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请上船!》第24/42页
小蛮眉头一拧,心中略有不快。她本就是个极为护短的人,显然听不得别人如此说自己的相公。
“佩仙姐,昭南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记恨?”
“哼,昭南昭南,叫得好生亲热!他做了什么,你在他身边这么久,难道会不知道?”袁佩仙说完,故意停了一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蛮的神情,却见她并无闪躲,神色如常,那一脸的茫然完全不似伪装。佩仙这才心口一松,语气缓了一缓道:“我娘死了。死在他们手里?”
“什么?袁大娘……”小蛮心头一震,当然,也仅仅只是一震而已。
“他们买下飞絮阁,以做生意为掩护,真实目的竟是为向大靳示好,出卖我莒国的情报!我娘正是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图谋,这才惹来杀身之祸。我趁人不备,一个人偷偷逃了出来,连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我不孝,不孝啊……如今,两国交战在即,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惨遭屠戮,不光是我,我们光明会的人,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莒国灭亡!”
“好,好,好!说得很好,很好……”
袁佩仙正泪眼婆娑义愤填膺地痛斥着卫昭南的种种“罪行”,愤恨之情溢于言表,哪知,她这厢话还未曾说完,书房的门却猛然被人打开,原是卫昭南早已一身白衣锦袍立于月下,击着双掌,眼角眉梢尽是讥讽,“好一位义士,好一个护国英雄!这位姑娘原来是光明会的人。哼,我卫昭南本就是大靳人氏,何来卖国之罪?你可真是抬举我了。”
“至于袁大娘,若不是她贪得无厌,自不量力一而再再而三要挟我们,又如何会丢了性命?你要报杀母之仇无可非议,我就在此,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你……”袁佩仙气极,抄起案边长剑便刺了出去。可她哪里又会是卫昭南的对手?拼了全身的力气却抵不过人家两根指头,两个回合不到,便自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长剑亦应声而断。
“卫昭南!士可杀不可辱!我袁佩仙贱命一条,你要杀便杀,何苦像个娘们儿似的来羞辱我!”
“哈哈哈,好一张利嘴,好一条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看在你如此有骨气的份儿上,我便满足你好了。来人!此人潜入卫府企图行刺我卫家少夫人,给我拿下!”
卫昭南身后两个鹰卫应声上前,刚要将袁佩仙架走,陆小蛮却一个箭步蹿上前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她前头,“住手,谁敢动她!”
“小蛮,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伤了你!”
“相公!我从来都不曾过问你的事情。国家大事我不懂也不想懂,莒国皇室骄奢淫.逸,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你如此做,无可厚非。可佩仙姐呢?她有什么错?只是想为母亲报仇而已!袁佩仙自小便待我情同姐妹,更对小蛮有过救命之恩,而我则一直把她当做亲姐姐来看待,无论她知道什么做错了什么,我都不许你动她。放她走吧,可好?”
“不好!我本也不想再追究,可她伤你在先,还想要取我性命?哼哼,真是不自量力!留着她,不知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不会的!她只是无心之失,再者,我不是还好好儿的?相公,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可这次,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
“让开!”
“不要!”
小蛮拼死保护袁佩仙的架势,叫卫昭南头疼不已。再要伤人,谅她还没那个本事,关键是这个女人居然是处处跟自己作对,几次三番扰乱鹰卫计划的光明会的人……两人对掐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最终还是卫昭南先退一步,沉思良久,这才缓缓开口:“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保证决不会伤她性命。就让袁姑娘暂且留在卫府,着人看管,等大事一了,我便让她远走高飞,如何?”
“此话当真?”
“一言为定。为夫何时骗过你?”卫昭南唇角微翘,趁着小蛮回头询问袁佩仙意思的时候,紧上前两步,手里折扇朝她颈后只一点,小蛮整个人便乖顺地瘫软在他怀里,不省人事,鼻息均匀,竟是一时昏睡了过去。
“梁肖,送少夫人回房。张义,先把这个女人带去地牢,我随后便到!”
“卫昭南,你对小蛮做了什么?她可是你妻子,你这个畜生……有什么冲我来!”
袁佩仙骂骂咧咧地被鹰卫架走,卫昭南听着她的骂词儿,唇角一勾,无奈地摇了摇头。此人勇气可嘉,对小蛮也还不错,只不过在卫昭南眼里,她无异于一个跳梁小丑,若是能严加看管,留其一命倒也无妨。但是她身后的光明会……看似散沙般的一群草莽,却决不止草莽那么简单。大事在即,自己万万不能阴沟里翻船,在这等小角色上吃了暗亏。
“阿九,”卫昭南略一沉吟,冲阿九挥了挥手,“去,传我的话给王大人,好好查查那个两次三番破坏我们计划的光明会,派人盯紧咯。再者,往芙蓉园支会老爷一声,三日后,替我安排家眷、回大靳!”
