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朕是你的真桃花》第147/159页


邱敏想高尚确实对她还不错,卢琛罚她不准吃饭,高尚就拿肉给她吃,田悦调戏她,高尚也护着她,虽然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卢琛。她走到石碑前,想想高尚落到这般下场,连尸体都没有——估计被人剁碎了拿去喂狗,卢琛只能拿他身前的遗物立一个空冢,也是可怜。
她恨卢琛,对高尚却没什么好恨的,何况人也死了。邱敏想了半天才对高尚说道:“那个,正直兄(高尚字正直),你到了地府,记得要少得罪些人……啊不,少得罪些鬼,多拿纸钱贿赂阎王、鬼差,争取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邱敏看卢琛只烧了纸钱,祭了酒肉和人头,又道:“不如再烧些纸人给高尚,这样他在地下也有伺候他的,嗯,他这人好女色,多烧些漂亮丫鬟给他,他肯定会很高兴。”
卢琛觉得邱敏说的有道理,转身吩咐士兵去买纸人来。
邱敏想她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可以走了吧?这荒野中真没什么好呆,而且今日天气怪异,西边还有太阳,东边却飘着纷扬小雨,细细的雨丝洒在身上,配合着傍晚闷热浓稠的空气,黏腻腻的让人难受。
等士兵买来纸人,卢琛亲自将纸人一一点燃,火焰烘腾腾而起,漫着滚滚黑烟,也不知是不是眼睛被烟火熏烤的缘故,邱敏竟然看见卢琛的眼眶中落下一滴泪。
待到纸人烧完,卢琛的眼神变得凌厉,单手抚在墓碑上郑重承诺:“你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邱敏默然,她一直觉得卢琛是没有心的,对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残忍,却没有想到他对高尚的感情会这么深。她看着高尚墓碑前薛嵩的人头,暗道怪不得薛嵩一开始没有选择投降,大概他知道自己背叛卢琛参与杀死高尚,就算投降,卢琛也一样会杀了他替高尚报仇。
这么说来,杀薛嵩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恐怕还要继续北上,将幽州、营州等地的叛徒杀尽。不过这样一来,他就等于要两头作战,既要抵御南边大祁的军队,又要对付北面的叛徒,他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不成?邱敏想如果换了她,至少要先稳住一边,再对付另一边。他倒好,两头一起干架。
卢琛敢玩命,她可不想陪着卢琛一起死。要是他败给祁军,她还有机会回长安,万一卢琛北上讨伐那些叛将失利,她岂不是要跟着完蛋?邱敏小心翼翼问他:“你将薛嵩杀了,那些背叛你的人便知道,就算投降,你也肯定不会原谅他们,你不怕把他们逼到绝路,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你?”
卢琛反问:“你在担心我?”
我在担心我自己!谁管你去死啊!邱敏腹诽两声,才道:“高尚他那么关心你,我猜他不希望你为了给他报仇而陷入危险。”
卢琛的手在墓碑上轻抚:“我跟他从小玩到大,如果是我先身亡,他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替我报仇,虽然以他的能耐不大可能办到。”
他默默停顿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很弱的,我跟他认识那年,我十二岁,他十五岁,他却打不过我。”
没想到这狼狈为奸的一对,也有闹过矛盾的时候。邱敏好奇:“你们为什么打架?”
