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刘黑胖》第42/87页


  “那是自然!”风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娘娘,本心有个屁用,吃饱喝好才最重要。”
  金凤嘿嘿笑起来:“可不是,本心有个屁用。”她捧起一碗莲子羹,瞄着那煨软了的半边莲子在浓稠的银耳羹汤里兜兜转转,一不小心便沉下去不见了。
  一口莲子羹下肚,有宫女来报,说轩罗殿里的小孙子公公遣人求见。
  金凤怔了半晌,这才唤那人进来。
  那人也是段云嶂身边的,看上去眼熟得很。
  “小的小潘子,叩见皇后娘娘。”小潘子在金凤的打量下紧张地咽着口水。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小潘子偷觑了一眼皇后娘娘的脸色,扑通一声跪下大哭起来:“娘娘啊,小孙子公公和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既不敢去上报太后,也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只能来找皇后娘娘您了……”
  金凤吓了一跳:“你慢慢说,究竟是什么事?总不至于皇上病重了吧?”
  小潘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那倒不至于。”
  金凤喘了一口气。
  “娘娘,皇上在太液池的亭子里喝醉了,现下正……正撒酒疯呢!”
  “……你说什么?”
  “撒……酒疯。”
  “不可能啊,皇上自从大婚之后就再也没喝醉过了。况且皇上喝醉了分明是倒头就睡的……”
  “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皇上抱着亭柱,说要往下跳呢!”
  手腕一个不稳,盛莲子羹的瓷碗被她啪地反扣在桌面上。金凤认命地叹气:“本宫知道了。”
  金凤原本还奇怪,小潘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说皇帝在撒酒疯。可是当她到了太液池才发现,说段云嶂撒酒疯,实在是很照顾他的面子了。
  皇帝陛下此刻正抱着一根柱子,一脚悬空,拎着酒壶绕着柱子转圈,口中念念有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两个黄鹂鸣翠柳……小怜玉体横陈夜……香蕊暗陈花绽,翠腰羞对幽灯……”
  金凤深吸了一口气:“皇上这样多久了?”
  守在亭子口的小孙子泪水涟涟:“快一个时辰了。不肯回宫,只是要酒喝,再就是不停地念诗……娘娘,皇上念的都是什么诗啊,什么吮花蕊,什么牙床,什么玉壶……”
  “行了!”金凤咳了几声,狠狠地剜了段云嶂一眼。“小孙子,你带着内侍们暂且避一避。”
  “娘娘……万一出个什么事……”
  金凤冷笑:“咱们家皇上不知多么恋栈红尘呢,怎么会出事?”
  小孙子还待说什么,却被皇后娘娘刀锋一样的眼神扎了一下。他打了个哆嗦,喏喏退下了。
  从前没看出来,随和的皇后娘娘发起火来这么可怕……
  闲人散尽,金凤踱进亭内,一把把段云嶂手里的酒壶夺下来。
  段云嶂正摇头晃脑转圈得兴起,猛然被人夺了酒壶,正待出声谩骂,却看到他的小皇后气势汹汹地一手叉腰,站在他面前。
  段云嶂静了半晌,嘿嘿地笑了,伸出双手去捏金凤的脸:“小、黑胖……嘿嘿,小黑胖……”
  金凤躲闪不及,一张饱满的脸蛋已经陷落在狼爪中,被毫不温柔地捏来捏去,顿时两腮上浮起浓重的红晕。
  “皇上……你住手……”金凤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却在段云嶂大手的蹂躏下支离破碎。
  皇帝陛下作为玉树临风、文武双全的少年天子,可谓是完美无缺,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酒量不好。据皇叔拢月王爷总结,皇帝陛下之所以酒量不好,是因为第一次醉酒之后受了惊吓所引发的后遗症。至于是受了谁的惊吓,如何受的惊吓,拢月王爷没有细说,众人却也都心知肚明。
  这些年来皇帝陛下一直谨慎地避免醉酒的情况发生,即使是在不得不饮酒的情况下,皇帝陛下也只是小酌一两杯,从不过量。
  却原来,堂堂天子酒醉之后是这么没有酒品的人。金凤好不容易从段云嶂魔掌下挣脱,抚着被捏肿的脸,愤怒地想。
  段云嶂的醉眼瞅了她一阵,僵硬地撇开脸。他一挥袖子站上石桌,任夜风将他发丝吹得恣意飞扬。
  “大江东去浪淘尽!”皇帝陛下吟道。
  “洞口阳春浅复深!”皇帝陛下再吟。
  金凤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把他从石桌上拉下来。身为人君,喝醉了酒就大念淫诗,还搭配着念,简直是……岂有此理!
  “段云嶂,你给我滚下来!”皇后娘娘怒咆。
  段云嶂瞅着她,哈哈一笑:“哟,这不是桃花嬷嬷么?”
  “……”皇后娘娘的脸青了。
  “桃花嬷嬷,有上好女儿红,来一壶。”
  “嬷嬷,你又胖了。”
  “……”
  “嬷嬷,你可知这万里江山,也不如苔影秋月,百般荣华,也不及一人知心?”
  金凤一愣。
  段云嶂脸上十分苦恼的样子,慢慢从石桌上爬下来,在亭子一角坐好:“嬷嬷,我有时候真想寻一荒山隐居,吟诗作画,务农读书,了此残生。正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
  “嬷,嬷,摸你个头!”
  “啪”的一声,清脆地在亭中回响了许久。
  皇后娘娘给了皇帝陛下一耳光。
  段云嶂偏着脸,呆若木鸡。
  “你……你敢打朕?”醉意氤氲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那一巴掌把他的理智直接从宜春院扇回了这池上亭。
  金凤也呆住了。她怔怔瞧着自己的手。瞧了一会儿,仰脸面无表情地道:
  “皇上,你不觉得可耻么?”
  “你去采菊东篱下了,谁来为你受该受的苦,解该解的难?”
  段云嶂先是一怔,而后漠然:“你不必激我,江山离了我,依然是江山。”
  金凤静静地看他。
  “你说得对。”
  她吐字清晰,嗓音中却有什么难以自抑的东西要汹涌出来。
  这江山,就是段云嶂的本心。他并非心甘情愿,可那皇家的烙印早已深深刻入他骨髓里。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如一头骄傲的嘲风一样孤独而坚定地守在段家王朝的王座上,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为了吕大尚书而放弃自己纳妃的自由,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痛苦。
  “可是你离了江山,就不再是你了。”
  段云嶂沉默了。
  这一生平和的小黑胖,如何能明白他的心情?她那么逆来顺受,从来不需要面临像他这样的抉择。
  冰冷的夜风吹来,他清醒了大半。
  “你懂什么?别人加诸你身上的不公,你可曾抗争过?你可曾为了什么人而努力过?你没有。你如何明白我的心情?”
  金凤被他问住。是啊,她不懂段云嶂。一直以来都是段云嶂在照顾她,她何尝为他做过什么。她是风浪中一叶浮萍,勉强靠岸已是不易,偶尔调戏一下浪中鱼虾便觉十分惬意。而他生来就要是海中瑞兽,要力挽狂澜,要让那迷雾散去,要将那浪尖铲平。
  刘大夫人说,每个男人在一生中,都会有极其潦倒和自我厌弃的时候,只要过了这个坎儿……
  只要过了这个坎儿。
  那么她也不介意作为浮萍,为瑞兽梳理一下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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