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舞过千年》第48/162页


  “永远不要再提了。”尹忘淡淡道。
  “为什么?”左小忆大奇。
  尹忘道:“因为除了你,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自凤凰楼,是凤凰楼叛徒李锦华的弟子,这件事,是我平生的第二个耻辱。”
  “第二个耻辱……”左小忆叹道:“遇师不淑,连累你在凤凰楼呆不下去,不然凭你的聪明,相信将来的医术一定可以名扬天下,那么你的第一个耻辱又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尹忘的身世(1)
  “第一个耻辱……”
  尹忘喃喃着讲了一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并飞快地喝了下去,他的脸色,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酒力,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白,如纸一般,连嘴唇也颜色淡薄,失去血色。
  左小忆明白这句话一定是触到了他的什么痛处,急忙道:“你不用讲了,是我不对,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尹忘并不理他,又一边着喝了两杯酒,这才道:“呵呵,没事,怨不得你,因为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人家不提,自己就可以不去想的。”
  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人家不提,自己就可以不去想的。
  左小忆忽然想到叶舞,忍不住心中一痛。
  只听尹忘道:“其实,我是个没有爹的孩子,七岁那年娘死后便再也无人管我,我碾转在江湖上流浪了两年,两年后遇到李锦华,是他带我回凤凰楼,收了我做弟子,原以为只要好好习医,将来就有机会出人头地。你知道吗李太医,当年我可是整个凤凰楼中功课最好的弟子啊――”
  尹忘的声音有些发涩,他急忙喝了一口酒,因为喝得太急,呛得他一连咳了好几下,方从地上站起,走到牢门口,又回头道:“没有想到后来李锦华为了做楼主,暗中对凤凰楼主叶小静下毒,结果可想而知,叶小静本身就是医道的大行家,怎会让李锦华的阴谋得逞?所以,最后的结局便是,师父他不但毁了自己,也毁了包括我在内他的所有弟子的前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左小忆忍不住又问道:“你恨他?”
  “是的,我恨他。”尹忘毫不掩饰,他道:“不过我更恨的,是那个抛弃了我娘和我的男人。”说到这里,他猛地伸出拳头,在牢门上狠狠砸了一拳。
  左小忆听得牢门上锁链丁当之声,心中不由为之一颤。
  尹忘冷冷地道:“你可知道那个男人是何等的薄情寡义?爱着我娘的时候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等到厌倦之后便毫不留情地抛弃下她。当年为了怕我娘影响他与朝中要员女儿联姻,影响他的大好前程,他甚至派人前去杀害我们母子,苍天有眼,我娘在杀手到来之前得到消息,她带着我离开永江,隐居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面,就是在在那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艰苦的六年,那时候娘靠着织布,给乡间的土绅洗衣等养活我们,她每天都很辛苦,白天洗衣服,晚上就在灯下纺织,劣质油的灯烟常常熏得她眼睛流泪不止,可她就是不肯停下来。
  即使这样,我和娘仍然每天都吃不饱肚子,可这都算不得什么,最令人难过的是,还要受到同村人鄙夷的目光,那些愚昧无知的人,用他们粗鄙的恶毒在背后对我和娘指点辱骂,女人们骂娘是狐狸精,男人们也这样骂,因为娘很漂亮,所以女人们嫉妒,男人们因为在娘面前占不了便宜便在背后破坏她的名声。他们经常骂我是杂种,是没有爹的野种……”
  说到这里,尹忘脸色更白,牢房外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如纸一般透明的颜色。他突然走回左小忆面前,颤抖着手,抓起一碗酒便倒进嘴里。
  第三十九章:尹忘的身世(2)
  “那时候,我们住最简陋的茅草屋子,每到冬天,北风呼呼地吹进来,我们只有一床棉被,可那也不够,整个屋子仍然会像冰窖一样寒冷,如果下雪还好,外面一片纯白,娘的脸上,会露出少有的笑容,因为她的名字,就叫做阿雪。”
  尹忘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左小忆给他倒上酒,他无语接过,喝了几口,又继续道:“可是如果第二天雪化,房上的雪水便会洇了一屋子,到了晚上,会更冷更冻人,那几年娘的手都会生冻疮,可每当我冻得睡不着觉,她就会把我抱在怀里,拿手握着我的手,暖了一会儿。就继续纺织。那些个晚上,我都是听着那纺车的‘嗡嗡’声入睡。”
  “在那个小村住了几年,最后一个冬天,将近年关的一个晚上,我说睡不着,娘就停止织布,把我抱在怀里,一边哼着歌谣,一边哄我入睡,至今我记得那几句歌词――
  ‘落雪无声梅悄放,静室孤香,此夜稍惆怅。独立西风人久望,忽然记起君模样。落雪停时灯愈亮,世事如烟,在否他心上?这曲天涯终晚唱,何当学做无情忘。’”
  讲到这里,左小忆忍不住插了一句:“这是一首《蝶恋花》,是你娘写的吗?”
  尹忘摇了摇头,冷冷道:“我不知道是谁写的。”
  左小忆碰了个钉子,并不着恼,又道:“从这首词来看,你娘,似乎并不怨恨你爹。”
  尹忘冷着脸,道:“对,她不怨,但我恨!”