卢琛脸上浮起一丝囧态,道:“我跟他同在官学里学习,我是幽州本地人,他是随父亲官职调动从营州转来的,他进书院的第一天,从隔壁学室跑来打听我……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小姐。所以我揍了他一顿,让他知道我是男是女。”
邱敏想笑,最后还是强忍住了。虽然卢琛现在的外表很阳刚,不过看他眼睛深邃睫毛浓长,高鼻薄唇白皮肤,又留着长发,在脸庞尚未变粗犷的少年时期,估计像个女孩,也难怪高尚会搞错。
卢琛道:“学堂里都是官家子弟,根据每个人的家世,学生也有高低之分,家世差的要不给家世好的当跟班,要不被欺凌,我爹那时候还没有执掌幽州全部军事,但是我有个义父……就是张狩,他是幽州知州,我从七岁到十三岁参军前,都由张狩教养,所以倒是没有人敢让我给他们当跟班,但我也不喜欢跟他们一起玩,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可是高尚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被我打了一顿后却常跑来讨好我,我以为他是想找靠山,他这个人能说会道的,小时候随着父亲的调动到过许多地方,常对我说一些幽州外面的趣闻,我也就慢慢接受他了。但是他总会莫名其妙惹来一堆仇人,最后跑来找我救命,刚开始几次,对方忌讳我义父张狩不敢动手,然而如果每次有矛盾,大家都拿家世来压对方,那就没意思了,也不像个男人。所以后来我们这些学生就约定以后有矛盾大家私斗解决,谁也不许告诉家里,结果就是每次都是我和高尚两个人,打对方十几个人,当然,我是打人的那个,他是被打等我解救的那个。”
邱敏无语:“他这么惹麻烦,你也真能忍他。”
卢琛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会揍他,警告他别给我惹事,后来习惯了,反正那些人都打不过我,家世也比不上我。”
邱敏暗道原来高尚会这么嚣张,是从少年起就养成的习惯,他在朝堂上揽权,将卢琛父亲的旧部都得罪光,可没想到卢琛也有罩不了他的一天,最后那些人把他杀了又造了卢琛的反。
“一年后我爹执掌幽州重兵,我也跟着参军,他就失了保护,每次他来军营看我,脸上总是带着伤。也问过高尚,为什么总是和那些人起冲突,他一直不肯说,我问多了,他就敷衍我说看那些家伙不顺眼,所以想找他们麻烦。直到有一天,我放假去学堂里找他,亲耳听到那些人说,我是张狩的禁/脔……然后我就看到高尚,独自一个人跟那些比他高大强壮的家伙们打成一团。”
卢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天地间充盈的雨丝萧索地落在他的脸上,最终积累在眼底浮起氤氲,这个喧闹的世界苍白而朦胧。“别人都说他是我的狗,只有我知道,他是我兄弟。我曾经承诺过高尚,有我在的一天,就有他一天荣华富贵,可我最终却失信于他。”
本以为除非他死了,否则没人敢动高尚。没想到高尚的人生会在三十岁时悄然结束,留下他未尽的承诺,被风干成遗憾。山可移,海可填,唯逝者不可追复。
高尚死了还有他来拜祭,他死了又会有谁记得他?
南征北讨辗转八年时光,活不出自己想要的模样,此生何必。

  ☆、第 132 章

祭奠完高尚,卢琛带着邱敏返城。
毛毛的太阳雨停了,地面上升腾起热烘烘的水汽,蒸烤得人全身黏腻。返城后邱敏迫切地想要洗头洗澡,她解开发髻,看着自己已经及背的长发,觉得十分不方便。行军打战尘土飞扬,头发容易脏,碰到急行军的时候饭都在马背上吃,更没时间清洁。邱敏决定将头发剪短,这样清洗起来方便,干得快,每天连梳发髻的时间都省了。至于头发剪了好不好看,她觉得反正是面对卢琛,要那么好看干嘛,她平日就简单在脑后绾个髻,什么首饰都不戴,更别提描眉点唇给他看。
邱敏寻了把剪刀,侍女一看她要剪头发,吓白了脸,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自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轻易毁伤,何况会绞了头发的人,一般都是要去庙里做尼姑的。邱敏和侍女争闹了半天,卢琛接到汇报匆匆赶过来,看到她手上拿着利剪要绞头发,脸上带了怒气,几步走到邱敏面前,一把夺走剪刀扔出窗外。
邱敏比他更怒:“你闲得慌是不是?连我剪头发都要管!”
卢琛心想谁闲得慌了!他杀了薛嵩后,就收编了他的残部,现在正在忙着整军。他让侍女出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平顺:“我已经答应过不碰你,为什么还剪头发自损容貌?”
邱敏感觉代沟好大,她就剪个头发,居然也能跟毁容联系在一起。
“我只是想把头发剪短,方便清洗而已。”
卢琛问:“你要剪多短?”
邱敏比划了下,要剪到耳垂上面点。
卢琛蹙眉不允:“本来就整日不打扮缺少女人味,再把头发剪短那跟男人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嫌自己长得还不够丑?”
居然又骂她丑!她哪里丑了?沐泽从来没说过她丑,一直都夸她漂亮!邱敏被这家伙的嘴贱气得涨红了脸:“第一、头发是我的,我想剪就剪,就算我想毁容那也是我的自由。第二、哪天你战败了,我把自己整得没女人味,扮成丑男还安全点!”
