花。您是这样的美,见了都能让人延年益寿。”她的美太锋芒了,我母亲比她更美,但不张扬。
我笑了笑:“夫人过奖。掖庭我只经过一次,实在有趣,因此记忆犹新。”
我记起了阴暗角落里蜿蜒的毒蛇。她还未答言,有个红衣少女扑上来抱住我的头颈:“公主,公主,你怎么不来找我玩?”
我看清是阿宙的妹妹元婴樱,就笑道:“殿下,你也可以来桂宫玩啊。”
元婴樱笑嘻嘻的拍手说:“好啊,让五哥哥陪我来,他也可以和你在一起玩了。杜哥哥给我一屋子好漂亮的男女娃娃偶人,可都不如你跟五哥哥在一起漂亮。”
杨夫人眸光一闪,拍她:“快别说傻话,叫人家南朝公主笑话。”
我若无其事的掠过她们,向其他女子点头,善静一一介绍,
一个女人,在这个时代,总是被介绍成某人的母亲,某人的夫人,某人的女儿。
我却偏偏避开家世男人,问些“你爱好什么乐器?”“近来读些什么书?”
“这个香是什么?”“中秋时在哪里赏月?”
最后问到的是帘幕内休息的六王之卢氏妃,她腹部已开始隆起了,兀自喘息。
我坐在她边上,捏着她的手,喂水给她喝,温存的责备:“你不舒服就不该来。”
她讪讪笑:“王爷让我来寺里走走,况且公主喜欢见到我。”
我笑着说:“那倒是。”一瞥,竟见她的袖子内隐有伤痕。
我压低声音,注视她问:“手怎么了?六爷纵情男色,竟至于此?”
她脸涨红了:“公主可别多心了……六爷待我是好的……我有身孕,王爷总要有人伺候起居,外面谣传……你总不该信的。”
我来北朝数月,只有她成为我的朋友,我之前从未提起过她丈夫的事,今日却没有忍住。
卢氏乃文烈皇后一族人,她们深受四德之教化,我……我握紧她手,用更低的声音说:“夫妇同体,面子上的东西总还要过得去的。你是大家女子,也要给他些威力……”
卢氏强笑点头,我也不好再多口舌。
元婴樱忽然把头钻进帘幕:“公主,六姐姐,我们玩藏钩,好不好?”
藏钩就是分成两队,每次有一队人传递玉钩,对方来猜在谁手中,猜准为胜。
南北两朝女子,都乐此不疲,还有玩此通宵达旦的。
我在南朝,冷宫就我和母亲两个人,从没有跟人玩过,但我还是不露怯的笑着点头。
等我真的玩起来,我才发现有意思,玉钩在谁手中,只看神色,还是难猜。尤其我身边坐着杨夫人,她乃是此行的顶尖高手,钩子在她手中,她泰然,不在她手,她反而惊慌,这样别人就会被她所瞒住了。我学得快,观察了杨夫人一会儿,就学会了她的诀窍。
元婴樱叫:“快停下。”
那一刹那,我的手心,杨夫人传来东西。我裆亢炼疾辉副洹?
可她并未传玉钩给我,倒像是一对玉环。她为什么那么做呢?我不禁皱眉。
对面的一位夫人笑道:“公主,得罪了,这回钩子在您手中了?”
杨夫人摊开手掌:“不,在我这。”大家都发出笑声。
我离开席位:“无所谓输赢,各位尽兴就好。我要找善静有话问,大家请继续玩吧。”
我走到堂外一尊造像后,借天光看,手心是一对无暇的翡翠玉环。
杨夫人不知不觉,已在我背后:“这是先帝在世时赐的。翡翠环,绝无超过这对的。我青春已过,翡翠适合妙龄女,因此想赠送给桂宫殿下。”
她是先帝宠妃,在先帝晚年,更是宠擅专房,以至于数年内连生子女。
宠妃们除了美貌,都有些心计。文烈皇后,当年会怎么面对这位杨夫人呢?
小聪明的女人,常喜欢给些利诱。我这人,因没有小聪明,也不欣赏这样的做法。
接受了,就是她同谋,拒绝了,就会树敌。
没想到元天寰后宫虽然无可竞争,却有王爷们的母亲惦记我。
我想着,还是笑着将玉环放回她的手心:“夫人太客气了,好意本该领受。
但翡翠与我相克,从小母亲就不让我佩戴。”
她握掌心,展颜艳丽逼人:“桂宫,我有一言,您听了就算。”
“夫人请讲。”
杨夫人有几分谄媚:“桂宫孤身来北,没有外援。将来,妾母子愿竭力维护皇后。”
她的意思阿宙知道么?我眼里入了一点灰尘,只轻笑道:“记住夫人的话了。”
我没有应她,也不回绝她,这样最好。我快步出厢房,向着后花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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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兰露,芙蓉金菊斗馨香,败叶凌乱,有两个男人语声。
我听了半句,就知是阿宙。
只听他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藏在庭院内一尊造像的基座后,看到阿宙面前跪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健壮少年。
少年手里拿了一把短剑:“赵王殿下这次把李醇救出来,醇怎好一走了之?必当在王爷麾下效力。”
阿宙爽快的笑几声,凤眼肃穆:“你还是回到陇西李家去,等合适的时候再来助我吧。你得罪了我六弟。虽然国家有法,我裁夺你才有理。但眼下我们兄弟不能为了你,伤了和气。今日佛塔落成,大家都没工夫注意你的事。你按照本王吩咐,赶紧走。”
李醇为难道:“陇西李氏以我家最强盛,但家中送我来长安当质子。我……”
原来这少年是西凉陇西李家的儿子。西边之潜在敌人,虽不强于柔然帝国,但形势更为错综。
阿宙双手扶起他:“皇上面前,我来承担。六弟鲁莽,皇上忙于军政,对他一些作为并不知悉。皇上让你来当质子,并未怠慢你,而是锻造你。你离家在长安磨砺四年,见识要胜过在家的人十年。今后皇上要征服西北边境,你莫忘了今日。”
李醇似不善言辞,咬牙拜别。阿宙也不再看他,盯着远处一棵桂花树发呆。
我知道阿宙可能将要出击柔然,还是走了出来,鞋子踏过秋草,嘎然作声。
阿宙也不回头,好像我是他朝夕相处之人:“小虾,你说方才那人比起你那边的赵显如何?”
“他是可造的将才,能固守城池,但攻城略地,一定不如赵显。”
阿宙回眸:“赵显这种人才还是少些好。平天下的时候最乏这种人,但定天下后一个赵显都太多。”我知阿宙的心病,头次遇到赵显,就是在我们逃亡途中,所以也不愿多说。
我走近他,注视他问:“阿宙,你真要主动请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