第35章 阿清回归
现今已是二月下旬,位于莒国北地的清州依旧时不时地扫过几阵刺骨寒风。
离着下月初一仅剩不足十日的功夫。大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早有百十号先遣精兵乔装改扮,于三个月之前便开始陆续渗透进莒国各要害州城。安民寺的药人被运走了一批又一批,这些可怜的炮灰始终还是没能认清即将等待着自己的悲惨命运……
一切都在卫昭南有条不紊的安排与牢牢掌控之中。莒国上下,虽说背地里早已是一派暗潮汹涌,可清州这座小城却是日日一如既往的祥和安宁,竟有意无意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暴风骤雨前的平静。
二月二十二,清州永锣巷。
凉薄的晨雾笼着青烟袅袅,将远处高高低低的素桥民居罩得宛若空中楼阁。稀薄的朝阳穿过张牙舞爪的枯树,奋力将自身那点微弱的光和热细细密密铺了一地。小贩婉转的吆喝缓缓随风飘散开去,不知哪家的登徒浪子顺手捏了卖菜寡妇的屁股,瞬间便惹得整条街都荡起了粗鄙尖刻的叫骂声声……
“愚民。”青石板路上,从一架格外宽敞的灰棚马车里传出一声男子的淡淡的叹息,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嘲弄。
车内的气氛极其暧昧。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手捧炭炉,慵懒地倚靠在猩红的蝠纹刺花软垫上。身前妖娆的红衣女子袒胸露乳,小心翼翼跪坐在其身前伺候,眼波流转,樱唇微翘,粉拳不时交替,而后则又一下一下无比轻柔的落在男人的肩头腿上,其丰满嫩白的胸脯随着马车时不时的颠簸而微微颤颤,呼之欲出,难得一派香艳。
此人正是即将离开莒国的卫权。昨儿个夜里一收到阿九传来的消息,他便弃了整个芙蓉园,仅带了三个人驾车离开。除了车夫同身前的女人红袖,与他们仅一帘之隔的暗厢中,确实还藏着一个干巴精瘦、面色枯黄、手脚均被精钢打造的锁链紧紧缚住的老者。
“主公,咱们就这么离开?”临近城关,红衣女子神色惶惶,有意无意的频频朝车厢后头观望,“万一,万一被少爷的人发觉陆老头就在咱们车上,该当如何?不如我们干脆把他交给大少爷,也省得……”红袖顺眼低眉,声音越发小了起来,有些话她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
“省得什么?贱人!”卫权不咸不淡地瞟了眼她绝美的容颜,忽而眉峰一蹙,右脚竟狠狠踹上了红袖的小腹,脚尖顺势一抬,死死顶住了她的下颚,声音尖刻无比,连克制都懒得克制,“主人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开口?!”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陆阿皮被喂了药,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有人知晓……红袖,这些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可昭南那小子究竟给你使了什么手段?叫你居然敢违逆我……”
“主公!红袖是您的人!奴婢对您死心塌地,绝无半分不臣之心,主公明鉴!”女子被卫权的黑靴死死卡着下颔,脑袋被迫高高扬着,如墨的秀发垂于脑后,大颗泪珠儿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梨花带雨的屈从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卫权哂然。忽而将脚一收,红袖大把的长发竟不知何时已被其牢牢缠于手中,随即,她整个人便以一个十分屈辱的姿势被卫权揽在了怀中,猛觉下身刺啦啦一痛,瞬间便没了知觉……
二月二十三。
偌大的卫府仿佛被人掏空了内脏的巨兽一般,除了卫昭南和小蛮以及已经被缩减了一半的护卫之外,其余家眷奴仆该走走该散散,连关在柴房里有些许疯癫的胡芷兰都被卫荣轩偷偷弄上马车,取道蕲州,跟回了大靳。
卫昭南今日来颇有几分心烦意乱。一个月前,他已然通过各种渠道将陆阿皮孙女儿在卫府的消息放了出去,本以为,好歹也能有所收获,谁知直到今天,那狡猾至极的老匹夫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别说人找不到,连个渣儿都没有。当然,他如何都不会想到,那陆阿皮陆老头,竟是一直被囚在自己父亲手里,现今恐怕早已出了莒国,马上便要踏入大靳地界。可卫权处心积虑将陆阿皮掳在芙蓉园这些年,目的究竟为何?实在是无人知晓……
“相公,相公你就让我见见佩仙姐姐吧……”小蛮眼巴巴地扯着卫昭南衣袖,两片樱唇上下翻飞,可怜兮兮的宛若一头受了惊的小鹿,“相公,让她与我同住有什么不好,你放心,她定不会伤害我了,我也保证,可以帮你看住她嘛。”
“嗯哼?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来向我保证,更妄谈什么看住她?”卫昭南撇了撇嘴角,一把将小蛮捞在自己膝上,捏了捏她翘挺的小鼻子。
“相公……你的人笨手笨脚,我可不放心将佩仙姐姐交给他们……”
“可你不也被她们服侍得好好儿的?”
