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许》第145/159页
“那不就是,毁约?”傅七夕如果没记错,这份婚约如果毁约,便是许家要付一笔不菲黄金。
明总管怔怔看着明老爷,心中却在想着昨夜那个失魂的背影。
“哎,稍后几日亲家公会将赌金运来。”
傅老夫人听罢也是不免唏嘘,座中却是有一个人突然正义感发作:“老头子,我这次可不帮你那任性古怪的儿子了!我觉得嫂嫂做的对!要是换做我被镜少爷那样的对待,我一定会疯掉的……”万世见大家都不说话,又继续说起来,“明大少更夸张,搞了这么多无聊的赌约,现在居然就这么消失不见,真是离谱……”
明老爷听到万世这满腹牢骚,似乎突然间有什么事想通了,呵呵呵地笑了。
老夫人见明老爷这样止不住地笑,面露无奈地也笑了。
万世看不懂明老爷和老夫人在笑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傅七夕倒是看懂了似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不忘给自己用扇子捶捶站酸了的手手脚脚。
只有明总管微微垂着眼帘,仿佛在沉思什么。
☆☆☆☆☆☆☆☆☆☆☆☆☆☆☆☆☆☆☆☆☆☆☆☆☆☆☆☆☆☆☆☆☆☆☆☆☆☆☆☆
就这样,整个诸州都在第二天沸腾,大街小巷每个人都在热烈地讨论明少爷和自己的娘子与总管的那一幕精彩绝伦的对峙戏码,众人更是猜测明少爷自那得意之作之后销声匿迹的事――到底他去了哪里?而后不久,城里城外开始对明少爷自导自演的这一出精彩的大作争相传诵和添油加醋,最后成了说书的目前最赚钱的单目本子――《天真千金大斗魔星恶少》:恶少派代表明少爷,天真派典型许小姐,正义派楷模明总管,邪恶派首领傅少爷,亦正亦邪派千金大小姐,神出鬼没派教书白先生,莫名其妙派精英姐妹群,心怀不轨派污合狐朋狗友党,以及帮腔作势暗中操控的有关角色甲、乙、丙、丁……总之一时间,从江南最高级的酒楼到最廉价的茶摊,最多人听最多人八卦的,就是诸州明府明少爷和苏州许府许小姐的那段交锋了。
这会日正中天,天清气朗,苏州城绕城河里一尾载客众多的敞篷船里就有一个八字胡先生正在绘声绘色地对着在座的船客说着城里那位出了名的美人的故事:“话说呀,这明少爷就从那天开始,整个人间蒸发,那之后不出几天有人说看到明少爷出现在杭州最有名的妓院‘醉仙雅阁’里和花魁饮酒作乐快活似神仙,也有人说后来明少爷是因为害怕躲起来了!他怕什么呢?原来这许小姐就从回到苏州那天开始就得了失心疯,他怕许老爷找上门讨公道,就被傅少爷给藏起来了;还有人说,明少爷十有**早就看淡了红尘,于是对许小姐没什么感情,借这场风波遁入空门了;不过更有人说,明少爷那之后就后悔那么对许小姐了,然后呢,他化身一介布衣模样掩人耳目离开了诸州来到了苏州,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混到许府做了下人,改名换姓,想要从头开始――”
他说的正起劲,突然座中一个听得仔细的抱着孩子的妇人忍不住双眼放光兴致盎然地问:“真的还是假的?明少爷来苏州了?听说明少爷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男子,那要是在苏州城里,可不就能看见他一面了?哎,说不定啊……”
“――说不定啊,明少爷一看见你,就看上你这个孩子的妈了哈哈哈哈~”她话没说完,她身旁的一个胖商旅就接过话岔子去,才一出口,就引来船里所有人的一阵大笑。
“去!”那妇人羞得面红耳赤,怒急呵斥。
“唉唉唉,你可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八字胡先生笑的都变一字胡了,笑够了,气顺了,才又说道,“别看明少爷总是高高在上,他可是出了名的怪――你们说,他天天守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怎么就没动半点心思,反倒还把她修理地死去活来呢?”见众人附和,他继续摇着扇子分析,“我觉得啊,这有钱人家的少爷多半都是眼光古怪至极,失了平常心!”
那胖子商贾举手赞成:“对对对、我同意!”
“哎?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苏州城的人都知道,许家的小姐从前就是个骄傲清高得不得了的千金小姐,许老爷捧在手心里都化了!这么一个大小姐,曾几何时能向人低头过呢?何况是被那么一个出了名的恶少爷玩弄?保不准这许小姐也是真的 铁了心和明少爷对着干,把自己搭进去了!”
商贾听到这,关心似的地问:“那后来许小姐怎么样了?”