  左小忆实在不知说什么了,只是低叹了几口气。
  只见尹忘端起酒确碗,一饮而尽,继续道:“就在那个晚上,村子里的一个泼皮喝了酒,企图破门而入侮辱我娘,我娘誓死不从,竟被那泼皮一刀捅在心脏要害,泼皮捅了娘一刀,立刻酒醒,弃刀而逃。我当时,吓得大哭起来,我抱着娘,血一直流个不停,娘对我讲了许多话,渐渐地,娘的声音小了下去,我也哭累了,渐渐睡去,等第二天我醒来,娘的尸体已经僵硬。
  我知道她死了,可我很害怕,不愿相信她真的死了,于是我抱着她的尸体不敢松手,整整三天,我和娘的尸体就呆在那间住了六年的小屋子里,不吃不喝,一动也不动。
  第四天,我终于感觉到饿了,这才放开娘,找出我们仅余的粮食,三个窝头,窝头又冷又硬,根本就咬不动,我把它们揣进怀里,然后走出那间茅屋,然后一把火,烧光与此有关的所有一切。
  我离开了小村,到处流浪,两年后遇到凤凰楼的李锦华,他收留了我,在凤凰楼呆了五年,某个月我悄悄回到了小村,苍天有眼,那个泼皮还在,我没有杀他,只是放了一场火。”
  尹忘没有再讲下去,左小忆却浑身打了个冷战。
  只是放了一场火,想必那个泼皮一定会被烧死,一个人活活被烧死,那场景是何等的惨烈!
  尹忘沉默无语,左小忆被这个故事惊得心中冰凉一片,他不停地给尹忘倒酒,他倒一碗,尹忘就喝一碗,一会儿功夫,又一坛酒便见了底。
  第三十九章:尹忘的身世(3)
  左小忆放下酒坛,尹忘伸手去打开另一坛,左小忆忍不住道:“我知道你心中悲痛,可是,借酒浇愁愁更愁,你又何必让自己陷入痛苦的记忆里不能自拨。”
  闻此言,尹忘的手缩了回来,他望着左小忆,眼睛里没半分醉意,只听他道:“我么,心不由已啊。呵呵,那你,又何必沉溺回忆不肯醒来?”
  “你,你说什么!”左小忆大吃一惊。
  尹忘一字字地道:“左小忆,永江第一才子,虽然我深恨天下男人薄情寡义,但你仍然让我侧目。”
  突然被人叫出真实的名字,左小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凝注着尹忘,缓缓道:“你深恨天下男人薄情寡义,不怕连自己也包括了进去么?不错,我就是左小忆,谢谢阁下看得起。”
  “不怕。”尹忘面无表情地道:“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也就不会伤害任何人,自然更不会薄情寡义。”
  左小忆道:“不错,你是个太监,想薄情也无处可薄情吧。”
  尹忘面色一变,突然诡异地笑了,他望着左小忆,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正的太监?王宫里连你这太医都可以冒充,存在一个两个假太监,又算得了什么!”
  左小忆心头大震,他突然从地上站起,望着尹忘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尹忘淡淡道:“帮你。”
  左小忆疑惑地道:“帮我?”
  尹忘郑重道:“对,帮你。”他的声音肃然起敬“就因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你心爱的人虽然嫁给了别人,但你依然对她痴心如故。所以,我要帮你。”
  左小忆半信半疑地道:“多谢,可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尹忘道:“你的事情,现在永江哪个人不知道?呵,也就你们这些剧中人还不自知吧,整个永江都在传言,他们的国主娶走了永江大元帅府上的千金为妃,洛妃入宫那天,永江第一才子左小忆昏倒在花轿前面这件事,早已被人们传的沸沸扬扬。我虽然在宫中,却也听说了这件事。”
  左小忆怔怔听着从他的口中,讲出自己的故事,呆了许久,方叹道:“呵,你纵然知道,又能如何,如今我与她,早已没有任何可能!我只望她在宫中平安静好,余愿已足。”
  “余愿已足?”尹忘冷笑:“自古深宫之中,除了勾心斗角,哪里会有真情真爱存在,将她放入王宫不管不顾,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将她放入王宫不管不顾,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么?
  左小忆楞了下,又道:“可是,主上对她宠爱之极,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有目共睹?”尹忘又开始冷笑:“那只是表面的事情,国主霸气冷厉,洛妃若不对他曲意奉承,怎么能在这个王宫里呆下去?你好生糊涂,她为什么一直不愿你留在王宫,就是怕你看出她的痛苦。你竟然还不知道么!”
  他讲得条条在理,一时间左小忆只觉得心乱如麻,竟觉得他讲的全像是对的,却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半天,方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尹忘道:“我在王宫呆了这几年,还有什么看不出来。”
  左小忆道:“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
  尹忘道:“救她!”
  第四十章:深宫岁月(1)
  “救她?怎么救她?”左小忆喃喃道:“她若不愿跟我走,我又如何救?”
  尹忘不去看他,只是淡淡道:“只要肯用心想,办法总会有的。”
  左小忆沉默半晌,突然抓起半坛酒,仰头灌了几口,向地上用力一掷,沉声道:“好,我去想办法!我去想……办法……”他的舌头忽然大了起来。
  向牢门口走了没有几步,便听见“咚”地一声,他一头栽倒在地,竟已醉了过去。
  “想醉的时候醉不了,不想醉,竟然就偏偏醉了。”尹忘走到左小忆身边,蹲下向他轻轻叫了几声:“左小忆,左小忆,左兄,你还听到我讲话么……”
  叫了半天,不见左小忆回答,他又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也许这些事情早就在我心里憋了很久,早就想找一个人说出来了,今天告诉你这一切,我并不觉后悔。”
  缓缓从地上站起,牢内一片寂表,灯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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