陆小蛮闻言抽了抽鼻子,不由在卫昭南身上扭来扭去,“相公,至少,至少也得让我去瞧瞧她嘛!好嘛好嘛……”
“不成。我答应过的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相公!你为何总是这么遮遮掩掩,看一眼又能怎样?你不相信我!”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好了,来人,送少奶奶回房,往后一日三餐,都备好了送到房里!”卫昭南被缠的烦了,索性打定主意将小蛮禁了足,他当然不会叫自己的妻子看见此时正在卫府地牢中遍体鳞伤的袁佩仙。不过,袁佩仙那女人还真够有脾气,轮着番的酷刑竟没能让她吐出关于光明会的一个字儿来。
……
“相公,相公放我出去,让我出去!凭什么关着我!”用罢晚膳,小蛮又一次不甘心地敲起了门,卫昭南突如其来的霸道叫她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强。不过很快,这份不安便得到了证实。
“开门,开……唔……放开我,放……咦?”突然房内一声巨响,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的陆小蛮先是心下一惊,旋即放弃了挣扎,转而是满心的惊喜,差点儿没喊出声来,“阿清?阿清真的是你!”
来人正是失踪已久的阿清。
小蛮匆忙走向后头,关紧了被其撞开的木窗,将阿清拉至床边坐下,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那份与亲人久别重逢的暖意。
“阿清……你瘦了。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叫我好找!为何连标记都没有留下?”小蛮紧紧盯着其黝黑的面庞,深陷的眼眶和干裂的唇。显然,他的日子并不好过,“阿清,喝水。快同我说说,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有没有伤到哪里?又如何找到了这里来……”
小蛮连珠炮似的发问叫阿清苦笑不已。显然,他对小蛮也是苦苦思念却无法相见,清亮的眸子宛若一弯秋水,里头满满都是小蛮的影子。喝了口热茶,阿清这才暖过身子,可他却并未顾及小蛮的疑问,径直打了一连串繁复的手势。
“你说你是来救佩仙姐姐的?”看清了他的意思,小蛮心下一惊,“为何?难不成,你也是那什么光明会的人?佩仙姐……她有危险?!”
阿清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受光明会头目所托,来卫府打探袁佩仙的消息,发现小蛮还当属偶然。
“可昭南……他、他是我丈夫。你们当真要除掉他?”
陆小蛮的声音有些许哽咽。阿清闻言亦是一怔,英挺的眉毛紧紧锁了起来,将头深埋于臂弯,心中不禁长叹一声:果然,你还是嫁给了他。
“阿清,他是靳人,这么做无可厚非。何况莒国皇室骄奢暴戾以致百姓涂炭,早晚都是灭亡的下场。阿清,阿清,昭南答应过我,等事情一了,他便放佩仙姐姐离开,我保证,佩仙姐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伤害他……我绝不许,不许任何人伤害我的丈夫!”
阿清柔柔拭去了小蛮不断渗出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
在他眼里,卫昭南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人。阿清当日便是托了他的福,差一点儿便要沦为药人。好在其体质特殊,抗药性比普通人要强上数倍,这才稍稍抵.制了些许鹰卫研制出的“噬魂散”药性,趁人不备逃了出去。也就是在这时,饥寒交迫沦于荒野的阿清恰好被光明会头目所救,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而那飞絮阁的袁佩仙只比他早了半个月入会,两人见面后,难免又是一番感慨唏嘘……他这次潜入卫府,一是救袁佩仙,若她已经背叛,则就地灭口;二来――便是要做那刺杀卫昭南的前锋,当然,此时埋伏在卫府周围的显然不只阿清一人。
“他……对你好么?”良久,阿清思索良久,还是将一肚子的真相咽了回去。只体贴地拍了拍暗自垂泪的小蛮,清朗的笑容如空中皎月,叫人不忍忽视。