“后来啊,这许小姐就连夜回了苏州不是吗?二话没说,就退婚了!听说那休书都写了,现在就在明府老爷的手里呢。然后就许小姐隔天一起来啊,嘿,真个就是完全变了个人儿!”
“怎么个变了个人儿?”大家好奇。
“这许小姐以前逢人三分笑,出入素罗裙,慈眉善目,在那些少爷们看来,那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高不可攀;听说这现在啊,每天都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完全都不正眼看人,每夜都醉酒笙歌,拉着一群姐妹,快活的时候谁也没她快活!可是一旦招惹了她,不管是谁得罪她,那都凶的要命,真真是吓人得很!还有啊,这许小姐如今也不像从前那样拒人千里了。以前一直都不肯嫁,非要找个如意郎君!一般的阔少都看不上眼,因为觉得他们太虚情假意!那时的许小姐啊,高矮胖瘦,贩夫走卒,一心想要找个她觉得对味的人,那不管是做什么行当,她认定了都会嫁!――可是现在呢?这不这几天就在招亲,还亲自选人,条件开得那叫一个可怕:貌胜潘安,玉树临风,还要才高八斗,家财千万,就连见面礼也要合她心意价值不菲!”
座中一个卖菜的突然插了嘴:“这我可知道,听我婆娘前几天跟我说,这许小姐见了十个八个江南的富商少爷,人家那些见面礼啊,不是酒杯口那么大夜明珠就是碗口大的老山灵芝,你们说这得值多少钱?结果呢,许小姐看了一眼,就说太小,说他们没诚意,毫不客气把人家给打发了;有的少爷回了她几句,就被她整的都不敢再来苏州了;为这个还得罪不少的商家少爷,再怎么说,人家有些都是北方大老远慕名而来,哎!”
胖商贾听后一头冷汗:“……不,不会吧?”
“依我看啊,这许小姐可真是得了失心疯了!”八字胡先生无奈地下着定论。
众人于是纷纷议论起来,船篷内渐渐失了秩序,嘈杂无比。
这份嘈杂,惹的一直默默蜷坐在船篷里角落的合眼打盹米色衣衫的持剑年轻男子十分不满,最后他实在睡不下去了,便眉一皱、眼一睁,悻悻起身掀开帘子出了船篷。
来到船外,伸了伸懒腰,男子欣赏了左右河畔石街景色后,渐渐将目光锁定在一直站在船头的一个白衣少年人的背影处。
这少年人悠然立在船头,船划过处,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角,加上他扇着的一把白骨银面的扇子和他腰间所坠巴掌大的通碧玉佩――那份惬意,那种淡然,那张玉面,那翻富态,让每个河岸上看到他的少女都看的出了神,莫不在想这是谁家的富少公子哥来游河了……
持剑男子走上船头来,与那白衣少年人比肩而立。
见那白衣少年人顾自惬意地欣赏这蓝天白云碧水河畔,持剑男子又看了看船经过时周围河畔那些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的少女们,有点在意又有点无奈地向白衣少年人唤了声:“少爷,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那少爷淡淡一笑,回答:“你睡了多久,我就站了多久。”
“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少爷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这少爷的一举一动,在岸上那些少女看来,都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想了想刚才船篷里的景象,又想了想如今河畔两旁的骚动和注目,持剑人有点不耐烦了:“最好是快点到,办完事,赶紧离开这苏州城,我也好乐得清静。”
那白衣翩翩的少爷听出他话里的牢骚,又是淡淡一笑,抚扇回答:“地有灵人自有灵,心清净身自清净。”
持剑人听得懂,想得通,只是他实在没有办法忽略身后船篷内传出来的一阵一阵大笑声,也忽视余光里两侧岸上的无数追捧的火热视线,无奈的他只有选择目视前方,然后干笑一声:“呵,我只想耳根清净。”
☆☆☆☆☆☆☆☆☆☆☆☆☆☆☆☆☆☆☆☆☆☆☆☆☆☆☆☆☆☆☆☆☆☆☆☆☆☆☆☆
午后阳光和煦,照的人懒洋洋的,船靠了泊头,船上商贾船客一边上岸还一边止不住打阿欠,多半都是一路在船上说累了。
那白衣少爷和随从上岸后,两人轻装步行,那少爷只顾左顾右盼欣赏城中风情,而那随从身后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扛着剑紧随其后。绕了两条街,白衣少爷迈着信步,随从已经有点绕晕了,那少爷却对这些处处相似的街道熟悉非常。
转来转去,随从发现少爷的脚步总算停在一个府邸正门前。
随从抬头一看,高门大匾上赫然写着轩昂的两个字“许府”。
随从上到阶前,扛着剑对阶上守门的家丁说道:“呃,喂,我家少爷远从明州前来……”
都不听随从说完,家丁不耐烦地接了他的茬,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带拜帖了没?”