卢琛沉默片刻,“你怪我不能给你安定的生活?”
邱敏下巴微微抬起:“本来就是嘛。你杀了薛嵩,把他家的女子全部充军为妓,你怎么对别人,别人自然就怎么对你,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我?”她停顿片刻,又道:“就为了你手下士兵裤裆里的那点肮脏事,却总拿女人来糟践。”
卢琛冷笑:“第一,我不是薛嵩,不会让你沦落到那个地步。第二,食色性也,只要是男人都有需求,还是你觉得男人都肮脏?军旅生活枯燥,难免有压抑情绪,军队里设营/妓供士兵发泄情绪古已有之,并不独独我的军队里有,你以为祁军中就没有?沐泽有没有告诉过你祁军中的营/妓有多少?”
邱敏微怔,她还真没想过祁军中有营/妓,这种事情沐泽从来就不会让她知道。不过就算祁军中也有,沐泽也比卢琛好。邱敏反驳道:“沐泽至少不会让士兵四处抢劫百姓财产,强掳良家女子,他比你仁慈!”
卢琛唇角边漾起嘲讽:“他仁慈?你知道他引漳河水淹邺城的时候,城中死了多少百姓?他派三十万大军想围死我,他难道会不知道这同时也围死了邺城里的数万百姓?这些事他不让你知道,不等于就没有发生过,他的手并不见得比我干净!”
邱敏咬了咬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逼他这么做的,他如果不对付你,你迟早要南下中原,到时候死的又岂止是一城百姓!”
卢琛脸上的表情寸寸隐去,一时间心冷如灰,“你喜欢他,不管他做什么,你都能替他找到理由辩护。”
他背过身,声音飘忽如被风萦绕的烛火,“因为你认识沐泽在先,所以你对他一心一意,在面对我时就不打扮,不让碰,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沐泽死了,邱敏会不会像对沐泽那样,也对他一心一意?
卢琛沉默着大步朝外走去,邱敏追之不及,被他反锁在屋内。
邱敏恨他又关自己禁闭,奋力在门上捶了两下发泄。
她转过视线看向窗外,西边烧灼的夕阳渲染了大半个天空,残阳如血。
沐泽……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夜幕初临,宫人依次点燃架上的宫灯,每亮一处,璀璨的光华如娟纱般铺满大殿。
小北独自迈入寝宫,向沐泽递上一个巴掌大已经检查过的檀木盒。
沐泽将盒子打开,一只嵌珍珠金镯连同一张折好的纸映入眼帘。他将白纸摊开,上面写着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敢与吾一战否。
卢琛……
沐泽问小北:“送盒子来的人还有没有说什么?”
小北道:“对方说:这次先送只镯子,皇上若不答应他的条件,下次就送一只手。”
沐泽闻言将纸揉碎,紧绷的脸上罩了一层霜:“小北,你觉得卢琛是在吓唬我,还是真有可能这么做?”
小北道:“我觉得卢琛真有可能这么做。”
沐泽道:“可你不是说,在幽州的时候卢琛很宠敏敏,还要娶她,他真舍得砍她的手?”
小北小声道:“卢琛发起疯来连怀了他孩子的女人都照杀,何况这次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他的,怕是更要发狂……”小北心想卢琛当初要娶邱敏是真,现在邱敏怀了沐泽的孩子也是真,曾经一心一意想娶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是男人都会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吧?
沐泽听到那句“肚子里的孩子”心中一痛,举目四看,满室光华耀眼刺目,他的妻子同未出世的孩子音讯杳渺。
他早知道邱敏在卢琛手上,因为投鼠忌器的缘故,之前才不敢趁卢琛打薛嵩时出兵两面夹击他,就是怕他一怒之下会对邱敏不利。
按理来说,卢琛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继续北上夺回自己的幽州老巢,这个时候大祁方面不出兵,对卢琛才最有利。他本以为卢琛会以邱敏为质,先同他议和,然后再专心北上夺回幽州,诛杀叛徒。他一直等着卢琛以邱敏作交换条件来跟他议和,却没想到卢琛反以邱敏的性命相挟,要求他出兵一战。
卢琛为什么要主动选择对自己不利的两线作战?
难道卢琛的目的是他?
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如果他不按卢琛说的办,他不确定卢琛会不会真的砍了邱敏的手,他不敢拿邱敏冒这个险。
良久,沐泽才道:“小北,朕要御驾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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