随从楞了一下,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然后在身上乱摸一通,总算是找到了一张银色的名帖。家丁看都不多看一眼,顾自拿过名帖转身有气无力地向府内走:“――里面请吧。”
就这样,这个家丁就引着那随从和白衣少爷穿过阆苑,来到一处偏厅里。
一进偏厅,里面便已坐坐站站七八个人。打从这主仆两人步入偏厅起,座中人就不停在打量他们,而随从也就输人不输阵打量回去:座中有三个年轻男子,各个衣着光鲜面若冠玉,每个人身边都站着一个书童或随从模样的 人,这几个随从样的人手中不是抱着个锦盒就是捧着一堆卷轴。
家丁的脚步停在偏厅最里面的侧座前,回身向随从说:“先坐这等,我把名帖拿进去。”
“唉唉,要等多久?”随从可不想白等。
“不知道啊,好运的话就一时半刻,不好运的话就算等到天黑也没用。”家丁好不在意地回答。
“不是吧?喂,我家少爷家里可是名满江南的绣庄的少……”随从气焰高涨地说着;谁知家丁才不理他说什么,指了指周围在座的几个人,不耐烦地说着:“――少爷嘛,你看那边,云州盐商王家三少爷,滕州官学唐少爷,宜兰仙府广袤大押魏家二少爷,这里每个都是少爷啦。”
随从顿时无语,不过他又忽然找到了占上风的证据:“哎?我家少爷可不一样,这名帖一递进去,你们主人一见我家少爷名字,一定第一个就见我们。”
“随便吧。”家丁完全不在意他说什么,然后转身就走了。
“……哇,这里的家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嚣张?敷衍我?”随从免不得一阵自言自语。
家丁走入内堂后,白衣少年坐了下来,随从无聊地站在一旁,然后发现那三个座中少爷还是在一直打量着他家少爷但是就是不说话,眼神中更加有着怪怪的防备。
随从故作平静,微微弯身小声提醒着白衣少爷:“少爷,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些……不太善意的眼神啊……”
白衣少爷倒是不在意地笑笑,没有回答。
☆☆☆☆☆☆☆☆☆☆☆☆☆☆☆☆☆☆☆☆☆☆☆☆☆☆☆☆☆☆☆☆☆☆☆☆☆☆☆☆
不知不觉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一个侍女进入偏厅来,唤了座中一位少爷与其书童入了后堂,而不是像那随从所想的这里的主人一见他家少爷的名帖就第一个唤他进去。看着兴高采烈跟着侍女向内堂走进去的那个少爷,随从不免面有失望。
无聊地在厅中站了一盏茶功夫后,随从渐渐困倦,索性靠在身旁梁柱上打算继续睡觉,可是他才刚刚得以休息,耳根子居然又不清净起来――
“哎呦!哎呦!冻死我了!――阿欠~阿欠~”震耳的哀号声从后堂传出来,然后厅中所有 人的目光都被这声音吸引过去:刚刚才走进去的那个少爷,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走出来了,只不过不太一样的是现在这少爷不是兴高采烈,而是一脸惨烈,全身上下湿透,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却不忘手里抱着一卷画卷,步履踉跄,骂骂咧咧。
“怎么变成落汤鸡了?”随从见此景象,反而精神了,于是小声嘀咕。
见那少爷如此狼狈,其他两个在旁边候着的少爷有些惊讶,上去打量了下他,忍不住担心地问道:“唐兄,你怎么这般模样……”
那唐兄必然就是刚才家丁口中的滕州官学唐少爷,一位官学府的高官家的少爷变成这样,的确值得人讨论――比如唐少爷是怎么变成“汤”少爷的……
唐少爷手中紧紧抱着自己珍贵的画卷,惊魂未定地哆嗦着,语无伦次起来:“阿……阿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带来的这幅‘洛水秋萍图’虽不怕水气……但也不能说为了证实它墨迹不怕水气就把我这宝贝手也不软地扔进池子里啊……”
“扔进池子里?”两个少爷有些眉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少爷,“唐兄,你不会是就跟着跳下水池了吧……”
“哎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唐少爷身上的水一直滴在地上,他却不住地跺脚,“……这哪是赏画啊,根本就是受罪!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唐少爷越说越气,而后叫上书童,气冲冲走出这偏厅。
两个少爷互看一眼,顿时生了心悸,互道一句:“……不会吧?”而与他们两人不同地,这位白衣少爷还是坐地安稳,只看不语。
随从还在偷笑,堂内侍女又走出来了,在厅中众人面前唤了那云州盐商王家三少爷,那王三少爷先是惊了一下。而后怯怯地带着自家仆从随着侍女进去内堂了。
这次已然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都不见王二少爷狼狈亮相,随从失了兴趣,又开始打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